一把定输赢?周小四看似气急败坏,其实正显示出了他作为赌场高手的老辣。
掷骰子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没有谁可以练得想要几点就几点。高低之别在于谁的成功率更大,谁的稳定性更高。阿天掷这种不作假的寻常骰子,把握在六七成,这已经算是高手中的高手;而周小四也不差到哪里,把握也有个四五成。差距也仅仅在十把中阿天多赢个一两把。但别小看了这一两把,时间长的话,积少成多,自然是阿天稳赢不输。
而一把定输赢,是减弱了技术水平对输赢的控制力,加大了运气成分以及心理因素对结果影响。也就是说加大了输赢的偶然性,水平高者不一定就能稳赢,也有马失前蹄的可能。从这点来看,似有不公。但世上万事本就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公平,更何况,从概率而言,还是水平高者要赢面大一点。
阿天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他又有何惧?哈哈一笑,赞了声“好!爽快!”,一挥手,也将眼前的筹码去都推到了桌子中央。
忽然,阿天觉得似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侧脸一看,只见隔壁雅座里独坐着一位手端酒杯的年轻书生,隔着珠帘,面目看不分明,但毫无疑问,正是他在打量着自己。他是个随和之人,便微微颌首一笑,书生似乎也随之点头还以一笑。
“天少爷,你可看好了!我要掷了!”周小四喝叫一声,待阿天转过脸来,这才摇响了竹骰筒。
阿天暗赞一声“好”!周小四这一声是有意思的,他是在表明自己的坦荡,没有趁着阿天分神之际作什么手脚。对他这种人阿天还是有了解的。有时候他们坑蒙拐骗,下作得良心似乎被狗吃了,但有的时候,却又显得分外的磊落和侠气。而后一种表现往往都在于面对着他的亲人、朋友以及他所敬重之人的时候。所以,他的这一声也可以看做是对阿天的敬意,一种高手对高手的敬意。
“好!”随着顾云卿有些忘形的喝彩,周小四这一把掷出了个“地”牌。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牌了,阿天要想赢他的话,只有掷出“至尊”或“天”牌才行。
“大哥,叫这么大声干嘛?你盼着小弟输吗?”决战关头,阿天还不忘刺上顾云卿一句。顾云卿略显尴尬,喃喃不知所云。
再看周小四和刘老二,虽然沉着脸冷冷地看着自己,却不见丁点的得意。阿天心中再赞了一声好!高手风范,体现出了对对手的足够尊重。
阿天不慌不忙地拿过竹骰筒,凝神静气,一把摇掷下去,竟然也是“地”牌。
二人对赌,不分庄闲,这把算是平手。顾云卿大失所望,自然而然一声叹息,但气才出了一半,突然想起刚才阿天的嘲讽,便想吸回去,用力过猛,呛了了个满脸通红,巨咳不止。
下来轮到阿天先掷了,这回他掷出了个“梅花”,这也是大牌,理论上的赢面很大。刘周二人的神色愈发凝重,好在周小四还算争气,同样掷出了“梅花”。掷罢,周小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带侥幸之色。
阿天见状,心中暗叫一声:天意!
也不知道是连着两把都掷出了大牌,运气用尽,还是周小四面对强手终究有些胆怯的缘故,在第三把中,他竟然掷出了个四点。
六粒骰子最大可掷到至尊,其次天对、地对、人对、和对、梅花、长三、板凳、牛头等等对子,即使不成对,也有九点以至五点都比四点为大。这四点一掷出来,又是面对阿天这么个高手,那跟认输也就没什么两样了。刘老二脸色黯然,周小四更是面如死灰,呆在了那里。
怎么跟死了娘似的?至于吗?不就是输掉点银子吗?何况这钱十有八九也不是你们的而是顾云卿的。阿天不以为然之余也暗赞他们的职业精神,虽然这份职业并不那么光彩。、
轻轻叹息一声,阿天举起竹骰筒,这回他一改刚才的洒脱和随意,显得格外的郑重,摇掷的时间也分外的长……当尘埃落定,阿天揭开竹骰筒后,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出现了。
四点!竟然也是个四点!
粉头们“呀”地惊出声来,顾云卿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刘老二和周小四的反应却有点反常,没一点死里逃生的喜色。他们先是惊讶地皱紧了眉头,继而又相视摇头苦笑。
“又和了,来,再重新掷过。”顾云卿招呼道。
阿天没有动,向刘周二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刘老二略一犹豫,拉起周小四,一起向着阿天拱了拱手,刘老二道:“天少爷技神量大,让人佩服。”
阿天也站起身来,还礼道:“二位过奖,此乃天意所为,非我之能。”
“天少爷过谦了!”刘老二微微一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少爷后会有期!”说罢,拉着周小四便走。
“你们……”顾云卿止住了咳嗽,急了:我可是出了钱雇你们来的,你们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不成半吊子了吗?
“顾大少爷,你给的钱都在桌上,我等兄弟可没欠你什么。再说了,你也没说点子这么硬啊!”刘老二头也没回,丢下这么冷冷的一句,和周小四一起扬长而去。
阿天望着二人的背影,暗暗点了点头:恶人也有其人性闪光的一面。
刚才这三把骰子皆多成和,除了第二把因为他先掷,没法控制,算是天意外,第一、第三把都是他刻意为之。第一把“地”牌,那是他练熟了的,有七八成的把握,而第三把,特意去掷个四点,他还从来没这么干过,可是冒了大风险的。
阿天之所以能赢不赢却要求和,一是因为这对胖瘦组合在对决中的表现让他感到他们并不讨厌,甚至有几分可爱,至少来说,要比顾云卿强多了。他要给他们点面子。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在于,凭他在前世的经验来看,有这种赌技的人,顾云卿又能把他们请来作局,一般来说,不是某个组织的成员也一定是依附于某个组织,一句话,他们背景肯定不会太简单。这倒也不是说阿天怕他们,而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他穿越而来,并不是来惹事更不是来结仇的。他知道一旦和**结怨后麻烦多多的滋味,他没必要为了一时的痛快,而自找不痛快。何况,无论古今,在乱世想要有所作为的话,黑白通吃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他选择了冒险求和。好在,老天帮忙,皆多如愿了。也好在,刘周二人看似不像样,却还有男子气,也领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