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被保安叫醒了。
身上盖着毛巾被。
李哥!桑大姐让我叫你,她说不让你来找她!
她在哪?
她出去了,被子是她的,让你回家,以后不要来了!保安嗫喏的说。
家里冷冷清清,碗池里杯碗狼藉,卫生间一堆儿子老婆换洗下来的衣服。
鱼缸里又飘着一条翻肚的金鱼。
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烟,扯开封口,点上一支,就这儿子堆在茶几上的零食吸烟。
座机响了,是老婆,俺就知道是她,话筒离着耳朵半米等丫斥责盘问才知道俺的手机丢了。
丢过几次手机,冷不丁想起早先桑羽跟着俺要手机的情景,往若云烟。
洗洗澡,被蚊子叮了一身包,找出儿子的花露水涂抹去电信办理停机,下公交迷迷糊糊被电动车撞了一个跟头,爬起来懒得搭理那厮依稀记得还谢谢那厮,弄个那厮直愣愣的瞧着俺。
晚上,老婆给俺钱让俺买手机顺便再办个号,把老号暂时给那家,让他持续接听俺的老客户,俺知道丫的没安好屁,懒得搭理丫的。
日子冷不丁的停顿下来还真不适应,如同被逼着戒毒,手脚无措浑身不得劲儿。
给那家送手机卡要了辆车,也是俺创业那会儿第一辆坐骑捷达,想当年最大的梦想就是有10万人民币一辆捷达就人生足矣了。
一直记挂着桑羽,不知道她咋样,梦里萦绕仿佛一枚蒺藜深深地扎在心口,品位着那种如影随形刻骨铭心的疼,一帧一帧的回放曾经一起的日子。
开着捷达漫无目的的穿行在熟悉的街市,偶尔盘算着是不是东山再起,放弃目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多少还真舍不得,这么多年深深知道在天朝创业就如同火中取栗如履薄冰,多少人在过程中被湮没,成功的背后那个没有罪恶肮脏。
也许目前也就是这次轮回的归宿,也许。
坐在操场,看着儿子和同伴追逐,听着边上张艳碎嘴唠叨,接到黄杰电话,他说明天9点桑羽的班机回拉萨:你去看看她吧!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是不是调回来那边去了?!
都是你丫干的好事!你丫知道外地进京弄个工作多不容易吗?
别说了!求你!
你老婆真够狠的,要不是你老婆我非得抽丫的!
明天我去!
你去给我老远稍着,明天很多同事送她,看看她得了!
我在美国给她买块手表。
你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转交给她,你丫别露面,你丫要想露面马上去离婚跟她走,你有这个种吗?
次日早早的到了机场,不知道这几天她给我打过电话没有,老手机号码在那家哪里,新号她不知道,如果不来会悔恨一生,梦转移回总会拷问良心,层层加码重压自己直到不堪重负,生活就是这样,良心和信仰一样总是枷锁般的桎梏,所以活在天朝最好不要有这些。
桑羽瘦了脸色苍白,头发乱哄哄的顶在头上,神情恍惚的应对着送她的同事。
一群人围着她,还有陆陆续续来的。
俺躲在角落,心如刀割的望着她。
黄杰打电话,让俺到进门右侧的厕所找他。
俺把表给他,他欲言又止都囔一句走了。
俺依旧隐藏在客流中怔怔的望着,即使她让俺过去,俺都没那个勇气,无以复加的内疚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几乎立足不稳,靠着椅背,心在流血。
黄杰把表给她,凑到她耳边说些什么,她似乎抬眼巡视一圈,把表放进挎包,无力的挥挥手,又布袋木偶般的被几个女同事拥抱,拉着行李箱进了关闸,回身无力的和大家挥挥手。
众人出了熙熙攘攘的大厅。
俺情不自禁的挪到关闸前,眼巴巴的望着,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
许久许久没有意识的离去,就这样矗立。
不知何时,桑羽拉着行李出现在走廊尽头。
俺要冲进去,却被安检保安蛮狠的拦住。
她憔悴的站在那里,显得那么形影单孤。
彼此相望,愈近愈远。
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俺上车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好久没有流泪了。
茫然的开着车,如同梦游者,随着前面的车走走停停,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任由泪水模糊着视线,走了多久不知道,到了那里不知道车窗外一片斑驳湿漉漉的斑驳。
不知道何时收拢了游离的灵魂,停车,才发现快到了北戴河,开了3个多少时仿佛也就是几秒钟而已,蓦然想起曾经带桑羽看海。
寂寥的沙滩留不住曾经的时光,海水依旧怕打着海面,却没有风筝,没有桑羽。
坐在沙滩上,抽着烟,努力找回曾经的场景。
却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