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唐伯虎不是也写过“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吗?想必这么老者也是位淡薄名利的隐士高人吧!
老者自招呼我进屋后,便席地而坐,取出随身挂在腰间的葫芦拔开塞子,“叭吱、叭吱”的喝着。顿时,一股浓浓的酒香飘满了整间小屋。
直到好半天之后,他才抬起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不坐?”
“噢,这就坐!”我笑了笑,也学他的样子盘腿坐上草席,将小逸逸揽着靠坐在我的双腿之上。可心里却在想:您老人家终于想起我们来了吗?
老者小心的将手中的葫芦塞好,宝贝似的又挂回了腰间。他看看我,又看看小逸逸,道:“二位可是想知道如今是何年代?”
说完,不等我回答,他便又接着道:“今儿是大宋开宝元年的十月初一。”
“大宋?您说这里是大宋?”我身子有些不稳的摇晃了一下。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乍一得到证实,我仍然有些不能相信。
“老夫说现今是大宋开宝元年,可没说这里是大宋境内啊。”老者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我。
“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大宋,又是哪里呢?
“意思就是这里还不属于大宋境内啊。”老者捋了捋那散乱的胡须笑着说。
这老人家说话真是不爽快!我心里虽急不可耐,但表面上仍耐住性子问道:“大爷,您不如就爽快的说了吧,这里既然不属于大宋,那到底属于哪个国家啊?”
难不成来到了边境或国外?
“哈哈哈,小姑娘倒是爽快啊!那老夫就跟你直说了吧。”老者不住的点着头大笑。
“呵呵呵,大爷您也是好人啊!您就不用客气了,快说吧!”我也学他的样不住的点头笑着。
“那小姑娘你可知道,老夫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你三年有余,客不客气,你说呢?”老者收回大笑抿唇道。
“三年有余?我?不会吧?”我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状况?
“就是你啊,当然还有你的这位朋友。”老者指着我怀中的小逸逸道。
我一惊,这位老者到底是什么人?他称小逸逸为我的朋友,而不是直称小动物或小狐狸?难道他知道小逸逸不是一般的小动物?
我这才想起来,他一见到我和小逸逸就直称“你们”,莫非他早就知道些什么?而且他还说在等我们,他是找我们有什么事吗?不对啊,他又怎会知道我们一定会来?毕竟我们自己,都是误打误撞着才走到这里来的呀。
“请问您老究竟是何方高人?”我凝神看着面前的老人,慈祥的双目里不时闪现出大智大慧的光芒,些许凌乱的形象里却隐隐展现出仙风道骨的气质。从第一眼起,我就有种他并非凡人的感觉,难道遇上神仙了?
小逸逸从我松开的臂膀中缓步走了出来,面对着老者在我的身旁坐下,缓缓道:“这位老人家气质非凡,正气凛然,绝非一般常人可比。先生怕是修道之人吧?”
老者手捋白须,颔首赞许道:“这位小友说的不错,老夫确是修道之人!”
小逸逸拱了拱手道:“在下风逸,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老者抱了抱拳道:“老夫道号扶摇子。”
“原来是扶摇子道长,失敬,失敬!”小逸逸眼露敬意。
扶摇子道长笑着摆摆手道:“客气,客气!”
难道这扶摇子道长很出名?我也有样学样的抱拳对道长道:“道长,在下虞青影,不懂礼数,还望道长莫怪!”
道长和小逸逸俱是一愣,两人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笑出声来,搞得我莫名奇妙。小逸逸愣住,就当是第一次听到我名字不适应,那道长呢?他们又笑什么,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道长收住笑,挥了挥手道:“老夫从来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更不喜欢动不动就见怪什么。你也不要拘束了,像先前那样就很好!”
“噢!呵呵,道长您真是与众不同呢,有个性,我喜欢!”我竖起大拇指夸张的笑着。
道长抚须笑道:“你这小姑娘也甚是有趣,老夫也是欢喜的紧哪!”说完,他拢起右手,做了个电视里经常有的“掐指一算”的掐指动作,一会儿眼露笑意,一会儿又紧皱眉头,最后不住的摇头叹着气。
看他如此神圣的动作和表情,我和小逸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他在算什么?好想知道哦!
好一会儿之后,道长看着我道:“小姑娘,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修道成仙的好材料啊!不知你可有意愿跟随老夫修习道法?”
这是第二个夸我“天赋异禀”的人了,只是不知“异”在哪儿啊?哈哈哈!心里那个美啊!
小逸逸见状,不失时务的戳了戳正在傻笑的我,说道:“你傻笑什么,还不快叩谢道长?”
我慢半拍的抱拳道:“谢道长!”
小逸逸一副败给我的样子翻了翻眼皮,按着我的头道:“是叩首,叫师父!”
师父?
“噢!”大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只是机械般的照着小逸逸的话做着。边叩首,嘴里边念叨着:“师父,徒弟虞青影给您叩头了,祝师父早日成仙,修成正果!”我到底在说些什么,要说些什么,我完全没概念,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哈哈哈,老夫这小徒儿果然有趣的紧哪!”道长……啊,师父他老人家笑的极为大声,看来心中极是开心哪。
“师父,弟子愚钝,好多事都不懂,您可要耐心些教啊!”我亲热的攀上前挽住师父的胳膊道。顺便向小逸逸眨了眨眼睛,以炫耀自己的际遇。
师父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道:“青影,那是不是为师说的话,你都会听呢?”
我转了转眼珠子,心想师父一定不会害我的,但他会要我做什么呢?修道成仙?!
卖糕的,不会吧?我刚才只顾着高兴,忘了问师父他老人家所说的修道到底指什么了。不会是要我出家吧?不行啊!我到现在连恋爱都没谈过一个,还没享受过什么人间乐趣呢,不要啊!成仙更没意思,不喜欢。人家不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嘛,我还要成仙干什么?
我堆起笑,摇了摇师父的胳膊道:“师父,您老说的话,我怎么会不听呢,对吧?再说了,师父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德才兼备,德艺双馨,以德服人,绝不可能会逼迫徒儿去做一些徒儿不愿做的事的,徒儿又有何理由不听师父的话呢?是吧?”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是,是,是!那老夫的乖徒儿倒是先说说看,哪些是你不愿做的事呢?”
爽快!我在心里大略理了理头绪,咽了一口口水道:“师父,就说您是以德服人嘛!徒儿无父无母,想来师父您也算到了,但将我从小带到大的院长妈妈跟我说,人不管做什么,都要有自己的原则,您说是不是?”
看到师父点头,我又意志坚定的说道:“师父,我是绝对不会出家的!”
师父突然沉默了,脸上毫无表情。但他虽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怪我的意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仿佛这一切他早已料到,又仍不免失望的样子。师父刚才掐指算完之后就一直摇头叹气,难道就是算到了我不愿意修道成仙?
一不做,二不休!我低下头继续说道:“还有,我是绝对不会成仙的!”
小心翼翼的看向师父,只见师父此时并没有再看我,正凝神看着对面的小逸逸,一脸沉思的模样。而小逸逸却若有所思的看向我,脸上满是不解的表情,想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愿成仙。
沉默片刻后,师父终于开口道:“青影,你可知,你本应是天上的一尊珠神上仙?你本体乃是集天地灵气而生,聚日月精华而长成的天地间一颗极具灵性的灵珠。但你成仙当日,却因一外在之力被撞出珠体,而流落异世。此灵珠因遍体青芒凝结不散,能凝聚天地间所有灵气所在,而被称为‘青凝珠’!”说完,师父又看了小逸逸一眼。
小逸逸呆了下,惶然接口道:“道长,此灵珠成仙之日可是在两千多年前?”
师父点点头,郑重道:“不错!”
小逸逸看向我,有些颤抖道:“那如此说来,是我害了青影?!当日若不是我误打误撞闯进了那片深山,又一时贪心强取青凝珠,恐也不至于……”
看着小逸逸那愧疚的眼神,我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在说的是我,我还当是神话故事在听呢。
我无所谓的摆摆手,笑道:“没什么的,若真是这样,我还要谢谢你呢。我本就不想成仙,又何来害我一说呢?”
小逸逸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说什么。
“天意,天意啊!原本青影若是能在三年前回到深山,和灵珠合二为一,便可一切无恙。奈何老夫在此等候了三年之久,却仍是一场阴差阳错啊!”师父无奈的叹了口气,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小逸逸自责的说道:“这都要怨我啊!要不是我当时成仙心切……唉!道长,如今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补救?不会吧?不要啊!我急忙接道:“啊,不用,不用!事已至此,又何须再浪费人力物力去做这些没意义的事呢?是吧,师父?”
师父对小逸逸摆了摆手,说道:“你成仙乃是为民除害,况且你当时也并不知情,无须过于自责!至于补救之法嘛,就是要她心甘情愿且心无旁鹜的修习成仙之道,以她的资质,不出百年,定能成仙。可你看她,她现在哪有半点修道之心?”师父恨铁不成钢的瞟我一眼,摇了摇头。
那是,我根本就不想成仙嘛,学点什么道术、法术的,然后为民除害还差不多!我挠了挠头,对他们抱歉的笑笑。
最后,师父终于妥协道:“罢,罢,罢,事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益。你既无心成仙,为师等也不好强求,只可惜上天要错失一位上仙了!但你天性至灵至纯,只要你肯勤加修习,为善积德,也定会有一番作为!”
我一听,乐得差点跳了起来。我赶忙点头如捣蒜道:“师父说的极是,徒儿一定不辜负师父的教导,徒儿一定勤加修习,为善积德,为民除害!”说着,我做了一个手枪瞄准射击的姿势。
看着我这个不伦不类的动作,师父更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忽然想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便向师父旧问重提。
原来此地地属大理,难怪村子里人的服饰看起都和师父有些不同呢,当时我还没有多想呢。
四年多前,师父深居华山云台观。一日夜观星象,突见天现异象,恐有妖孽横行。师父心系苍生,继而卜了一卦,卦相显示,妖孽位于东方,于是师父风尘仆仆往东方赶来。
等来到南唐都城金陵后,听闻当今二王子与国后皆已相继去世,却是晚了一步。师父明知此乃妖孽作怪,奈何妖孽法力高强,他也无能为力,只得另寻有能力抗妖之人。
这时,师父在睡梦中幸得吕洞宾指点,说是只要找到青凝珠珠神便可铲除妖孽,而且珠神与师父之间还有一段师徒缘份。而要找到珠神还需化解一段千年恩怨,方可成事。
于是,师父一路寻来,直至行到此处,陡遇大雾,数日不退。此事说来也邪门的很,师父只要一想离开此处,便遇各种恶劣天气,不得成行。无奈之下,师父决定在此暂居苦等,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三年有余。
幸好这期间,那妖孽竟也似凭空消失了般杳无消息。反而深山中总是传来妖怪吃人的传闻,只是到这附近却又平安无事。
从此,师父要么一睡就是数月不起,要么醒来后就教教村里的小孩子们读书识字。所以,村里人都尊称师父为“先生”。
师父本姓陈名抟,字图南,幼年时曾有过一段仙缘,结识了仙姑毛女。得毛女喂喝了数口琼浆玉液,及获赠一本《周易》和一首诗。诗曰:药苗不满笥,又更上危颠。回首归去路,相将入翠烟。
从此,师父便苦研易经,通晓了八卦大意,醉心于群书之中。终于在十八岁那年,父母双亡之后,师父便散尽家财隐居山中。
后来,师父又得毛女梦中传授他炼形归气、炼气归神、炼神返虚的大法,开始修习成仙之道。
师父一生修道,并以苍生为念,致力于导养之道,探究生命的起源,助世人寻找延年益寿之方。
师父不仅通研内丹修炼之术,在外丹炼就、易学、相学、道学、占卜等方面亦是十分出色,并将之一一记录成册,以供世人研阅。
师父说,我进度迟缓,乃是修炼的法门不对,小逸逸是由妖修仙一道,而我本体是灵珠,要不是我体内存有小逸逸的内丹,只怕会走火入魔也说不定呢。
师父说的轻松,却听的我冷汗连连。我若走火如魔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电视里、小说里的走火入魔,那可是深入人心的呀。我悄悄抚了下心房,怕怕啊。
小逸逸看了我一眼,眼中更添了几分愧疚之色。
这样的它,我不喜欢!它并不亏欠于我,而我也曾令它成不了仙,算起来,我们不是扯平了吗?
师父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他所创作的《无极图》送给了我,又将毛女传授给他的炼气大法传给了我。
我因成仙当日受到过重创,身体虚弱不说,法力也尽失,又因与本体青凝珠分体数千年而暂时不能启动灵珠的灵力,导致灵珠甫一与我合体,便消失于无形。其实这也是好事,说明灵珠已经融入到我的体内了,只是需要时间再修炼出灵珠的形体,磨练出我与灵珠的契合度,方能再次激发出我原本的灵力和法力。
只是这一次,青凝珠将不再作为我的本体,而我也不再是附属于它而存活的珠神了,相反,我要以炼气的方式将它从我的体内重新修炼成属于我的内丹。这样的话,我就只是我,而再也不是什么珠神了,我才是主体,起主导意义。我心底的兴奋无可复述,从此,我就只能是我自己,再也不是作为一个只依附在一颗灵珠之上的珠神而存在着的了,这对我而言,就意味着我生命所有的意义啊!
这,都得归功于小逸逸!可是无论我怎么说,它都始终认定祸起于它,真是个榆木脑袋。
其实我也知道它和师父的想法,珠神亦是神仙,且位居上仙,有自己的身体,更有自己的意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非得要做自己?
也许,这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无论是神,是人,是妖。但他们不知道,能做自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哪怕是这样付出数千年的代价,又或是再付出数千年的代价,我亦在所不惜!
师父严肃的摸着我的头,说:“从此以后,你就叫青凝吧!”
青影不好听吗?那是院长妈妈给我起的名字。她说遇到我时,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当时眼前忽然一片青影晃动,然后她就看见一个婴儿安静的睡在了地上。于是,她将我抱回孤儿院,给我取名青影,还让我跟她姓虞……
难道师父是想让我不要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虞青影和青凝,我都喜欢!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最重要的是,我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