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不能帮我,那麻烦找个能帮我的人好不好?”我仰起头对着哥哥和他怀中的小逸逸没好气的道。
“我一直在跟你叙述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也很乐意帮你做任何事,可是穿针,你认为我行吗?”小逸逸一直将发生在我身边的事物不停的说给我听,而且还尽量说的详细易懂,有人的时候它用心语,无人的时候如果说的不够详细,它还会指引我去触摸,让我去试着自己体会。今天进宫,也多亏有它了,就连刚才它自己和哥哥做出的表情,它也习惯性的说给我听了。而好像穿针这种事,的确是有些难为它了,它毕竟对针线活一窍不通嘛,跟我比起来还差了好多呢。更何况,我是要叫它用那笨拙的狐狸爪子来穿针不成?那就算不是强人所难,旁人若看到,岂不还要笑死人了吗?
“哥哥,你可别说你也帮不了我呀?”我又将没有任何光感的视线哀求着直直投向了哥哥。
“好……我帮你。”哥哥的语气里含着种弃械投降的味道,却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等我一下。”我得意的笑了下,赶紧用食指轻轻触了下最边上那根针的针孔,右手小心的捏着线头,做好了穿针的准备。
“准备好了吗?”
“嗯!”我满怀信心的重重点了下头。
“好,开始了。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去多了,再回左一点。不是啊,是往左,不是往上啊……”
“哥哥,你慢点说啊,我都被你这左左右右的整的有点糊涂了。”哥哥叽叽呱呱的说了个不停,可到最后,我却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往左还是往右,又或是应该往上还是往下了,拿着线头胡乱一通的比划着,就是对不上针孔。
“别人对着月光穿就已经很难了,你又看不见,却还要赶来凑这份热闹。要不,我来替你穿行不行?”
听着哥哥的话,我心里好一阵沮丧。哥哥和小逸逸可以帮我指路,可以告诉我身边经过的人和事,可以保护我不受伤害,可是此时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忙,反而越帮越乱。我内心的失落,自是无可避免。难不成,真的要放弃吗?
七夕节,也是21世纪俗称的农历情人节。情人节里,有哪个女孩子不渴望做一些与爱情有关的事情?又有哪个女孩子不渴望能有自己喜欢的人相陪相伴呢?
乞巧的意思,就是向织女星乞求智巧,希望能得到一双巧手。未婚少女盼得了智巧后,好嫁个如意郎君,彼此间情义深浓,千年不渝;已婚的妇人盼得了智巧后,能与夫君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幸福美满。
如今,就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我才不敢去见从嘉,怕他担心怕他难过,更没有勇气可以让自己就这样一副模样站到他的面前,任他心疼任他怜惜,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然而,所爱的人不在身边已够伤感的了,眼下竟连和爱情有关的乞巧活动也不能参加了,我还能做什么啊?
“哥哥,我想随便走走,可以吗?”哥哥的话,其实是对的,我心里自然知道,但多少有些高兴不起来。
“青儿,对不起,哥哥说错话了,你不要难过。其实我并不是想说你什么,我只是怕你会失望,所以……”哥哥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拼命的解释着。
“哥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懂的。我只是想随便走走,没其他的。”我抿起嘴,用右手轻轻拍了拍肩膀上哥哥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也好,我陪你。”哥哥的声音里轻松了许多。
“不用,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会走远的,哥哥放心好了。”我眯起眼,试图掩盖住所有不佳的情绪,至少,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那好,别走远。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就在附近……”哥哥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叮嘱了一句又一句。
我点点头,缓缓举步,向着人声渐少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脚下是哪里,也不知道当初遇上从嘉的地方在哪里,我一步步往前,只想要让自己的心能安静一会儿。
心不在焉的继续走着,突然左脚踢到了右脚,我被自己绊倒在了地上。我苦笑了一下,干脆就坐在了地上,懒得去动弹。看看吧,如今只走个路都这般没用,我到底还能做什么啊?
哥哥为我贴身设的结界,与其说是结界,其实还不如说是保护“膜”来的更贴切些。如果有什么东西挡在了我前面,我能够通过它的接触清晰的感觉到,而就算真正碰上了,我也会被保护的很好,不会被伤到一星半点。可是千算万算,哥哥只怕是再也算不到,我会被自己给绊跌倒的吧?
“姑娘,这七孔针是你掉的吧?”
我又惊又喜的快速转过脸“看”向说话的人,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这声音,温润柔和,亲切熟悉,不是从嘉还能有谁呢?还有那淡淡的龙涎香,我如何会忘啊?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可别让他认出我来啊!
转瞬间,我又急忙转脸避过他,低下头憋着嗓子道:“谢谢公子!”可勉强着递出手去接时,我竟然没有触到任何东西。愣了愣,又等了一会儿,我才不禁轻声提醒道:“公子?”
“噢,对不起!你……你长得实在太像我一位朋友了,所以……本人失礼了,还请姑娘千万莫怪!”他的声音激动中带着些许的惊喜,倏忽间又渗透出深深的失落,让我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却是对于无可奈何的苦涩。
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呢?也许他情愿为我担心,也不希望我不知去向呢?我隐瞒他,是不是对他很不公平呢?或许,我还有一些自私,我想将自己最好的样子展现在他面前,而不是现在这样很没用的样子。
就在我垂着手低头思索的时候,他已将七孔针塞入了我的左手中:“姑娘,你也在穿针乞巧吗?”
“嗯!”耳边隐约听到他的问话,心不在焉的随意应道。
“那你的五色线呢?”
五色线?我丢了吗?我下意识的埋头在地上摸索起来。
“是这根吗?”
我微微抬起头,右手轻轻颤动了下,想伸又不敢伸出去,怕一次拿不中他递过来的丝线,反而会被他看出我眼睛的问题。正犹豫着,指尖突然触到一根细软的线状物体,心下估摸着是他找到后交给我的五色线,便顺手接了,颔首谢道:“多谢公子!”
“不用,我正好也想见识一下姑娘是如何将这五色线穿进这七孔针里的,不知本人可否有这个荣幸呢?”他语气温柔礼遇,让人找不出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我不会!”既拒绝不了,那我也不得不说出实情了,却仍刻意的回避着“我看不见”的问题。
“啊,这样啊。其实我也不是太会,但却很感兴趣呢,那不如我们来配合一下好不好啊?你捏住这根五色线的这里,这只手拿好这座七孔针,我拿线头。不要动噢,否则我们就穿不进去了……”
我们?他说“我们”?
他说话时,一丝幽香透过面纱悠悠的飘入我鼻间,我顿觉浑身无力,头晕的厉害。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很想抬头看他,就算明知道看不见也想,但又不敢抬起头半分,怕被他认了去。这算有面纱遮掩,这眉眼还是露在外面的,眼睛虽没有光感,但我不确定那满腔的情意会不会依然可能由此泄露了去。
虽然他和我是隔着一些距离的,因为结界边缘传来的压力并不大,但他的手指却在翻动间仍不可避免的轻触到了我的手指。这轻之又微的触碰,却如强劲的电流般透过接触面直击向我的心脏,心脏顿时“呯呯”的跳的更快,整个人也越加恍惚。
这便是触电的感觉吗?
“好了,全部穿进去了!”良久之后,耳边突然传来他淡然的似不是来自于人间的声音,清冷的有如晚秋的月光,干净却遥远。
“噢,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短暂的惊慌之后,我赶忙从慌乱中理出头绪,接过他的话假装高兴的立刻后退了一步,拉远了彼此的距离。但却好像,忘了遮掩我自身的嗓音了。
“姑娘,不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辛夷花香呢?不是很浓,但很特别。”他说这话时,声音里没有丝毫的起伏,语气也极平淡,似乎很平静,更似乎是一种渐渐趋于冷静的试探。
被他看出什么了吗?一阵莫名的慌张让我有些语无伦次:“是吗?我没有听说过,也闻不出来。公子,今天谢谢你了,我要走了,我家人正在等我呢。出来这么长时间,他们一定很着急了。”急急的转过身拔腿就走,也不管是走去哪里。此刻,我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赶紧离开这里离开他才好。
“等一下,姑娘,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也不好奇我是谁吗?”他的声音似乎不再如先前那般平静,却多了一丝明显的伤痛和悲哀。
“萍水相逢而已,公子又何需留名?”心里一揪,脚步立顿,却没有转身,只极力的深呼吸想让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
因为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我的心里反而有着淡淡的轻松,吐出一口气正欲揽裙离开时,肩上突然一沉,从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哀伤和一丝愤怒:“你当真如此绝情?”
“公子,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好想转身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可心中的固执却让我软不下态度。我这是怎么了?一遇到他,我竟不再是我自己了。一再的伪装掩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希望他不再坚持,就如上一次一样固执的放我离开就好。
“男女授受不亲?你说‘男女授受不亲’?青影,你终肯承认自己是女子了吗?青影,你说话啊?你回答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好似又恢复了原先的温度,是曾经自己所熟悉的能溢出水来的那种温柔。
“公子不就是在为刚刚帮了小女子的忙而耿耿于怀吗?公子若真的对这七孔针感兴趣,小女子送了你便是,你又何须这般无中生有,说些有的没有的来纠缠小女子呢?”我心中惊乱局促,为及时避开省得让他揭穿我的伪装而两相作难,我仓惶的用右手往左手上捧着的七孔针上抓去,想借助两只手的力量一起将七孔针快速的强塞到他的手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开这里。却不料,由于太过惊慌失措,我右手中指的指尖被某根针尾狠狠的戳了一下,一阵疼痛突然由指尖的位置传入心底深处,我下意识的失声惊呼:“啊!”七孔针也随之掉落到地上。
“青影!”
从嘉叫着我的名字冲了上来,指尖甫一触及我的手时,耳边却传来了哥哥焦急心疼的声音:“怎么了?流血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哥哥一边轻声责备着,一边捏起我流血的手指扶着我的肩将我快速的带离了原地。
好想回头“看”一眼他,却任由自己的头靠向哥哥的肩膀,随着哥哥越走越远。
眼泪在那一瞬间,如雨丝一般落下。什么时候我才能放下所有的心结留在你身边呢?
原来,我也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啊!我一次次的改变了自己的初衷,一次次的背弃了自己的承诺,一次次的违背了自己的心愿,弃他而去,竟连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对还是错呢?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又一次成功的逃离了他,那个我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
所有的坚强,都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瓦解,我……终究还是不了解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