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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灵魂归处

至金赏罚司回头看了杨夂约一眼,现在他双目已不再像之前那样通红,而且肤色也变回了正常的状态,容貌已经从一只鬼变回了正常人,至金这才舒了一口气,仿佛很担心害怕在那种状态下的杨夂约,杨夂约则懒洋洋的躺在黑莲上,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等待着马上就公布结果的结局,待会儿如果有机会有可能的话,他一定会与命运抗争到底,现在这情形,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得杨夂约都合上眼睛有了困意,灵金赏罚司忽然道:“到了。”伸手推开了一扇门,杨夂约能够看到那个门的轮廓,然后三人就走出了白色空间,到了幽冥界。

以前发呆的时候,杨夂约总想着自己死后是怎么从阳世到达阴世的,会不会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撑着竹蒿将自己引渡到河的另一面,或者是让自己喝下什么迷魂汤,捆绑着自己悠悠忽忽地就来到了阴间,但现在看来,还真是跟自己一开始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啊,感觉就是自己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白色,再从自己这个世界出去之后,就变成了阴间,所以难道说,那种梦境般的场景,实际上是阴阳两界的截断点,或者,人在死之后什么都不用做,身边的一切事物就都换成了阴间的场景?如果是根据人的生死情况而改变了眼中世界的模样的话,那不管阴世阳世都不太真实,那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世界呢,真正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呢?

哲学问题还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杨夂约就一下子被眼前巨大的三个字吸引住了,面前一座城墙上有一铁牌,牌上三个大字:“幽冥界”,死气沉沉的,没有流动着任何光芒,任何光芒照到铁牌身上,也反射不出任何光芒,杨夂约感觉到了几丝死寂,没看几眼,就被带进了鬼城,左转右转,勾勾回回,走过地冒蓝气儿的道路,跨过刻有邪魔头像的门槛,就被带到了一个非常宽阔,看似能容下上千人的大会堂。

堂上坐着站着很多很多的人,乌压压的一片,再配合着地府不见光的特点,杨夂约感觉有点阴森恐怖,他不禁问道:“难道地府真的从来都没有阳光吗?”灵金赏罚司道:“嗯,虽然没有阳光,但还是有光的,有光你才能看见我啊。”杨夂约点点头,这种特殊的色调让他感觉很不适,灵金看他这样子,道:“所以说,你一定要适应这种暗色调,如果还怀念着人间的阳光的话,你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苦的。”杨夂约嗯了一声,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感觉跟开人民代表大会似得。”灵金道:”就是跟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差不多啊,我没跟你说过吗?你这记性啊。”杨夂约摇了摇头,不记得灵金赏罚司曾对他说过那番话。

灵金赏罚司打个哈哈,怕他细问起来,赶紧道:“我们要在这里审判你的一生,然后决定你在轮回中的去处,让你去投个好胎啊还是坏胎啊的这种事情,待会儿就要在这里进行。”杨夂约小声问道:“灵金判官啊,那你觉得我会投胎成什么呢?你先给我估个大概吧,我好心里有个底儿。”灵金赏罚司道:“你确定?”杨夂约道:“当然啦,你先估测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灵金瞅了至金赏罚司一眼,至金在杨夂约身后微微点头,灵金赏罚司道:“可以。”拿起杨夂约的手放在了黑白莲的一片莲叶上,然后灵金赏罚司细细地看着莲花蕊中呈现出的景象,也就是杨夂约一生的缩影。

他很认真的在看,而且看了不止一遍,看完之后这个任职千百年的老判官竟然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因为他在杨夂约的一生中似是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情绪,似是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没有,只有平平淡淡的,孤独,没有波澜的,寂寞。偶尔一会儿的温馨也因为转瞬破灭而显得令人痛心,以至于在他抬起眼看着杨夂约的微笑的时候,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最后他想了想,道:“孩子,放心吧,下辈子保证你大富大贵,无灾无难,而且长命百岁。”杨夂约没想到虽然他眉目中略带忧伤,但是却带来了这么好的结果,不禁点头称谢。

杨夂约看着底下人声鼎沸,忙做一团的鬼吏鬼卒们,不禁叹道:“啊,这么多人为了我在工作啊,原来你们这里的审判人员不止四名,我记着书中写过,四大判官有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和崔判官。看来那只能当做是参考资料啊。”

“两位赏罚司,请把杨夂约带上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再看刚才还混乱着的一众人等,现在全都安安静静地瞧着这边,而且整齐有序地坐在了相应的位置上,看起来即将各司其职,处理自己的公事儿了。杨夂约手上不知何时忽然被至金赏罚司捆上了绳索,押解到那威严者面前,至金悄悄告诉他,那人正是驰骋阴曹地府的头号人物,崔钰崔判官。

崔判官看了他一眼,他也回瞧了他一下,杨夂约发现面前这人说不出的古怪,虽然地府中光芒稀少,但杨夂约还是一眼把崔判官的样貌瞧了个大概,首先,崔判官非常高大,因为他坐下来几乎跟自己一边高,他屁股底下坐着一条通体红色,上有白毛的,像是鳄鱼又像是犀牛的怪物,怪物脑袋上的尖角长在各处,不仅口中冒出两根上尖角,两根下尖角,而且头上还长着一个,这怪物还没有眼球,只有眼白,所以不知道它视线的焦点在何处,摇着红色的,似乎沾染着血液的血淋淋的尾巴,嘴中呼呼地吐着白气儿,崔判官就把这样的东西坐在了自己身下。

再看崔判官,一袭唐朝做官红衣,同样也是只有眼白,没有眼球,青面獠牙的样貌,胳膊上有着几个不知是刺上去的,还是画上去的,更像是本身就长在肉上的凶神恶鬼像,没有人脚,取而代之的是健硕的兽足,因为杨夂约只看到了正面,所以推测崔判官的背后应该是背了一把冥剑或是冥刀,通体透明绿。脚边一个青面獠牙,非常矮小的小鬼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托着一个长方形木盘,上面盛着一本册子。崔判官打开册子,看了看杨夂约又看了看册子,手握着蘸了墨汁儿的毛笔似在沉思着什么。

杨夂约一看这情景就知道了,那本东西一定是传说中的生死簿,虽然他相信这世间有轮回,人死了之后灵魂有归处,但此情此景简直跟书中写得一模一样,人物,环境,情节,哪一点不是酷似中国的神话传说,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此巧合又生动的人物形象,让杨夂约不禁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构想出来的梦,因为自己所想的阴间就是这个样子的,梦境会联系现实,他心中所想的阴间,所想的冥府,最终在梦境中呈现了出来,这不是很有科学依据的嘛。但是杨夂约脚下的土地是真实的,他手上捆着的绳索是真实的,他咬着自己的舌头感觉到的疼痛也是真实的,怀疑与现实叠加在一起,使他暂时震撼恍惚了一下,也使他没有畏惧崔判官直射过来的无焦点的目光。

在这巨大的类似于大会馆,大展厅一样的屋子里,千百个人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然后得出了自己对于杨夂约这种情况的答案,他们拟定了几种结局,之后场中所有的人进行投票,最终把票数最高的结果报告给了至金赏罚司,至今赏罚司走到崔判官身畔附耳几句,然后对杨夂约报以微笑,示意一切妥帖,让他安心。

崔判官十分缓慢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说话,而是左手把生死簿翻动得刷刷直响,杨夂约在他翻动的过程之中,看到了簿子中有黑色的墨迹,好像上面已经写了很多个人的名字,他不感觉崔判官是想在书中找寻什么,他只是感觉崔判官只是在漫无目地乱翻,于是他问道:”崔大人,你是要打算……”之所以称呼崔钰为崔大人,是想到他曾在唐朝为官,是以以官员口吻称呼。崔钰圆目一睁,道:“杨夂约,跪下听旨。”杨夂约摇头道:“听你吩咐,可以,向你下跪,绝对不可以!”语声虽然不大,但语气当中那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崔钰看了一眼杨夂约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那含义就是“抗争到底,绝对不跪”的意思。

崔钰看杨夂约心意决绝,伸脚踢了下托盘小鬼的背,道:“站起来。”小鬼得令,“噌”的一下快速站起,想必是非常害怕这个驰名阴间的判官,是以在执行命令上不敢有所拖拉。他这一下噌地站起不要紧,要紧的是崔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手中勾魂笔笔尖沾到了书页上,虽然崔判官赶紧把笔拿了开,但杨夂约清楚地看到,勾魂笔点在生死簿上,没有留下半点墨迹。

杨夂约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是没来得及让他静静多想,就听崔钰说道:“你这小鬼,站起来也才这么点个头啊。”说着把生死簿拿在手中,封面朝外对着杨夂约,书页朝里对着自己,用勾魂笔在上面写着“杨夂约”三个字,边写边用那无睛的眼看向杨夂约。写完之后,崔钰洪声对在场千百人说道:“经多方审查裁决,最终判定,死者杨夂约来世投入人道,享富贵之命,杨夂约,你可有异议?”杨夂约道:“没有。”虽说六道之中还有天道这种好去处,但杨夂约自知自己并没有对社会,对世界做出多少贡献,如今能在来世混得个大富大贵之命,自己已经是相当知足的了,所以在回答没有的同时,他也向崔判官,向一众判官们鞠了躬。

崔钰对杨夂约道:“但你的胎命特殊,现在胎命紧张,所以等有合适的胎命了,自会有专门的鬼吏将消息告知与你,到时再令你去投胎,所以这段时间你先在地府住下吧,至金灵金二位赏罚司,烦劳把杨夂约带走。”至金灵金二位应了一声,就用绳索捆上杨夂约,把他带走了。

“胎命紧张,暂留冥府”,杨夂约对这个说法简直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本身就无比地留恋人世间,不想忘记与放弃在现世中的一切,恨的是他得在如此阴暗可怖的地方住下去,一想到以后没有了太阳光,他心里就有些小焦躁,不过利用阴间这个特殊的存在,杨夂约想弄清楚一个他一直在追寻的真相,而这个真相他有可能在阳世寻找一辈子也得不到结果,那就是,他父母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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