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文件拷贝完后古董机被送进储物间,至此寿终就寝。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整理文件,该删的删,该存的存。林泽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她忙活。直到她打开存放个人相片的文件夹他兴冲冲的凑过头来。
她平时不爱拍照,文件夹里的相片大都是毕业留影。在林泽一番软磨硬泡下被迫解说。
一张是在展览大厅,她站在一张堆满书籍的桌子旁,旁边围了一圈人。
“当时我在买画册。”
在N艺读书时她学得是漫画,毕业作品是三十页彩色画集,印了五十本,其中十本交任务和送老师同学,剩下的都放在毕业展上寄卖。
“书全卖完了,小赚了一笔。大约有一千。”她心满意足的轻叹,得意洋洋道:“我的成绩是班里最好的。”
林泽立刻捧场:“你一直都很优秀。”
她嘴角抽搐,不置可否的哼笑一声,没有接腔。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林泽扬眉诘问。
“跟我那些同学比或许能算得上优秀,但跟你比……”她自嘲的撅起嘴摇摇头。
林泽毕业于诺顿商学院,拿的是双学位,书房里堆着各种奖杯奖状,大学期间写的论文多次在国际权威杂志上发表,与多国政要名流的合过影……她小小的成就在他绚烂的辉煌面前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林泽斜睇她半晌,蓦地笑了,“你真是……”无奈轻叹了声。
“当然,我不否认自己足够优秀,但如果我是你未必会比你更好。至少我没法出国,就算以交换生身份留学,为了生计也必须四处打工,无法专心课业……”他突然停下,凝视着她认真道:“奕歆,我能有今天跟我的家世背景脱不了关系。”
“对。”她用力点头,讥诮道:“家世背景也是你雄厚的资本之一。”这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林泽眉头皱成了川,紧盯着她。
避开林泽的目光,她抿唇苦笑。秦晗的那席话还是挑起了她心底的酸涩。
“林泽,你太完美,而我……”苦笑了下,“太普通了。这对你并不公平。”
“不公平?”林泽怪叫,愠怒瞬间席卷,他重重说道:“奕歆,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贫富贵贱高低之分,只有男人和女人,只有爱或不爱。”
“你不爱我,对我们的爱情持有怀疑那才是对我真正的不公平!”
她惊愕看着突然失控的林泽,语气弱了几分:“但从客观上来说……”
“客观?什么客观?”他凌厉打断,急促逼问:“是我是林氏集团继承人?还是我身家过亿?或者是我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得奖无数?”
原来他都知道,知道她不安的源头,动摇的原因。
“奕歆,为什么一定要有这种公平这种平衡?两人有差异就不能相爱不能厮守你不觉得这才不合理吗?”
“这……合理吗?”
林泽肩头无力的垮下,怅然长叹,定了定神,他对她正色道:“要是爱情不允许彼此之间有所差异,那为什么世界上到处都有差异呢?”
她细细咀嚼,这话有点深奥,但隐约能明白。
“奕歆,撇开我的家世背景,撇开那些奖杯奖状,撇开附加在我身上的头衔荣誉。本质上我只是个人,一个普通的男人。”
“而在我眼中你也只是个女人,一个属于我的女人。”
他双臂伸来将她紧拥入怀,头伏在她肩上,炙热的呼吸喷吐在她脖颈间,低哑的呢喃像撒娇又像恳求:“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
“恩……”她反拥着他,低低应着,心里有些酸胀有些甜蜜,被悸动塞得满满当当。
静默中气氛有些低迷。
林泽忽然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直勾勾的望进她的双眸,轻声道歉:“今天是你生日,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
她正想表示赞同顺带挖苦几句,结果他来了句:“都怪你。老说些惹我生气的话。”一脸不忿。
她抽了抽嘴角,倾身从床头柜抓过自己的手机,划开。
林泽困惑看着她,问道:“干嘛?”
她抬眸,一本正经的回道:“确定下今天过生日的人是我。”
林泽噗嗤一笑,在她额头用力亲了口,然后捞起滑落一边的笔记本,慵懒的靠回床头。
“刚才我们看到哪了?”
她笑着爬回他身边,依偎着他,脸靠着他肩头看向屏幕。
林泽又点开了一张照片,是她和母亲在教学楼前的合照,那日阳光灿烂,母亲和她笑靥如花。
“毕业时妈妈来N市……照完这张相后她突然哭了,把拍照的同学和我都吓了一大跳。”
林泽惊愕诘问:“她为什么哭?”
她笑了笑:“一来是高兴,她很高兴我能拿到学士学位,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毕业。二来……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让我半工半读的完成学业。”
林泽眉头轻拧,深邃的眼睛黑黢黢的看着她,沉声问道:“我一直都没问,奕歆,大三时你为什么要去打工?”
哎……“这事说来有点复杂。”
“没关系,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他眯起眼撅嘴笑着,像讨要糖果的小孩般冲她撒娇:“我想听。”
她最爱也最怕他这副模样,每回都把她电得外焦里嫩,丢盔卸甲。
轻哎了声,她波澜不惊的说起——
大三时她父母离婚,父亲很快有了新家,母亲因为哭瞎了眼不能再出去工作,回老家投奔外公。
外公调回原单位后不久便再婚了。她后外婆贪财势力,对外公的钱牢牢把控,外公常年接济母亲已经令她心生芥蒂,母亲离婚后直接住进外公家白吃白住更是令她恼火,他们常为钱的事争吵不休。为了家里能太平些母亲不敢再向外公要钱。而父亲工资本就不多,还要养新家。所以付完她学费后,父母无力再承担她的生活费。
原本父母想卖掉家里的老房子供她读书,但一来,感情上她舍不得。二来,父母除了那套旧房就没有其他东西能留给她,房价那么变态,难说将来她能买得起房,留下房子未来就多了份保障。
她宁愿年轻时多吃点苦,自己赚生活费,也不愿给父母添麻烦或卖掉祖屋,所以就开始勤工俭学了。
她说得随意淡然,他却听得心情沉重。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然而那只是冰山一角。
第一次,他后悔没早点来找她,没早点将她收入自己的羽翼中。
抱着她,亲吻她……他好想补偿她曾受过那许多许多的苦。
“奕歆,以后我会替你的亲人好好爱你……”那声音心疼得发颤。
她悸动着感动着,突然鼻头发酸,埋进他臂穹里。
她一直告诉自己,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奈,过去的磨难是成长阶梯,尽量不让自己陷入自艾自怜的情绪中……然而她却忘了,被人关怀,被人宠爱,有了依靠,不必再故作坚强不用再四处漂泊的那种安心。这一刻她只觉得苦尽甘来,心底那些陈旧的伤疤在他温暖的深情中似乎正在愈合,重新生长。
他真的做到——让她相信这世上有属于她的,最无私温暖的爱。
抹去眼睫上的湿意,她抬头娇嗔:“我没那么可怜啦。”顿了下,眉眼含笑道:“其实妈妈对我很好。中午还打电话给我祝福呢。”
他揉着她的发,轻轻问道:“那你爸爸呢?”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不重视这个,而且我都不过生日。”
林泽倏然皱眉。有了新家后让女儿自己打工赚生活费也就算了,连女儿生日都不闻不问?这种父亲……但他不该在奕歆面前评论她的亲人。
按耐下心里翻涌的愤慨,他再度询问:“为什么你不过生日?”
“自从妈妈回外公那后家里就我一个人。与其孤孤单单的过生日,还不如不过。”她满不在乎的浅笑,却掩不住眼底的怅然。初中后母亲隔三差五的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一两个月,父亲更是直接搬出去,她总是一个人守着家,孤单惯了,渐渐也只剩下孤单。
孤孤单单……
心里一阵钝痛,他再度将她紧拥入怀,蹙起的眉峰阴影下双眸紧闭,幽幽道:“以前,或许。以后……”他倏地睁眼,坚定的望着她:“绝不!”
“从今往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会为你过,直到我死……”
她的双臂忽然环上他的脖颈,双唇用力按下,吞没他未完的余音,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浸润了彼此的脸颊。
那晚她第一次主动,他们激情澎湃,缠绵悱恻。
攀越九霄的极致美好中彼此灵肉齿轮严丝合缝的对接,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这就是她想要的——与他捆绑,融入彼此的血肉,一生无法剥离。
事后林泽心满意足的呢喃:“也许今天是我生日。”
她鄙夷的瞥过他,瞧这嘚瑟的小样。
可她自己也在餍足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