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钦很忙,准确来说,是突然开始忙起来的。也是突然开始,夫人与爷,也开始冷战了。
顾府下人都不知道,夫人与爷是如何的瞒天过海春风一度,也不知道,夫人与爷冷战的缘由是什么的。他们都以为,大概,是夫人对爷纳妾的不满吧!
顾允钦一直不着家,把纳妾之事全权交给陈管家。陈管家办事效率很高,婚期很快就定下来了。是下个月初八,而今天,已经是月底了。也就是说,婚礼不到十天了。
因为只是纳妾,但是顾允钦亲口承诺,以平妻之礼纳进来,所以,虽然不敢大肆铺张,还是热热闹闹的请了几桌。
陈管家这么做,是有两个原因的。第一是有意借着这个机会,来冲淡顾府自从上次厄难以后一直没有完全祛除的霉气。第二个,自然是,因为喜欢关秋月那个嘴甜的丫头嘛。
关秋月,一时间在顾府成为人上人。本来就会交际的她,现在更是成了顾府上下除了蘅芜苑以外的红人。
只是,这个众人羡慕的新娘,以后幸福不幸福,就是后话了。
因为,直到纳妾的前一天,顾允钦还借故外面视察,婚礼当天早上,才匆忙赶回来。顾允钦当然不敢承认,这是为了躲避他的正妻。自从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的那晚开始,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在她心中烙下深深的印痕。那晚,她连夜走了,从那以后,就开始不见面的冷战。
终于到了,初八这天。因为只是纳妾,所以喜服是粉红色的。
这天,林灵兮作为正室主母,穿着大红的正装,坐在上首,等着这个未来妹妹的敬茶。
陈管家到底是老人,做事老道圆滑。虽然只是纳妾,不宜大肆操办,但是,凉州城叫得上名号的达官贵人,一个都不少。
就连最显赫的司徒府,都派人来了。
只是,众人意外的发现,这位司徒公子,不是先前大家众所周知的那一位。如今这一位,更加的俊逸,也更加的低调沉默。据说,这位公子,是司徒府的庶出公子。
庶出公子啊......唏嘘一片。看起来都弱冠了,二十多年才首次露面,肯定是在家里不得宠的。众人对这位原本应该敬畏的司徒公子,又轻视了几分。
但是,大家到底不敢过于明显的轻视,毕竟,司徒府的名号摆在那里,姑且不管嫡庶,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唏嘘过后,众人又抬高了音调,看着正准备敬茶的新人起哄。毕竟,爱热闹是天性嘛。
关秋月穿了粉红喜服,精美的头饰,珍贵的首饰,娇艳的脸蛋,艳丽的妆容,很美!事实上,任何一个女子,在这个最喜庆的日子里,都是最美的新娘。
但是,任何人都看的出来,她是幸福的。她笑的那么娇羞,那么灿烂,她光彩夺目的与盛装的顾允钦站在一起,看起来那么般配。是的,般配。
林灵兮忽然心酸起来,她似乎都想不起来了,三年前自己带着对楚寒的不甘嫁给顾允钦的时候,大红喜服下盛世红妆的脸,是如何的明艳动人?她似乎都想不起来了,自己也曾做过最美的新娘子。
她面上一直带着得体但是见者疏离的微笑,看着关秋月,那么的温和。
“请姐姐喝茶。”关秋月努力想要做出恭顺柔和的样子,可是喜上眉梢的眼角,出卖了她。她看起来那么的眉飞色舞,那么的傲娇。
林灵兮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为难她。毕竟,这个时候,太多外人,打自己脸让别人看了笑话的事,她做不出来。
所以,她一直保持着脸上的平和,故意忽视了关秋月脸上只有她看得清的赤果果的挑衅示威,喝下了那杯茶。
她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保持着大家该有的风范。她,是顾府主母林灵兮。
林灵兮温柔的看着关秋月,在这一瞬间,透过关秋月,却看到了他背后,一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
据说,是司徒府的二公子。好漂亮一个男人。
男人似乎是在看关秋月,也似乎是在看她,林灵兮与他的目光对上,男人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
宴会厅里,人声喧嚣,是男人们拼酒的天堂。
林灵兮早早的出来了,那些场面话,她看不下去了,也听不下去了。她无法直视,自己是拿出了多么大的勇气,才赏脸来喝完了关秋月的那杯茶。
她与顾允钦好久没有见面了,再次见面,却是他的纳妾之礼。他们坐的那么近,他们是夫妻,却又隔着最遥远的距离,遥远到,找不到她的心。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空旷的后院里,林灵兮坐在树下,自斟自饮,喃喃的念着这首诗。
就在这个后院,她与顾允钦第一次打开心扉,第一次相拥散步,第一次确定爱恋,也是第一次吵架,他说他要纳妾。直到今日,他终于纳妾了,她坐在情动的这棵树下,却失了神。
她知道,最无暇的林灵兮,死去了,死在情灭的那一刻。
如今的她,真的,只是主母。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好一句诗。”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是个男声。
林灵兮一回头,只看见了,在敬茶的时候,目光交接的那个漂亮男人。
是谁说?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其实,漂亮的男人也是。
看到这个一个人,林灵兮咧开了嘴,笑了。
“是你啊。”她说的那么自然,好像,他们之前见过一样。好像,他们其实很熟。她说:“那边那么热闹,你为何偏偏要来打搅我这无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