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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灾人祸

*

中南行省,龙江狮子口大坝。

工兵们正把一箱一箱的炸药从卡车上搬下来,小心地堆放在大坝下方。平江王李宇祥和中南巡抚文重一起站在大坝旁的小山顶上,俯视着下面的工程。

一个军官从山下跑了上来,对李宇祥行礼道:“殿下!”

李宇祥回了个礼,问:“还要多久?”

军官答道:“半个时辰以内就能安装完毕!”

李宇祥点了点头,文重看着这座宏伟的大坝,忍不住叹道:“当年为了修这座大坝,朝廷费了多大的力气呵!现在居然要自己把它炸了,唉……”

李宇祥看了文重一眼,问道:“文大人,百姓撤得怎么样了?”

文重道:“正在加紧疏散。”

李宇祥皱起眉头道:“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有撤完吗?”

文重苦笑着解释道:“殿下,要炸开狮子口大坝,下游至少有六个州的百姓要紧急撤离,好几十万人呢!”

李宇祥很不耐烦地道:“这些百姓真是太磨蹭了!”

文重听了这话默然不语,心想:百姓又不是军队,哪里能够一声令下说走就走的。要让这些世代定居在此的人们舍了祖业家园,卷起铺盖背井离乡,他们跟你拼命的心都有。李宇祥全然不解民情,只知道倒行逆施,跟他真是无话可说。

李宇祥又道:“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三天之内叛军必定会打到这里。不管怎么样,明天必须把狮子口大坝炸掉!”

文重吃了一惊,忙道:“殿下,明天恐怕来不及啊!下游至少还有十几万百姓没来得及疏散呢!”

李宇祥丝毫不为所动地道:“军情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

文重道:“可是殿下,这里一旦炸开,方圆几百里之内都会变成水乡泽国,没有撤离的百姓都会有灭顶之灾啊!”

李宇祥沉声道:“文大人,你不要再说了,这是事关国家存亡的大事,就算要牺牲几条人命,也是不能顾惜的了!总之,你只管想办法尽量疏散就是!”

文重噎了半晌,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我尽力而为吧!”

李宇祥点了点头,道:“我们预计明日午时炸坝,不过看情况,可能还会提前,请文大人多安排些人手,督促百姓火速撤离,延误者,后果自负!”

*

莫俊陪着高丽登上了位于东都城西北的笠山顶峰。

站在这里向东南方望去,可以看到大部分的东都城区。义军已经在山下展开了炮兵阵地,向东都进行威慑性的轰击,炮弹爆炸引起的大火在东都城内腾起一股股黑色的烟柱。

莫俊忽然对高丽道:“长官,我敢跟你打赌,现在东都肯定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高丽问:“为什么?”

莫俊指了指脚下道:“这里就是东都城的大门,圣军如果要守东都,必然要在这里布下重兵防御,现在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这里,那只能说明圣军已经放弃东都了。”

高丽听他这样说,颇有些失望地道:“又跑了?唉,这一路走来都没打什么仗,真没劲!”

莫俊笑道:“长官,能够不战而胜,不是更好吗?”

高丽道:“有什么好的,我倒希望能痛痛快快打一仗,还是像在田家镇那样才杀得过瘾呢!”

莫俊笑道:“呵呵,没想到长官你还是个好战之人啊。不过有先贤说过,得天下靠的并不是杀伤人命,而是得人心啊。”

高丽挥了挥手道:“好啦好啦,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赶快组织进攻吧!”

莫俊道:“你别急啊,我们一路急行军赶到这里,现在连阵势都还没有摆开,怎么进攻呢?”

高丽满不在乎地道:“有什么好摆的,你不是说是一座空城吗?一起冲进去占了不就行了。”

莫俊笑道:“长官,这可是在打仗啊……”

高丽有些不耐烦地道:“哎呀,你真罗嗦!你看人家黄璇,只带了两百人就把北京给占领了,难道我还不如她吗?”

莫俊怔了半晌,道:“长官你说的也是,那好吧……”

随即拿起通话器下令道:“各营注意!长官有令,立即向东都发起攻击!”

*

张朴走进南京行宫枫华殿,看到李宇轩一身素服,正像头困兽一样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想来此时这位大圣皇帝已是愁肠百结,张朴实在是不忍再跟他说什么烦心的事,只可惜有些事情又不能不说,张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圣上,东都失守了……”

李宇轩戛然停下脚步,紧紧闭上了眼睛。

张朴站在一旁,看到李宇轩面如死灰,双手也在微微发抖,心中极是不忍,几乎要落下泪来。想要劝解两句,却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什么好。

李宇轩忽然问:“派去中都的人回来没有?”

张朴知道他是问议和的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李宇轩追问道:“到底谈得怎么样?”

张朴道:“根本就没谈。我们已经派出了两批使节,到了中都,人家根本连见都不见……”

李宇轩愕然半晌,默默流下泪来。

张朴见状,也不禁热泪盈眶,忙劝解道:“圣上不要太过忧虑,俗话说物极必反,这些反贼如此穷凶极恶,想来离倾败之时也不远了……”

李宇轩道:“怎么你也来跟我说这些自欺欺人的鬼话?叛军半个月之内连占三都,所向披靡,无人可挡。还有什么办法能打败他们?难道还能等到天降雷霆,把他们全都劈死吗?!”

张朴叹了口气,不敢应声了。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随即看到平江王李宇祥快步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连声道:“皇兄,大事不好了,东都丢了呀!”

李宇轩正在心烦意乱之中,也不理他。李宇祥见状,径直走上前对李宇轩道:“皇兄,局势已经危急了,得赶快想个对策才行啊!”

李宇轩看了他一眼,问:“现在叛军打到哪里了?”

李宇祥道:“现在南边这一路叛军已经到了炎州,不过我已下令炸毁了狮子口大坝,现在整个龙江中下游都被洪水淹了,他们至少十天半个月过不来。”

李宇轩道:“洪水只能阻得了一时,他们终究还是要过来的,下一步枢密院还有什么退敌的办法吗?”

李宇祥道:“皇兄,炎州再往南就是无人山区,枢密院建议就在这里与叛军决战!”

李宇轩诧异地道:“决战?拿什么跟人家决战?如果能决战,还用得着把东都丢了吗?”

李宇祥看了张朴一眼,道:“皇兄,实在不行,只有拿出杀手锏了!”

李宇轩一怔:“什么杀手锏?”

李宇祥低声道:“请皇兄批准动用绝杀武器!”

张朴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

李宇轩也是心中一震,皱着眉问:“这是谁的意见?”

李宇祥道:“枢密院的意见。”

李宇轩看了张朴一眼,见他低眉不语,于是又问:“你们想在哪里用?”

李宇祥道:“就在无人山用,等叛军进入山区,用飞弹打。”

李宇轩又问:“用多大的?”

李宇祥道:“五级。”

李宇轩问:“五级绝杀武器有多大的杀伤力?”

李宇祥道:“方圆二十里以内,都可以炸成焦土!”

李宇轩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那么厉害?”

李宇祥道:“皇兄,不痛下杀手,不足以灭叛军威风!任他们有什么邪道妖术,也不可能抵挡得了世间最强的绝杀武器的打击,只有炸得他们片甲不留,才能让他们不敢再继续猖獗!”

李宇轩问:“这件事的可行性如何,你们论证过没有?方圆几十里内都被杀伤,那住在山里的百姓怎么办?”

李宇祥道:“皇兄,无人山那一带都是荒山,没有几个百姓的。况且现在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可以让地方官去通知疏散,尽量减少损失就是。”

见李宇轩沉默不语,李宇祥又劝道:“皇兄,现在是朝廷命运攸关的时候,就不要在意牺牲几条人命了!这件事情要早下决断,否则等叛军过了无人山,就更没有机会了!”

李宇轩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我考虑考虑。”

李宇祥还想再说什么,却看了张朴一眼,最终没有说出来,施了个礼悻悻地出去了。

等他一走,李宇轩便问张朴:“这事你怎么看?”

张朴摇头道:“臣无话可说。”

李宇轩道:“你觉得此事不可行?”

张朴正色道:“圣上,臣觉得此事是绝不可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王土上使用毁灭性武器,且不说效果如何,就算能灭得了一路叛军,也必然是招来千夫所指,丧尽人心,大圣朝必将要万劫不复了!”

李宇轩沉吟着道:“如果按他说的,把无人山的百姓都撤离之后再用呢?”

张朴道:“圣上,无人山名叫无人山,其实并不是真的无人,只是人烟相对稀少些而已。据臣所知,在无人山区域内至少有十几个州县,大大小小的村镇不计其数。现在到处战乱,官府流离,许多地方的行政机构都已经瘫痪了,怎么能够做到短时间内把一个地方方圆几十里内的百姓全部疏散撤离呢?况且这里的百姓大都散居山中,交通不便,绝不是说撤就能撤的!臣恳请圣上千万不要批准此事!”

张朴说完,意犹未尽,索性继续道:“圣上,现在朝中有些人张惶失措,撺掇您不择手段,这是想让您承担万古骂名呀!还请圣上千万三思!”

李宇轩听罢正在沉吟着,有内侍进来禀报:“中南巡抚文重求见!”

李宇轩道:“请。”

中南巡抚文重一进殿来,就对李宇轩拜倒在地道:“圣上,大事不好了!”

李宇轩愕然道:“又出什么事了?”

文重一脸沉痛地道:“今天早上,官军突然炸开了龙江上的狮子口大坝,洪水淹没了下游十几个州县,未及撤离的百姓死伤惨重。臣身为中南一省父母官,难辞其咎,痛心疾首,请圣上重治臣罪,以谢天下!”

李宇轩问:“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已经让通知各州县疏散百姓了吗?”

文重道:“臣一接到朝廷的旨意就立即亲自前往各州布置百姓紧急撤离,可是时间紧迫,一时间实在难以完成。今天早晨,传言叛军逼近,平江王下令提前炸坝,加上从昨晚开始龙江上游突降大雨,水位暴涨,炸坝后洪范区超出了之前的预计,所以造成不少百姓撤退不及,惨遭横祸……”

李宇轩问:“到底死了多少人?”

文重道:“估计不下五千人……”

李宇轩大吃一惊:“什么!?”

文重道:“目前具体遇难人数尚无法统计,臣等正在竭力补救,另有十几万难民因无家可归而向南方逃难,但都被官军挡在无人山以北。现在这些难民饥无食,寒无衣,辗转哀号,惨不忍睹,山北各州县自顾不暇,无力救济,求圣上尽快下旨,放灾民南下,否则这些人多半也要饿死在无人山里了……”

李宇轩听到这样的消息,又惊又怒,大声道:“是谁说不让他们到南边来的?”

文重道:“是平江王下令,为防叛军效仿北京手段偷袭南京,各路官军须严守关隘,不得放一人一车南下!”

李宇轩听了这话,背着手来回踱了两圈,道:“传旨,立即敞开道路,放灾民南下!此外,中南各州立即调动粮食物资沿途接应,不得使灾民再饿死一人!”

文重心想:这种时候哪里还能够做得到不饿死一人,不过李宇轩能如此表态,已经算是很难得了。当下和张朴一齐躬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倾盆大雨之中,绯军湿漉漉地开进了龙江北岸的炎州城。

炎州本是中南行省北部的交通咽喉之地,历来十分繁华,不过眼下城中居民已经走避一空,街道上到处散落着各种被遗弃的杂物,夹杂着大雨浇起的水汽,发出一股奇怪而又难闻的味道。

郑栎一边驾着车,一边侧眼看了陈绯一眼,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绯见状,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说吧!”

郑栎道:“长官,这里就是炎州城了,要不要让部队在这里停下来,让弟兄们休息一下,吃口热饭?——再往南走可就到龙江边了。”

陈绯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是在打这个主意!”

郑栎赔笑道:“长官,等到了龙江边,肯定一时又过不去,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下这么大的雨,大部队想找地方扎营都困难。不如先在城里休整一下吧,您看怎么样?”

陈绯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部队一天到晚的赶路,确实也辛苦,更何况还下着这么大的雨,陈绯自己也觉得又冷又饿,有点撑不住了。

郑栎见她答应,赶忙通知全军就地停下休息,一面派出尖兵向江边搜索,为大军过江做准备。

绯军官兵纷纷拥入民房里避雨,同时生火造饭。饭还没做好,派出的搜索部队传回来一个坏消息——龙江发大水了。

陈绯一听,哪里还坐得住,饭也顾不上吃就要去江边查看。郑栎只得陪着她一起来到江边,陈绯一看那水势,几乎要惊呼出来。

龙江的江面本来就很宽,现在已经根本看不到对岸了,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都是水,翻滚着浊浪奔涌而下。这种情况下,架桥是别想了,就是搬几艘巨舰过来,恐怕也难以把部队运到对岸去。

陈绯皱着眉道:“该死,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居然涨起了这么大的水!”

郑栎道:“就算是下雨龙江涨水,也不至于涨到这么大吧,莫非圣军把狮子口大坝给炸了?”

陈绯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郑栎解释道:“狮子口大坝,在龙江上游,离我们大概有二三百里。”

陈绯想起来以前也曾经听说过这个狮子口大坝,不过她只知道这是龙江上最大的一个堤坝,却不知道有这么紧要。于是问:“那怎么办?”

郑栎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要不呆在这里等洪水退,要不绕道去上游找地方过江。”

陈绯问:“在这里等水退要等多久呢?”

郑栎道:“那可说不准,得看天气,要是这雨一直下它十天半个月的……”

陈绯一听便皱起了眉头,又问:“那绕道呢?”

郑栎道:“那还不如在这等,绕道的话,少说又得多走好几百里路,还不知道上游是什么情况。”

陈绯恨恨地一跺脚,骂道:“妈的!”

*

一艘飞船轻轻地降落在东都城郊的航空港内。

高风走下舷梯,迎候已久的高丽立即跑上前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随行的军官们见此情景,纷纷鼓起掌来。

高风上下打量着她道:“你晒黑了,这些天辛苦了吧?”

高丽兴冲冲地道:“不辛苦!挺好玩的!”说着挽起他的手臂让记者们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拉着他向等候在一旁的车队走去。

高风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地对高丽道:“你知道吗?当年飞行器曾经作为一种武器在战场上横行,那时候,谁掌握了最先进的飞行器制造技术,谁就能称霸天下。后来随着对空武器的迅速发展,飞行器就慢慢地退出军事舞台了,现在已经沦落成为一种纯粹的民用交通工具啦。”

高丽笑嘻嘻地在他耳边小声道:“现在您制造出来的新式武器,不是又要引起新的军事革命了吗?”

高风不无得意地笑道:“那是一定的。——不过这一仗打得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得多,我还真没想到圣朝这么不经打呢!哈哈……”

两人登上了停在空港边的军车,车队启动,缓缓向东都城内驰去。

高丽坐在车内问:“那您什么时候做皇帝啊?”

高风道:“过两天吧,中都那边已经筹备好了,初四举行建国大典。”

高丽拍手笑道:“太好了,我也要回去参加!”

高风笑道:“你可不能回去,你还得在东都坐镇。现在东南这边大部分州县都还在圣朝的手里,也还有很多敌军没有肃清,你可别掉以轻心啊。”

高丽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道:“哦,知道了。”

高风问:“现在你手里有多少人马啦?”

高丽道:“两三万吧。”

高风有些惊诧地问:“真的假的?”

高丽得意地道:“不信点给你看!”

高风呵呵一笑,赞许地点了点头:“嗯,不错!”

高丽骄傲地道:“那当然,等会儿进城的时候,我给您安排了一个阅兵仪式,让您好好看一看我手下的军队!”

高风哈哈笑道:“好!”

不多时,车队开到东都城下,果然见到道路两旁的丽军官兵整整齐齐地列成了一个个方阵迎候,当高风的车开过时,各方阵的官兵们依次举枪行礼,阵形极是严整壮观。

高风也不由地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微笑着向道路两旁的官兵们不断挥手致意。

等车队开进了东都城,高风忽然看着高丽笑了起来。

高丽有些莫明其妙地问:“您笑什么呀?”

高风笑道:“没想到十几天没见,我的小丽还真成了个大将军呢,哈哈……”

高丽得意地道:“那当然,您女儿我可不是吃素的!”

高风笑道:“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带兵的事你还差得远呢!老实说吧,这些事都是谁帮你张罗的呀?”

高丽撅了撅嘴,只好承认道:“嗯,是有个圣军投降过来的军官,叫莫俊,挺有能力的,帮了我不少忙。”

高风道:“哦,是吗?手下有得力的人才固然好,不过,你能不能镇得住他们呢?”

高丽道:“当然能!”

高风笑着追问道:“真的吗?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乖乖地听你的话呢?”

高丽俏皮地笑道:“狐假虎威呀!我就是只小狐狸,借您这只大老虎的威风,吓唬他们!”

“哈哈……”高风听了这话,一阵开怀大笑。

车队一路开进了东南提督府,在正堂前停下。高丽领着高风下了车,丽军的军官们早已经列好了队迎候,高丽指着站在最前排的莫俊对高风介绍道:“他就是莫俊。”

高风微笑着主动向莫俊伸出手道:“你好。”

莫俊受宠若惊地行了个军礼,然后握住高风的手道:“长官好!”

高风又和前排的军官们一一握了握手,然后道:“走吧,大家进去坐着说话吧。”

莫俊连忙走在前面引路,把高风领进大堂里的会议厅。众人落座后,高风首先道:“各位,今天我到东都来,主要是来慰问大家的。你们不辞劳苦,连续奋战,迅速地攻克了东都,为终结圣朝的****立下了大功!谢谢诸位!”

军官们纷纷鼓起掌来。

高风等掌声消退,接着道:“接下来自然还要论功行赏,对东都战役中的有功人员,都要给予相应的提拔和奖励!”

军官们又热烈地鼓起掌来,许久才停息。

高风接着道:“不过,现在战事还未结束,整个东南行省有许多地方还在圣朝的控制之下,因此希望各位再接再厉,继续奋战,早日彻底消灭圣军的残余力量!现在我宣布,任命高丽为提督东南行省军政事务长官,全面负责东南境内的战事!”

高丽起身应道:“是!”

高风随即问道:“对于下一步的作战方案,各位有什么建议?”

在座的军官包括高丽都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了莫俊。莫俊见状,知道自己当仁不让,便起身走到地图前道:“长官,我们的意见是:除以部分兵力留守东都外,立即集中主力南下,追歼敌郭亮集团!”

莫俊此言一出,高风也转过头去看着地图,一付认真倾听的样子。莫俊见状倍受鼓舞,继续详细解说道:“长官请看,仗打到现在,圣朝的机动部队已经收缩成了三个重兵集团,即南京的李宇禅集团、西京的贺国明集团和随州的郭亮集团。郭亮集团的部队主要是圣军第二军主力以及第一军的残部,总共大约有三万余人。这支部队原来驻扎在崇州,自我军开始东征后,圣朝皇帝曾经下旨让郭亮率部退守东都,但郭亮没有执行这道旨意,而是带着部队向南逃窜到了随州一带。不过他现在也已经走投无路,进不能与我军决战,退不敢去南京,只要我们以大军进逼,再派人前去陈说利害,郭亮必定解甲归降。这股敌人消灭以后,东南境内将再无大的战事。那时我军顺势从东面配合绯军包抄南京,灭圣朝有如探囊取物!”

高风听罢,环视了在座的军官们一眼,问:“你们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军官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高风用权杖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好,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那就照此执行吧!”

说罢又看着莫俊问:“听说你以前是圣军的军官?”

莫俊一听,忙解释道:“长官,我……”

高风却笑着打断他道:“没关系,不要紧张,我以前也曾经是圣朝的百姓嘛。——你以前在哪个部队?是什么职务啊?”

莫俊道:“长官,我原来是圣军第二军第六师二十六旅统领。”

高风道:“哦,你今年多大年纪啦?”

莫俊道:“三十二岁。”

高风笑道:“三十二岁就当上统领了,你不简单啊!”

莫俊也笑了笑道:“长官,圣朝皇帝的两个弟弟也才三十来岁,不过都已经是指挥使、总兵官啦!”

众人听了这句玩笑话都笑了起来,高风也笑了。

莫俊却猛然想起:高风的女儿高丽才十几岁,也已经是东南提督。想到这里,恨不得猛抽自己一个嘴巴,真是开玩笑不打草稿,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风却好像并没有想太多,拍着他的肩笑道:“嗯,你是个人才,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要靠你们多挑重担啊!我想委任你为东南行省都知兵马使,你可愿意?”

莫俊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也成了高级将领,惊喜之下忙道:“谢长官!”

高风点了点头,压低了些声音道:“小丽还年轻,以后东南这边的战事还要靠你多帮她出出主意,你可要多费点心啊!”

莫俊看了看高丽,也小声而又坚定地答道:“请长官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协助高长官的!”

*

一个侍从穿过舱室走到安澜身边,小声报告道:“大人,北京到了。”

正在闭目假寐的安澜“唔”了一声,透过舷窗向外看去。外面的天气并不好,像刚下过雨,灰蒙蒙的。空港大厅前的空地上已经有一群人在翘首相迎,待飞船慢慢落下停定,安澜才看清这些前来欢迎的人群中,几乎全部都是身着戎装的军官。

安澜拉上舷窗的窗帘,起身走到舱门前,在舱门打开后第一个走下了飞船。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在空港大厅的四周警戒,还有十几位军官整齐在站在大厅的门前,中间簇拥着一个一身戎装笔挺的小姑娘。安澜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黄璇了。

虽然这个小姑娘现在已经是名满天下,但安澜还从未见过她本人,对她的了解也很少,只知道她是当初中都“首义”的几个人之一,还有她以闪电般的速度打下北京的传奇故事。

站在本人面前安澜才发现,原来真正的黄璇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黄璇长得并不算很漂亮,个子也很矮小,站在身材高大的安澜面前,甚至需要稍稍仰着头说话。

安澜实在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带领着一支不到三百人的部队打下了圣朝重兵驻守的北京城。

当他还在想着该怎么打招呼的时候,黄璇已经主动上前对他伸出了手,笑嘻嘻地道:“安大人,欢迎欢迎!”

安澜也微笑着伸出手跟她的小手握了握,道:“安某何等荣幸,有劳黄长官亲自前来迎接?”

黄璇笑道:“你可是钦差啊,我们哪敢怠慢?”

她这句玩笑话让安澜觉得有些不舒服,在安澜看来,现在应该是很严肃正式的场合,何况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黄璇未免太不庄重了些。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黄璇已经在继续道:“坐飞船也坐累了吧,中午我给你准备了接风宴,走走走,赶紧先吃饭去吧,我们等你等得肚子都快饿扁啦,哈哈……”

安澜心想:这小姑娘这样大大咧咧的,看来自己先前预料得一点儿没错,这位黄长官并没把自己太当回事。安澜暂且压下心中的不快,微笑着跟她上了车,一路来到了京北提督府。

这场接风宴的排场倒还不小,参加的人员不下百人,不过也几乎全部都是黄璇手下的军将们,安澜坐在这伙军人中间,多少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

待大家入席坐定,黄璇首先站起来举杯道:“各位长官,今天是安大人到北京上任的日子,咱们大家一起先来敬安大人一杯吧!”

军官们齐刷刷地起身端起了酒杯道:“敬安大人!”

安澜心想正好趁这机会发挥一下,便也端着酒杯站起来,大声道:“璇军的弟兄们,大家辛苦了!今天感谢黄长官的厚意,在此设宴为我接风,也感谢各位赏光出席。安某初到北京,以后少不得还有许多事情要请各位帮忙,在此先敬各位一杯!”

说罢仰头先干了一杯,众军官们见状,便一齐陪着他喝了这第一杯酒。

安澜一杯喝完,并不坐下,而是继续道:“不瞒各位说,高长官对北京这边的情况非常关心。我来北京之前,高长官几次找我长谈,作了很多重要的训示,并且特意交待:现在是非常时期,凡事都要用非常手段,特别应注重维护秩序、整顿纪律。乱世用重典,长官是赐予了安某尚方宝剑的!各位如果发现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事,都可以随时向我检举,不管是谁违犯法度,安某一定严肃处理,绝不手软!只有如此,才能上不负长官殷切期望,下无愧于黎民百姓,还请大家配合、监督!”

这一席话铿锵有力,说得大家都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鼓掌,随即响起一片掌声。

安澜觉得自己讲话的效果还不错,便微微躬了躬身坐下了。

他讲话时没有看黄璇,她在想什么也不得而知。不过他讲完这番话之后,黄璇倒是确实没有再跟他开过那些大大咧咧的玩笑。

*

深夜时分,大圣天国的西南提督贺国明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官宅里。

夫人胡曼也还没有睡,听见他进门的声音,立即迎了出来道:“谢天谢地,你可回来了!”

贺国明“嗯”了一声,关上门小声问:“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到家里来过?”

胡曼眨了眨眼道:“没有,怎么了?”

贺国明低声道:“我跟你说,叛军就快要打到西京来了,你赶快收拾一下,跑回老家去避一避。明天天亮之前我派人送你出城!”

胡曼问:“那你呢?”

贺国明道:“你先别管我了!”

胡曼道:“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我们可是夫妻啊!”

贺国明叹了口气,走到客厅当中的靠椅上坐下,点上烟抽了起来。

胡曼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小声问:“这些义军真有那么厉害吗?”

贺国明吐了一口烟,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

胡曼又道:“我听说,现在圣朝的天下已经丢了一大半了,好多人都在考虑以后的出路呢,你也想想怎么办嘛!”

贺国明低声道:“还能怎么办?朝廷想放弃西京,把我的部队也调到南京去,我没理他们。哼,让我去南京?笑话!”

胡曼道:“那义军要是打到西京来,你守得住吗?”

贺国明苦笑一声道:“守不住也没办法,大不了投降呗。”

胡曼道:“要是这样的话,与其等他们打过来再投降,还不如趁早主动起义呢!我听说在北京和东都有好多部队都起义了!”

贺国明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这个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朝廷在西南耳目遍地,要是贸然有什么举动的话,一旦走漏了消息可就麻烦了!”

胡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出来吧!”

贺国明正在奇怪她在跟谁说话,随即看见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打开客房的门走了出来,不禁大吃一惊,跳起来低声喝道:“你是谁?!”

那个男人微笑着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道:“贺长官,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

胡曼拉了拉贺国明的衣襟道:“他叫宋超,是个做生意的。”

贺国明最担心的是家里突然冒出个监军府派来的密探,听说不是,这才略略松了口气,盯着宋超问胡曼:“他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

胡曼还没有开口,宋超已经径自走到贺国明对面的靠椅上坐下,笑着道:“贺长官,我今天到府上来,是替人来给你带句话的。”

贺国明盯着宋超问:“你是叛军的人?”

宋超笑着道:“贺长官,我们不是叛军,是义军。不瞒贺长官说,舍妹就是进攻西南的这一路义军的最高长官。舍妹不想在西南大动干戈,让西南军民遭受血光之灾,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西南问题,所以让我来劝劝贺长官,还望贺长官能为帐下几万将士和西南千万百姓着想,考虑一下舍妹的建议。”

贺国明听到这里,皱着眉看了胡曼一眼,心想:刚才自己跟胡曼说的那些话肯定已经被他听到,再说现在圣军屡战屡败,胜负之势已经十分明朗,想再说几句充面子的话也已经没有必要了,于是问:“怎么个和平解决法?”

宋超道:“舍妹希望贺长官能够率部起义,脱离圣朝,归顺新朝。舍妹说了,如果贺长官能宣布起义,她保证在新朝皇帝面前全力保举你,让你继续掌管西南军政。”

贺国明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个宋超八成是在空口说大话,若是真的改朝换代了,西南军政哪里还有落在自己手中的道理。不过横竖也是保不住的东西,倒不如爽快地卖他个人情,这样或许以后他们还不至于太过亏待了自己。于是问:“请问令妹在贵军中是什么职务?”

宋超颇为自信地笑道:“贺长官不必多虑,舍妹保证说话算数。舍妹跟义军的最高长官是多年的交情,舍妹的话,我们最高长官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这番话答非所问,而且很有些吹牛的嫌疑,贺国明想了想,又问:“那么能不能请她替我要一份贵军最高长官的亲笔手谕,保证对我西南全体将士给予优待?”

宋超只略略考虑了一下便道:“没问题!”

贺国明见他答应得还算干脆,心里多少踏实了些,便道:“好吧,如果你们真的能够保证善待我们西南军的将士们,我可以考虑接受你们的条件,带着部队起义,和平解决西南问题!”

宋超笑道:“那就太好了。不过现在我们的部队离西京也不远了,贺长官如果要起义的话,可要抓紧时间啊。”

贺国明暗自皱眉,自己刚刚答应他考虑,他就马上步步紧逼上来,就算是做交易,也要双方先谈谈条件、侃侃价码吧?看着宋超那付趾高气扬的样子,贺国明心中实在是十分不快,于是闷不做声。

胡曼见贺国明不说话,只得替他问宋超:“那么你们希望他什么时候起义呢?”

宋超道:“越快越好,最好能在明天!”

贺国明立刻道:“明天恐怕不行!这么大的事,我必须跟下面的人通好气,做好周密的安排,否则一旦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三天后行不行?”

宋超笑道:“贺长官,实话跟你说,之所以想要你明天起义,是因为明天我们的高长官就要举行登极大典,宣布开元建国了,舍妹是希望能跟贺长官你一起,为他的登极大典送上一份大礼。我们并不需要你把部队都拉过来,也不需要你立刻献出西京城,只要你发表一个公开的声明表明一下态度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舍妹自会处理的。如果贺长官愿意的话,你可以假称到前线视察,带着家眷直接投奔到舍妹的军中来,你看怎么样?”

贺国明心想:这事也太不靠谱了,简直是把圣朝的监军们都当成了饭桶。他低头思虑了良久才道:“如果要起义的话,我看还是在西京城比较稳妥。西南这边的部队长官很多都是我的老部下,我赶紧连夜找他们谈一谈,做做工作。”

宋超见他应允,高兴地道:“那最好!”

贺国明道:“那今晚就请宋先生先在我家里委屈一晚吧,西京城里朝廷的耳目众多,宋先生千万不要随便外出,也不要跟任何人联系。万一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堂弟。明天一早会有一批军用物资从西京运往前线,到时候我想办法把你一起送回去。请宋先生见到令妹,向她说明这边的情况,并代我向她致以问候。”

宋超笑道:“难得贺长官想得如此周到,那我就先代舍妹谢谢贺长官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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