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
把幸福告诉朋友,一个幸福就会变成两个幸福;把痛苦告诉朋友,一个痛苦就会变成半个痛苦。
有一句格言是这样说的:“把幸福告诉朋友,一个幸福就会变成两个幸福;把痛苦告诉朋友,一个痛苦就会变成半个痛苦。”从这句格言中可以见得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分享幸福、分担痛苦。
我是一个广交朋友的人,在我的朋友圈子里有许多少数民族朋友,我和他们虽然不是朝夕相处,但是,我用真诚与他们交往,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幸福与快乐与我分享,也愿意将自己的痛苦与困惑让我分担。
我有一个维吾尔族朋友叫爱尼帕,我和她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去兰州参加新闻出版署办的“西部报刊杂志主编培训班”,与爱尼帕同行。相互介绍时,她风趣而幽默地说:“我是《新疆妇女》杂志的主编,我的名字叫爱尼帕。翻译成汉语就是——爱你,却害怕。”就这样,她以睿智、幽默的形象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
培训班期间,我和爱尼帕住在一个宿舍里。虽然我们只有两周的相处时间,回来后,我们又各奔东西地忙着各自的工作,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友谊却在与日俱增。
爱尼帕不仅幽默智慧还是一个懂得生活和关怀别人的人。她不喜欢住楼房,她在雅玛里克山的半山腰上买了一栋带小院的平房,曾经养了一群鸡和鹅。她养它们并不是要吃它们,只是想与它们共同生活。她说:“城里的孩子很可怜,听不到鸡鸣、鹅叫,不知道这些家禽是怎样出生、长大的。”
那一年大年三十的早晨,我刚起床,就接到爱尼帕的电话。她说她在我家楼下,让我下楼来。我下楼时,看到她和她的丈夫提着一个尿素袋子站在楼前。她说:“我们给你拜个早年。”接着,把尿素袋子交到了我的手里,袋子沉甸甸的,大约有5公斤左右。袋口露出一个活生生的鹅头,我知道,那是他们家养的大肥鹅。
一个堂堂杂志社的主编兼社长,居然像我家乡的亲戚一样,拿着自家的土特产,在大年三十的早晨给我拜年,让我真正感到了什么是朴实的民族情感。
我提着大肥鹅向他们夫妇道谢后,目送他们,那只大肥鹅突然从尿素袋子里伸出长长的脖子,向他们大叫了三声,好像在喊:“你们不管我了吗?”上楼后,我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份带有生命温存的珍贵礼物……
我将这一段珍贵的记忆,一直珍藏在心底。每次再现、放映时,我心底里都会涌出一股暖流来。
后来发生了禽流感,爱尼帕的那些“鸡鹅朋友”都怎样处置了,直到今天我都不忍心问她。因为对她来说,那是一场和另类“朋友”的诀别。
爱尼帕办的《新疆妇女》杂志很受南北疆农村妇女的喜欢,她们经常写信或打电话给爱尼帕,向她咨询生活问题和心理问题,她都会不厌其烦地给予解答,为她们排忧解难。甚至有些第一次到乌鲁木齐来的农村妇女找不到路,也要向她求助。那种时候,她更像一个警察阿姨。
在这些农村妇女心目中,爱尼帕就是一个善良的智者。
有一次,很久没有见爱尼帕了,我打电话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医院里帮助别人生孩子呢。当时我还以为她在玩幽默,后来才知道是真的。
维吾尔族民俗中有一个讲究,他们认为孩子出生时,第一眼看到谁,将来这个孩子就会像谁。
有一位吐鲁番的农村妇女,是《新疆妇女》杂志的忠实读者,常常给爱尼帕打电话倾诉。她们只是通过杂志和电话相识,并没有谋过面,这位农村妇女怀孕时,就暗自决定,生孩子时一定要到乌鲁木齐,要让爱尼帕在场。结果临盆时,她居然真的从家乡赶到了乌鲁木齐,一定要在爱尼帕的监护下生产,就是为了让孩子第一眼能看到爱尼帕,让孩子将来长大了能像爱尼帕一样有本事、有能力、有智慧。
爱尼帕这些与众不同的举动,常常让我惊讶、让我受益。她教会了我怎样自然地生活,怎样真诚地待人。
那些年,我在办《丝路游》杂志,当时遇到了许多困难,爱尼帕经常鼓励我。她说:“你办的杂志,不是简单的人文地理杂志,而是一份真正的民族团结的杂志。”当时我还困惑不解,经她一解释,我才明白。她说:“《丝路游》杂志的新疆民俗栏目,就是让人们了解新疆各少数民族的最好栏目,如果你对一个民族什么都不了解,不知道她的历史、不知道她的文化传承、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却讲民族团结,那是一句空话。只有你对一个民族真正认识,你才能真正喜欢她,爱她。”
爱尼帕有时也遇到一些不顺和困惑。去年冬天,她因为工作上受到一些误会,有些想不通,她来找我,把她的困惑和惆怅告诉了我。她说:“你用汉人的智慧和方法,帮我解决一下问题。”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智慧与方法能解决她的问题,只是她把她的痛苦与烦恼告诉了我——一个她认为是真正朋友的人,她的痛苦和烦恼也就随之减半了。
爱尼帕就是这样,她以超乎寻常的思维方式和朴素真挚的行为举止,在生活,在做人。
我常常想,如果我还有能力或者还有条件,再生一个孩子,我一定要让爱尼帕在场,让我的新生儿第一眼看到这个充满幽默、智慧、善良有爱心的爱尼帕。
我想,爱尼帕的名字用汉语准确地翻译,应该是——爱你,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