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那人道:“你这老道好不晓事!将你的女徒献给皇上为妃,那是你茅山派的光荣。以后你门下弟子行走江湖,也好在人前趾高气扬,你也真真假假弄个国丈当当,怎么哭丧着脸象死了亲爹似的!你不要装得可怜兮兮,我问你,你那女徒呢?”
“不是被大人们带走了吗?”
“哼,你这老杂毛!这时候还装什么?你那女徒走到山下,又被你们掳了回来。我说,你还是放聪明点,把你那女徒交了出来,不要因一念之差,使你茅山派就此从江湖上除名!”看来此人在说话时运上了内功,因为声音冷冷的,使人心房一阵寒颤。
“不敢,不敢。小徒从大人手中被人掳走,绝非本门所为,请大人明察。何况本门之人也绝无此等能耐。如若大人以后查出是本门所为,贫道甘受凌迟之苦。”
子玉听到这时已经明白,眼前这事与在徐州大士岩发生的情况相似,都是为皇上选妃。只是大士岩的女尼们尚能够不畏强暴,正气凛然,而这个老道却如此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竟能忍心将自己的女徒献了出去。真是无耻至极!但这位小道姑半路又不知被什么人劫了去,这伙人认为是茅山派的人干的,所以又去而复返。
子玉心想:“这狗皇帝真是混蛋透顶,如此残民以逞,居然还有一批文臣武将为其死力效命。唉,天地茫茫,小民何生?”此时虽是丽日在天,子玉的心中却笼罩了厚厚的乌云。
子玉接着又奇怪,这伙人并不是徐州那伙人,这狗皇帝究竟派出了多少爪牙来民间强索少女,甚至连出家的女尼道姑也不放过?
这时,场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子玉瞧见那些青年道人个个面带忿忿之色盯着西边的一伙人。只是斜阳照在他们脸上,使他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将他们面上的愤怒冲淡了许多。
这时,西边那为首之人发话了:“瞧你的手下,还都忿忿不平哪!是不是择一二俊秀,与我手下人走上一遭?”
太虚连忙道:“哪里哪里,敝派这三脚猫的功夫,岂是大人们的对手?大人请息怒,到殿中歇歇,饮几杯茶如何?”
只听西边那人“哼”了一声,说道:“本大人暂且信了你这回,要是你门下做的手脚,你就等瞧好吧。走!”说罢,瞧也不瞧太虚一眼,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地下山去了。
子玉心想:“这老道也真够为难的,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府,他这小小的茅山派又如何抗衡得了?”想到这里,对茅山派的鄙夷之心略减,而怜悯之情却油然而生。
看看天色渐晚,子玉想着找个村落弄点饭吃,倘若找不到村落,只好到城里去吃了。他躲过茅山道人的视线,向西行了十来里,远远看到山坡下有一个小山村,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就在走到离山村有几十丈时,从村里拥出十几名壮汉,似乎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子玉没有在意,仍是往前走。只听那群人说道:“是了,是了,就是他!小丫这回可真有福气,还是个挺俊俏的书生哪!”
子玉不知他们所云为何,走到这群人跟前,刚想开口问话,没想到这群人竟七手八脚地将他扯住就往村里拉。其中一人大声喊道:“吴老伯,你的女婿到啦!”
子玉虽有一身盖世武功,又怎好对这些庄户人家施展?又何况看他们全无恶意,一个个竟是喜笑颜开。子玉辩道:“你们认错人啦,认错人啦!”
“不会错,就是你!”
子玉好奇心突然上来,心想,这群人搞什么名堂?于是不再挣扎,任凭他们将自己扯住往前走。进了庄子不远,见一户的大门口挂着两盏红纸糊的灯笼,走近了,看见两扇破旧的柴门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显然,这户人家正办喜事。
等子玉他们走到门口,一人高声叫道:“高客到!”话音未落,三五个汉子突然吹起了喇叭。接着就见从屋里走出两名妇人,不由分说,便给子玉套上了红布带和一朵大红花。一人高声叫道
:“拜堂开始!”于是喇叭吹得愈欢。
只见一名少女,头上蒙着块红布,由两名年青妇人挽着,娉娉婷婷从房里走出来。虽然看不见长相,但看那身材,却是婀婀娜娜。
子玉这时确信无疑,他们的确是认错人了。于是大声叫道:“诸位,且慢!听我说几句!”
一人说道:“停下停下,新郎官有话要说!”
吹鼓手们闻言停止了吹奏。
子玉道;“诸位,你们的确是认错人了。这儿女婚姻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名妇人道:“小伙子,你也不想想,我们怎么会这么多人都认错人?告诉你吧,一点也没认错,你就放心地拜堂成亲吧!”
子玉闻听此言,又糊涂起来:“是啊!怎么会这么多人都认错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于是说道:“你们听好了,如不把话说清楚,这堂我是绝对不会拜的。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个外乡人,便可随意欺负!”说着,身子一晃便挣脱了几个人的拉扯,从一张桌子上拿起一把粗瓷酒壶,说道:“各位看清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着,手掌一搦,一只酒壶被捏得粉碎。
众人一看傻了眼,敢情眼前这位文面书生还是位武术高手哪!那茅山道士中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众人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这时,一名四十多岁的老汉分开众人,走到子玉面前,说道:“我是这家的主人,相公请随我到屋里说话。”
子玉跟着老汉进了堂屋。宾主坐下后,老汉说道:“相公不要着恼,我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此话怎讲?”
老汉道:“相公有所不知,老汉我膝下只有一女,唤做小丫,今年一十六岁。我父女俩靠打猎为生,日子倒也过得去。哪知前天县里来了人,说是皇上今年选妃,要我们村里十四岁以上凡没出嫁的女孩儿都必须到县里去等候挑选。
“我当时搪塞说,我们小丫已经有了婆家。县里人说三日内必须完婚,不完婚,有婆家也不行。
“我们村里的几名女孩儿都抢着在这几日内完了婚。就我家小丫,平日里爱个武艺,跟我一起打猎倒也自在,这样眼光又高了些,所以延至今日也没找到婆家。
“我急得没法,乡亲们也替我着急,只好出此下策,来个拉郎配了。唉!真是对不住相公。”
子玉道;“那你们为什么又要找上我?你们乡里乡亲的,就没有合适的儿郎吗?”
“唉,相公有所不知,就这几日,附近几个村子,连十二三岁的小儿郎,都被人拉了去做了上门女婿。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啊!”
子玉道;“就是去县里挑选,想个法让它选不上不就行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孩子们到了县里,先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大牢,到挑选的日子,还要被县老爷和那些衙役们肆意侮辱,有的在挑选前便失了身。做娘娘的资格固然没有,连当个体面的媳妇的资格也没有了。听说县的大牢里已经关了几个乡的上百名女孩子,今晚就轮到我们这一带了。
“如果相公真不愿意,我们也难以强迫,只是,唉!我那儿……”说着,老眼中竟落下泪来。
子玉道:“这样说来,只要我与你女儿拜了堂,这场祸事就可以躲过了?”
老汉道:“那也不尽然,县里人夜里还得来,要看过才肯相信。”
“这……”子玉支吾了一会儿,说道:“老丈,我是过路人,帮你演了这场戏倒也不难,只是这戏一了,我还得走,我这一走,岂不坏了你女儿的名节?”
“唉,穷人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就算不错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名节?再说,我们百姓家也都知道这里边的难处,所以不大会有人计较。”
子玉想:“自己一抬腿便可置身事外,可这家的女儿可就遭了灾殃。自己也可出手惩罚一下官府的爪牙,可是这里的百姓还要在这里活下去哪!”想到这里,子玉说道:“老丈,这个忙我可以帮,不过咱们把话说清楚了,这都是假的,事情一过我就走。”
老汉脸上这时露出了笑容,连声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相公,小老儿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着,就要弯下身去行礼。
子玉双手一伸,并未接触老汉,老汉竟然硬是拜不下去。老汉似乎不知道这是上乘内功,说道:“人老了,腰也僵硬了。相公莫怪!”说罢,兴冲冲地走出屋子,对一位老汉说道:“他三伯,开始拜堂吧!”
在几只喇叭的吹奏声中,子玉与那位吴小丫拜了天地、高堂,然后夫妻对拜,便被人送进了新房。外面的人则开筵畅饮,喝五吆六,热闹非凡。
子玉道:“姑娘,我已与你父亲讲明了,这都是假的,你可不要当真,等这事一过,我就走了,你不可贻误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