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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抹香鲸的琉璃街

第一章 引子

深海的海带田里,万顷的海带闪着荧光的深绿,沙丁鱼群匆匆袭过,海带上的光泽便一浪胜过一浪。银色的小乌贼姑娘,双眼凝视着海带丛间的缝隙,蛰伏在海带丛中,用纤白的如同葱尖般的柔软触须,弹奏着一曲曲的乐音,这乐音,幻化成海底莫测的水流。

在海带丛的另外一端,还有一只橙黄橙黄的玛瑙水母,她是大海中的小仙灵,这是她第九百九十五年的修炼生涯,再过五十年,她就功德圆满,列入仙班。

小水母常常会使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魔法,可是,她是那么小,如同一颗橙黄色的水球,在海带间滚动着。它注视着眼前匆匆袭过的这片蔚为壮观的沙丁鱼群,那鱼鳞上折射出来的光泽,甚至令它打不开视线,但是,它感觉到了,从海带丛间弥漫的乐音里,它听出来了,那是一种哀怨,一种逃离之中不可言状的悲伤。

刹那间,沙丁鱼群消失不见了。小乌贼姑娘的乐音在这一片空旷中,更加清晰了……

深海中出现了少有的静谧,寒意变得浓重了许多。海带田里的海带们停止了那疯狂的摇摆,那一些荧光的深绿色,亦不再气势恢宏地簇拥、席卷。它们一个个把自己的色彩沉淀下来,或任由着那份颜色小心翼翼的一颗一颗从带尖上滴落下来,或是静静地泻着。

海葵收起了斑斓的触手中央的毒囊,海参和海胆也都躲回了自己的巢穴当中。珊瑚草和青藻逐渐的浮在水中,等待着浮游生物们带走它们的躯壳。

好似一根弦断了一般,小乌贼姑娘的乐音顷刻之间停了下来。在海带丛另外一端的小水母,倏忽觉得惊恐起来了,它在瑟瑟的发抖,亮丽的色泽变得深暗了起来,就在那一刻,巨大的躁动降落在这一片海带田上,简直令人生畏的水流急剧地盘旋,海带们又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不停地摆动起来,一大片荧光色的海洋在深海里被卷起了漩涡。小水母努力地固定住自己的身躯,紧紧抓着一小片海带。

躁动变得越来越压抑心田了。一声巨大浑厚的吼声,震碎了水波,直直地轰入每一个大海生灵的耳朵里。小水母觉得自己的双耳剧痛,触角已然无法控制,便被卷进了海带丛里。

巨大的身影正浮动在小水母的头顶上。它看清楚了,那是抹香鲸,一头巨大的抹香鲸。庞大的躯体覆盖了它身下的这些生灵们的视线,它的嘴里,还衔着一只微弱挣扎的大王乌贼,乌贼的躯干已经被吞噬了,剩下的那些狰狞的触须,也一根根的被吸进到了抹香鲸的嘴中。这一刻,巨大的抹香鲸又开始怒吼了。小水母感到自己失去了意识,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海带丛底……

海面上,满是船的残骸,被人类冷藏于船内的一箱箱金枪鱼,也四处的散落在海面上,大片大片的,蔚为壮观,但是在阳光的折射下,却反射出触目惊心的光泽。

一位年轻的渔夫忽然从遍布金枪鱼的尸体的水中探出身子来了,他双手紧趴在一块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嘴边渗着白花花的海水泡沫。

他向周遭张望着,却不见一个人影儿。他渐渐陷入了一丝绝望,还有悔意。不可言状的情愫在他的心里开始不住盘旋着,但又感觉脑海中被抽空了思绪一般,他只感到浑身无力,一片蔚蓝而又壮阔的大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吞噬他的躯体,他只觉得仿佛当下这样的喘息都显得弥足珍贵。

渔夫静静地卧在那块木板上,松软得像一块黄白色的海绵面,似幻非幻的意识里,那好几个月前的事情又如烟般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了:那一天晚上,天空星辰遍布,他和他的同伴们驾着一艘巨大的渔船,从海边小镇上出发,那晚天空的星辰亮得如同海蓝色的宝石,海风打开了他们每一个人期待的眺望,少年们万分的激动,却都按耐着心中的感触,不曾言语。

古老的紫色卷轴上记载着这样一个传说:

在远方的大海里,万鱼日日共舞,为了它们的王而欢呼,神圣的雀跃点燃着深邃幽蓝的篝火,当巨大的抹香鲸从深海更深处游来,顷刻间珊瑚的灯光缤纷斑斓,海葵的触须欢跃跳动,无数的礁石化成美轮美奂的琉璃街道,俨然海底的皇宫,数不尽的珍珠和玛瑙从鱼儿们的口中如雨水般吐出,人鱼、赤色海龙和一群群可爱的海鬼儿们,就在这个时候出来欢畅,和海洋中的贵宾们一同,在琉璃街道间自由来去……

自小的时候,它们便听着这神奇的传说,而今,他们正是为了实现与这信仰的约定,前去那海滩的远方,大海的深处,探寻那神秘的琉璃街。

临行前,镇上的神婆用巫术占卜,她告诉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要找到那传说中的琉璃街道,需得引出守护那儿的神,那头巨大的抹香鲸,杀死它。要找它不难,切勿忘了:大王乌贼,是它的美食。”

大家都纷纷记在心里了,为了引出抹香鲸,于是它们首先就去寻大王乌贼。年轻的渔夫们在不远处的海域里捕捉到了一只又肥壮又有力的大王乌贼,再把它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以备用作诱抹香鲸上钩的饵料。

他们照着神婆的指示,还有镇里的古籍上的地图,日夜航行,一个月,一个月,就这样倏忽之间过去了。他们在海路上捕捉到了不胜枚举的鲨鱼和鲍鱼,却不见一头鲸鱼,久而久之,成日的鲍参翅肚的海鲜大餐,已经将他们一个个小伙子滋养得壮硕起来了。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了一群罕见巨大的沙丁鱼群,隐隐中,那鱼群似乎就向他们透露着抹香鲸的来路。于是,少年们当机立断,将圈在网中的那只可怜的大王乌贼放了出来,一阵寂静之后,海面上下起了小雨,少年们一个个都有些颓丧了。可是啊,就在这个时候,海上像发生了地震一般的,出现了一场巨大的骚动,海浪急急地打了过来,他们一个个都清楚地看见了,海浪下,一只比他们的船还要巨大的鲸尾急驶来,少年们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准备好手中亮着锋芒的鱼叉,一个个转甩着,然后像鲸投了过去,嗖嗖几阵风声过后,它们听见鱼叉刺入了鲸鱼肉体的声音,少年们心里有着快意,血色很快就浮动到它们的船边,但就在这个时候,巨大的海浪向他们倒来,年轻的他们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不知所措,但那毫不留情的海浪,也就在这个时候,完完全全地压向了他们,狂风暴雨前的那一声声哭叫,被宏大的一声巨响——彻底地平息了。

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名叫安的年轻渔夫,正是那一群年轻少年中的一员。同伴们如今究竟怎样,他已经是不得而知了,现在,他连想的力气也没有了,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渗出,流到海水中,不见了踪迹。

海上忽然卷起了一阵漩涡,像是龙卷风一样袭来,还伴随着悲痛的呜咽声。海上的海鸥们已经吓得四处逃窜而去,不少跟洁白的鸟毛掉进了这漩涡之中。漩涡很快地向安靠近了,可是他早已经闭上了双眼,无心和着可怕的大海做命运的纠缠,他什么都认了,就等着海神给他的无知下最后的审判与裁决。

就这样,他被卷进了那漩涡之中。

不知度过了多少梦境,安醒来之后,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小岛上,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去。

海滩边上,海浪推来一丝丝幽蓝色的光芒,微妙而又神秘。安撑起自己的身子,朝着那片光芒一步步走去,啊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在那片蓝光之中,竟然有一个酣酣睡着的十岁左右的小孩,他被深蓝色的柔软襁褓裹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海水珠子,呼吸之中透着一股清凉的海风的味道。这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安想着。

安把孩子从海中抱了起来,海水中的那片蓝色的光芒顿时消失了,他轻轻抚摸了下孩子的小头,他微微颤动了一些,嘴角仿佛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安觉得孩子的笑就像是过去叶子落在井水里,泛起的朦朦胧胧的涟漪,便给他取了个名字——井叶。

安决定在这个小岛上住下来,顺便带着这个小孩儿一起长大。

光影荏苒,时光不再。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个小岛上整整五十年过去了,安已经渐渐老去了,曾经强健不怕风吹雨打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白头老翁了。而对于那个孩子……,一切,仿佛都是昨天的事呢,十年如一日,孩子却只长大了五岁,因为,五十年前安便早已心中有数,井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爷爷,我今年多大了来着?”天真的井叶用那闪星般耀目,海水般深邃的眼睛打量着他的爷爷。

“从新年开始你就一直在问,我说过了,你呀,今年十五岁了——哈。”

第二章 小食梦兽

安和井叶所处的这样一座小岛上,除他们之外,是没有人类的。这里遍布无数太古以来就有的古树,小岛上没有什么高山,却有不少的流水还有浓密的大森林,零碎的仙草奇花,常常顺着雨水,流到森林里的小溪中,贯穿着整个小岛。

岛上居住着许多的仙兽,它们和这些古老的树木们来自同样久远的年代。不过,从它们身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岁月沧桑的痕迹,有很多小仙兽恰恰是很可人的,比如说食梦兽,他常常把竹叶青小蛇当做呼啦圈不停地转,把它转晕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蛇抛到盛满了粉色花瓣的小水洼里,给它好好洗个花瓣澡。

食梦兽的样子是不断变幻的。最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的颜色常常变幻得微妙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自然界所能够存在的颜色,就算是在梦中,想必也十分罕见。

整座岛上只生活着这么一只食梦兽。井叶和他的爷爷安,都很少能够见到他。或许,在他们吃着三文鱼片、喝着花瓣汁,然后静静入睡的时候,小食梦兽就伸出了自己的那一个小小的斑斓的爪子,扒开窗户口的藤萝,小心翼翼地落到了金红色的木桌子上,然后开始在他们的房间里左顾右盼,打量起灰尘来,或是饶有兴致地掰下天花板上的毒蜘蛛的三条腿儿,或是翻翻井叶的日记还有他爷爷写的小诗歌。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莫过于和梦有关的——吃梦。

……

井叶和他的爷爷住在这个小岛上已经有五十年了,然而,在井叶看来,不过是五年而已呢。

这几年里,他们和岛上的仙灵妖精还有许多小兽们都相处得非常愉快,这是一个没有怀疑和猜忌的小岛,没有任何一个生灵会追问他们的来历和故事。一切都像自然安排好的一样,大家彼此似乎只有善意的流动。

曾经的渔夫安,现在从不现身在海上了,和抹香鲸有关的记忆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为了安心,如今他只呆在他精心搭建的那座朴素漂亮的小房里,写下一些诗歌,当然,这不是普通的诗歌,在这座神奇的岛上,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比如说,用春夏秋冬四季的树叶碾成粉末,然后再把写好的诗篇的纸张揉成团子,跟树叶粉末混合起来,再倒进土壤中去,诗歌,便会一点一点地生长起来。

井叶是一个无比单纯的孩子。仿佛在遇见他的那位爷爷之前,他脑海里没有任何记忆。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和他的爷爷一起生活。井叶非常喜欢大海,他曾经跟一只傲慢的透红小丑还有一只红龙鱼比赛游泳,结果竟然赛过了它们呢。井叶也知道有关于“琉璃街”的传说,他的爷爷告诉他,那是他毕生寻求的心愿,他只是想去寻找,不想惊动一丝波澜,况且,他已年迈,寻找琉璃街的使命,当属井叶了。于是,井叶对大海更加地向往了,琉璃街这个地方,随着年月的增长,在心中被描摹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斑斓。

所以,爷爷常做着关于诗歌灵感的梦,井叶常做着跟琉璃街世界有关的梦。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地被食梦兽那个小家伙看在眼里,他像是一个深谙人心的古老精灵一样,当井叶和他的爷爷睡着了之后,他就会悄悄地走到他们的耳畔,用脚爪子尖上那几朵凸出的软软的绒毛团子轻轻拭过他们的额头,然后闭上眼睛,往他们的耳朵里,吹上一口清凉的气儿,两人的身体中央,便会出现一个五星阵仗,这个时候,小食梦兽只需要跳到五星阵仗中央,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溜进他们的梦里。

这一天,岛上刚好下过了太阳雨。空气变得黏糊糊的,紫藤萝的笑意融化在沐浴后的光之尘埃里。风婆子一口气吹下来,小食梦兽就像一团软软的麻薯团子一样,落到了井叶家那小房子的窗口前,爷爷正趴在桌子上小憩,而井叶在侧着躺在地板上,手里还握着一只亮亮的虎斑螺。

“呼呼,好耶,好耶,就是这样呐!”小食梦兽心里头暗自窃喜着,骨碌一个小跟头,就穿过了玻璃,走到房子里来了。

房间里布满了水仙花的香气,让食梦兽有点微微的迷醉。

“呼呼,好耶,好耶,就是这样呐!”小食梦兽对着爷爷使出了自己得意的魔法,跳进了那个五星阵仗之中,开始进入爷爷的梦境。

——豌豆姑娘,今天又踩到寄居蟹了吧,它的钳子把你的裙子弄脏了吧,哈哈。

——一阵凉风啊,舒服……

——沙滩里竟然长出了仙人掌,摘下来送给井叶玩吧。

——风平浪静的,人鱼国王的心情不错,小丑鱼丞相送邀请函给我去参加它们的海底狂欢会呢,可是晚餐的生海鲜的味道却不怎样嘛……

小食梦兽对这些梦境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味道很奇特,因为这是一个个诗人的梦境哇。小食梦兽不敢轻易地尝试,有一次他不小心吞下了一只海马爸爸带着育儿袋里的宝宝在云端遨游的梦境,然后就开始头晕目眩,好像丢了几百年的法力一样,一连好几个月都吃不下一个梦境了。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贪嘴了。

小食梦兽在这些梦里头时而奔跑,时而驻足,它一直期待着又能够令自己心仪的梦境出现。

这时候,小食梦兽感应到了在许多梦的里面有一团荧光粉色的光芒。心里一阵快乐涌动,因为这光芒是一个好梦的标志。

“呼呼,好耶,好耶,就是这样呐!”。于是,它又是轻轻吐了一口气,无数的梦境像泡泡一样被它吹了起来,小食梦兽纵身一跃,抱住了那个闪着光的梦。

“好可爱的梦啊,我都没见过呢。”小食梦兽睁着圆圆的眼睛,细细观察着这个罕见的梦。这是一个有关于写诗灵感的梦,或许是因为遗忘,这只梦被掩盖在其他梦境里头,再过长一点时间,可能谁都不会记得它了。小食梦兽发现,这个梦它还没有被想象成一个完整的形状,所以它还有点软软的,像没有煮熟的蛋黄,应该说,它是一个梦的新生儿。

真的好可爱,好想吃喔。小食梦兽心里痒痒的,又仔细地观察起梦里的内容来了。

——我要给每一颗从天降落的小雨滴,起一个清凉的名字。

——大海的目光里,游动着大鲸鱼的背影。

——金色的麦田里……

——雪花飘……呀……飘

——大海深处,抹香鲸……

“看样子它真的没有长好呀!”小食梦兽心里一阵叹惋。它决定不吃这个小梦,即便现在它的肚子已经开始饿的叫了。

让食梦兽饿肚子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它们会不得不在月光下吮吸月光,吮吸整整一个晚上的月光,以此充饥。

“要好好长大喔,改天回来看你!”小食梦兽用茸茸的爪子拍了拍小梦,轻轻地道了声别。小梦微微颤动了一下,变成了一个爱心桃的形状。

小食梦兽从爷爷的梦境里跑了出来,晃了晃脑袋,跑到井叶的身边,进入到了他的梦里。

九十九步、一百步、一百零一步……小食梦兽在井叶的梦里逛了好一阵,可是却连一个有意思的梦境都没有发现,因为井叶的梦境之中,全都是平日里最平凡不过的点点滴滴,实在引不起小食梦兽的兴趣,就连那个幻想着“琉璃街”的梦,小食梦兽也是不屑一顾的。但它还是很有耐心地继续深入,用敏锐的嗅觉搜索着梦的味道。

忽然,小食梦兽的双眼一亮。他感觉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壮阔的梦。小食梦兽赶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以一缕彩虹般的姿态,迅速地朝梦境深处奔去。

唔——那是大海的声音啊。

小食梦兽眼前空无一物,但是他却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了海浪的声音,海贝酣睡时点点滴滴甜甜的呼吸、海星触手微微移动的声音,还有海藻的腥味。真实、美丽、深邃。

很显然,这一块巨大的梦境被封印了起来。是一种,很古老、很强大的魔法。小食梦兽忽然想了起来,在很久很久的以前,食梦兽爷爷曾经告诉过它,有些梦可以作为兽儿们可口的美食,可是还有一些梦,是食不得的,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梦,神奇到能够让每一个食梦兽身临其境,怦然心动。

小食梦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它惊呆了,井叶的梦境,跟食梦兽爷爷所讲述的那种梦,如出一辙。

“如果有一天,这样一个梦变得不再透明,那么,拥有这个梦的人,会变得很痛苦,很痛苦。所以,千万吃不得的啊。”小食梦兽还清楚地记得,爷爷如是说过,而且千叮万嘱,眼睛里闪烁着严肃的枯木般的颜色。

“好可怜的孩子啊……竟然有这种梦”小食梦兽自言自语道。

这个时候,梦境里突然有一个小东西在隐隐地蠕动着。小食梦兽正呆呆地站在那儿,没怎么仔细注意着。当小食梦兽的目光逐渐被那个小东西吸引过去的时候,小食梦兽惊奇地发现到,原来,是一只柠檬梦蝶从梦丛中飞了出来。

梦蝶也算是一种小守护神,主司梦境清洁。而这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柠檬梦蝶,却是十分罕见的梦蝶品种。

“哇唔……大人……别吃我啊,大人,你千万……别吃我啊……”柠檬梦蝶看见了小食梦兽,吓得脸色发绿,都快变成青苹果梦蝶了。

小食梦兽眯着眼睛,嘟着嘴说:“我现在没有味口吖,而且你看上去瘦不拉几的,味道肯定也不怎么样,别担心了!”

柠檬梦蝶终于嘘了一口气,翅膀不再绷得那么紧了。

“我问你啊,你在这呆了多久了?”

“应该是很久很久了吧,梦境的生物不都是和生命同时存在的吗?”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片这么奇怪的梦境呢?我感受到很强烈的海洋的气息。”

柠檬梦蝶眼睛闭了闭,一句话也不说。

“嗯?说话啊!”小食梦兽继续问道。

“食梦兽大人,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说出了这个秘密我就完蛋了。会死的啊,知道不?”柠檬梦蝶神色凝重地说着。

小食梦兽也是一言不发,身上的颜色变得很淡,像是深海里的麦子。

“还是别知道得太多的好啊,身为一个食梦兽,应该多吃好梦才对,那才是享受真正的生活呐!当然,绝对不要吃了我啊,嘿嘿”柠檬梦蝶一边用教导的口吻说着,一边嘿嘿地傻笑。

小食梦兽闭着眼睛,冥想着。柠檬梦蝶凝视着小食梦兽,也一言不发,梦境里的风呼呼地吹着,氛围变得非常冷清。

“嗯……好吧。那就让我把这个梦吃掉吧。”小食梦兽说。

先是一阵沉默。接着,柠檬梦蝶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了。这次,它的颜色倒变得有点像一颗熟过了头的柠檬。

“大人,您疯了,还是糊涂了啊!您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的,爷爷跟我说的,这种梦吃不得的。”小食梦兽一脸无邪地望着柠檬梦蝶。

古老的预言说:

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快乐的,悲伤的,所有的好的,坏的,所有的完整的、不完整的。都藏在看不见的梦里。它们被封印着,但迟早有一天,封印会被打开,一切将被释放……

拿走那梦,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快乐抑或是悲伤的,好的抑或坏的,完整的抑或不完整的。就会像冬天里的雪一样,温柔地融化掉,融化成不刺眼的一场空白。而拿走梦的人,却会获得梦境里那所有的一切。

“这样,您还是坚持要吃吗?为什么呐?”柠檬梦蝶不解地问,身上还是一片深黄的柠檬色。

“我想长大,我想尝尝除了快乐以外的梦,会是什么味道。”小食梦兽低着声音说。柠檬梦蝶看着它,心里觉得沉沉的,又说:“如果你想吃不好吃的,我可以掰一小片我的翅膀给你尝尝,味道……”

小食梦兽对着柠檬梦蝶微微笑了一笑,向它跑了过去,在它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柠檬梦蝶眼眶里噙满了雨水般的泪,它觉得自己说不出话了,便向梦的深处,飞走了……小食梦兽注视着柠檬梦蝶飞翔的痕迹,默默地为它送着别。

小食梦兽的心在搜寻着一种关于梦境的美妙感觉,它找准了一个时刻,张开华丽的四肢,扑倒了那一块梦境上,一边咬着那块梦,一边流着五彩斑斓的泪水。

井叶的那一块透明的梦,被小食梦兽的小嘴吞噬了。

小食梦兽离开了井叶的家,独自走在黑黑的森林里,它的心里,装着无穷的大海,装着无数鱼儿的眼泪,装着一只抹香鲸的故事……。它的身上,多了一份蓝色的深邃。

井叶睡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耳边有一片小小的稿纸,那是爷爷写诗用的稿纸。井叶打开那张小纸,读到一行荧光色的歪歪斜斜的字迹:

“小井叶:

不好意思,你的梦,我拿走了。希望你快乐。”

井叶摸摸自己的头,感觉好像没有少什么似的。心里想道:或许他拿走的,是我的噩梦吧……

从那以后,小岛上没有人再见过小食梦兽了,但是天上的小星星却在说,每天都有一只孤独的小食梦兽,他在唱着梦境里的秘密,好像关于大海,关于一只悲伤的抹香鲸……

第三章 星空宴会

星星们慷慨地把光芒洒在这座小岛上。湖水里的河童们一一从里头爬出来了,月亮的影子倒映在它们头顶中央的那块圆形的小水洼上,让它们心里有份小小的雀跃。

大河童们牵着小河童们的小手儿,在树林间走动,把采摘到新鲜水果还有捕捉到的鱼虾放在芭蕉叶里边。

它们会把这些东西放置在每一个仙兽的家门前,当然,也包括井叶和他爷爷。

“爷爷,今年的星空宴会来得真快啊!河童们已经把宴会前的食物准备好了。”井叶乐呵呵地说。

爷爷搁下捏在手心里的那只笔,站起来身来,说:“好吧,那我们就开始吃吧。”

这是一顿美好的宵夜,在这座小岛上,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家会举行一场星空宴会,而与会的所有人们都将要先吃下河童们准备的这一些精美的宵夜,才能够前去参加。井叶和爷爷自在这座岛上起,每一年都会受到这里的居民的热情邀请。

吃完河童准备的最后一个樱花饼的时候,井叶和爷爷带上了一把精致的小提琴和竖琴出了门。

小山鬼、蓝海妖、白猫先生、小魔女蝾螈、花粉兽、雨水小仙、柳树婆婆还有萤火虫、飞蛾化作的小妖精们都一一到齐了。大家围坐在空旷的原野上,心里的窗被打开,无尽的风吹入,盘旋着带来无数清凉。井叶和爷爷到的时候,深深地向在座的各位鞠了一躬,然后盘腿坐下。

海浪送来了火珊瑚们委托赠送的几束能发出亮光,却不会烧掉东西的火焰。小河童们一个个合伙把这几束珍贵的火儿搬到了原野的中央,放在了几朵刚开过花的含羞草的头顶。那几株害羞草间触到了火的温暖,脸上也透出了微微的红晕。

星空宴会,就这样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夜风开始温柔地撩动柳树婆婆的柳丝,闪着绿色光芒的音符一个个从细细的柳叶中间飘出,像是柳絮那般的轻盈,小萤火虫精张开小小的嘴巴吃下一个音符,又忽的喷出无数个绿色的泡泡,惹得大家都笑了。

“我还要,还要……”另外几只小萤火虫精也争着抢着要捕捉柳树婆婆的音符。她们在柳树婆婆庞大的枝条丛中欢乐地追逐,在里面划出条无数萤火,像是音符背后的五线谱一般。

这个时候,井叶的爷爷从口袋里悄悄拿出了一个小沙包,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可以播种下土的诗歌。

他把这诗歌埋在湿润的土壤里,地底下传来无数稚嫩的呼吸,一阵穿动之后,人参娃娃们便从底下钻了出来。它们拉起了在座的各位的手,欢快地在原野上跳起了舞、唱起了歌。

“来来来……来开心一下吧……”当一只人参娃娃把手伸向了飞蛾精的时候,飞蛾精却温柔地把人参娃娃抱了起来,用头上的触角抚摸着人参娃娃的脸蛋,凑到它的耳边,轻轻说:“乖,找别的姐姐玩去……”于是就这样谢绝了人参娃娃的邀请。

飞蛾精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火焰的前面,眼仿佛被那火洞穿了一样,除了火焰的倒映,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被井叶看在了眼里,他留意着飞蛾精的神色,好像看出了一些忧愁。于是,井叶坐起身来,来到了飞蛾精的身边。

“这歌声真好听呀!”井叶刚刚一坐下,飞蛾精就主动向井叶搭讪,井叶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是,很好呢。”

飞蛾精看上去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今年估计是她四百多岁的生日了吧。她穿着白白的连衣裙,背后有两只月亮颜色的巨大翅膀,然后还披着起肩的稍稍有些弯曲的一袭雪白的头发,头上还长有长长的两只可爱的触角,看上去就像是天使一样。井叶一直都觉得飞蛾精会不会是天上来的,对她觉得很是神往。

“为什么一个人呢?”井叶问。

飞蛾精看着眼前的那片火,观察着在指尖上那片跳跃着的绿色的音符,好像没有听到井叶的话。井叶低着眉头望着她的侧脸。

“对不起,我耳朵不好。没听清楚你说的呵”飞蛾精好像又略有察觉般的,对井叶满怀着歉意地说道:“不过,我真的可以感受到这音乐呢,柳树婆婆不愧是岛上的音乐家,她和风的演奏,像是被春天的泪水泡过了般的乐曲似的。真美啊。”说着,她脸上荡漾开一片深深的笑意,像是一朵月桂树上新开的小花。

“春天的泪水?”井叶睁大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飞蛾精一脸困惑地看着井叶,好像又没有听出他在说些什么。井叶于是又扯开嗓子,大声地问了一遍。

“是啊,我们家族都得靠它来维持修炼呢。春天的泪水,就是天堂的泪水,像是银河的水,清清凉凉的,很好喝呢。”飞蛾精双手托着下巴,闭着眼睛,陶醉地说着,那长长的睫毛上还闪过一线亮亮的光泽。

“春雨下过之后,在竹叶尖上啦、柳树叶子的尖上啦、还有花瓣尖上啦,都会有很多雨水汇成的小水洼,我们会用头上的触角把它们采下来,但是也要小心翼翼地保证不让它们破碎。一旦到了月圆之夜,大家就会合力祈祷,向大地岛神祈祷,借助彼此的法力还有大地的神力,把雨水里的泪水提炼出来……喝下之后,就会觉得非常舒服,奶奶说,这就相当于增加了几十年的修行呢!”

井叶仔细地听着飞蛾精那好似梦中低吟一样的讲述,入迷了。

飞蛾精觉得井叶的样子很可爱,于是便问他:“那你知道为什么春天的泪水有这样神奇的魔力吗?”

“不知道吖,你说,你接着说……”井叶特地把音量调高了好几分。

“这是因为呀,呵呵,春天的泪水里,含着大地的哀思。”

“什么叫大地的哀思?”

“我也不知道。可能跟我们的家族有关吧。因为我们不是蝴蝶,可以去吮吸快乐的事物,蝴蝶的斑斓是跟欢声鸟语、芳香四溢的花朵分不开的。跟我们飞蛾一族有关的除了熊熊烈火之外,就只有这泪水了。可是我们一扑到火里,迎接而来的必定就会是死亡,但是这泪水就不同了,我们吮吸它的时候,会感到一双抚慰着冰冷的心的爱意的双手,不会觉得孤单,不会觉得冷寂了。”

井叶点了点头。飞蛾精还是笑得一样的开心。

音乐声声不断,星空绽放得如同钻石一般明亮。月亮的脚步印在空旷的大地上,带来一小段微凉。夜来香开始倾吐它们压抑了一个白昼的芬芳,蛐蛐和纺织娘的乐曲也开始奏响。井叶和飞蛾精两个人就这样静坐在月光里,观照着眼前的盛宴。

“井叶呢?你有什么梦想呀?”飞蛾精忽然问。

“喔……我呀”井叶略有所思地回答道:“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呢,爷爷现在已经老了,我得靠自己养活自己了,当然还得照顾他。我还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琉璃街,爷爷说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宝藏。”

“嗯,我也听说过。那是一条用琉璃建筑成的,没有边际的街道。但是传说中的事情可靠吗?”飞蛾精质疑着说。

“不管怎样,我还是相信的呢,我一定要找到那个琉璃街,让岛上所有的伙伴们都去看看……”井叶说。

“那好,加油吧!”

“嗯……”

这个时候,花粉兽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飞了出来,笑眯眯地给井叶二人打了声招呼。然后从一个彩色的锦囊里拿出了几颗红红的糖果子,递给他们吃。

“谢谢”井叶和飞蛾精一起说。

“不谢,不谢,呼啦啦啦啦……”花粉兽结结巴巴的说。

“你说什么?”井叶听不清花粉兽嘴里一连吐出来的那些字句。

“我说你们快点……呼啦啦啦啦啦……”

“你说什么?”井叶还是一脸茫然。

“我是说,你们快尝尝看这个糖果呀,呼啦啦啦啦……”花粉兽说。

“哦,是这样啊。”井叶笑了笑,便张开嘴把花粉兽送的糖果丢进了嘴里。

哇呀,太苦了……井叶一口把糖果吐了出来,接着横眉瞪着花粉兽。

花粉兽抿着嘴巴偷笑着,扑哧扑哧翅膀飞了起来,对井叶说:“嘿嘿,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啊……嘻嘻。呼啦啦啦……别把我们忘了。”说罢,又从半空中丢了几颗橙黄橙黄的糖果到井叶的手里。

飞蛾精从井叶手里拿起一颗,嚼了嚼:“味道不错,是甜的。”

“没有想到这个花粉兽平时除了会做一些花粉糖之外,还会恶作剧呢。”井叶说。

飞蛾精从容地看着井叶,目光温和如水,一丝洁白的银色沉淀在她的发梢上,晚风吹来,无数亮闪闪的粉末也随风飘散而去。

“对了呀,井叶。花粉兽说得对,我们也应该好好参与下这次宴会。去年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动听呀,还有你爷爷的也很不错。今年难道没有准备什么吗?”飞蛾精快活地说。

井叶一听飞蛾精的话,仿佛想起了什么,赶忙叫起在刘树荫下乘凉的爷爷。小声议论几番之后,拿起了乐器,缓缓地弹奏了起来。

井叶的那把小提琴,是柳树婆婆用自己的树干制成的,几年前在井叶的生日上,柳树婆婆便把这份难得的小礼物送给了井叶,从那以后,井叶成天跟着柳树婆婆学习拉小提琴,渐渐的,井叶摆脱了模仿式的演奏,他学会了如何拉出美妙的音符,属于他自己的音符,于是,在去年的星空宴会上,井叶缔造了属于自己的一场音乐会,无数的音符就在那一刻起溢满了整片星空。

而爷爷的竖琴,是他自己寻木头做成的。山里的野蜂儿们,每天起早贪黑,捕捉晨光熹微时最细嫩的阳光,用这些阳光制成了竖琴的琴弦。到了夜晚,这琴弦总是释放着阳光般的光泽还有温暖,引得无数的飞虫们好奇的围观。

一声小小的拨动,把整个宴会带向了另外一番境地。没有人互相试探彼此的心情,悠悠的琴声,柳树丛中的歌声,把所有生命引向了同一片斑斓的宁静里。音符飞扬,情愫微微荡漾……

海风婆子也来了,无数会唱歌的扇贝一个个驾着一小片浪花,随着在原野上空盘旋的海风,带来了海底的歌声。

飞蛾精站了起来,打开了那久违的飞翔,她张开自己的双臂,像仙灵一般地朝着天空飞去,飞到半空,她开始旋转,像再跳芭蕾舞一样,她不住地旋转、旋转,不息地旋转、旋转。她是那样的忘我痴情地投入着,那样快乐地盛放着。

“好美啊……”一只小人参娃娃望着天空说。

“是啊,好美啊……”另外几只小人参娃娃也跟着附和着。

渐渐地,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那只在飞舞着的飞蛾精。无数像会发光的雪花一般的粉末儿,开始从天空飘落下来,植物们、动物们都开始雀跃了,闲草们开始舒展着腰筋,乐呵呵地小,扇贝们嘴里的珍珠也发出了迷人的桃黄色的光晕。

整个星空宴会的目光,都开始聚焦到飞蛾精的身上了,大家拍手欢呼,内心被难以言表的感动簇拥着。

飞蛾精却似乎没有感受到这样一些东西,她依旧欢快不息地跳着、舞着,让黑黑的风浮动起那银白色的头发,让那翅膀巨大的影子,投射并旋转在空旷的原野上,让雪花样的粉末,飘洒在大家的肩上。

星空宴会,被她点亮了。

井叶一边拉着小提琴,一边凝视着半空中的飞蛾精。井叶觉得,她真的比蝴蝶还美,像是一颗春天的泪水,像是一团温柔的火焰。

夜晚,被渐渐拉长,拉长了……

第四章 春天的魔法师

这一天,井叶和爷爷都呆在屋子里。早上杜鹃鸟送来几张山鬼们寄过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新春的祝福语,是蘸着鲜花的汁液写出来的字,井叶把这一些信放在柜子里保存起来。这是他们今年收到的五百封明信片中的一小部分。

大家都在等待着春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惊蛰这一天,可是这春天,却还迟迟未到。岛上的山顶上,还有层层的雪儿覆盖着。

“今年的春天来得也太迟了点儿。”爷爷叹道,喝了一口茶。

“爷爷,掌管我们这座岛屿的季节的仙兽是那一个啊?”井叶问。

“嗯,这个不是谁能决定的呃”爷爷回答道:“天地的季节变化,向来都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是仙能够主宰的呐,是大自然才有权利说话的……”

“哦——”

“呼呼——呼呼——”

一阵风把家里的门给吹开了,井叶忙赶着去关门。但是他忽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在他的脚底下交织。

“谁说不可以咯?哼……”

“谁?谁在说话”井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家里的地板上卷起一阵淡紫色的漩涡,一个小孩模样的家伙,披着淡紫色的斗篷,戴着尖尖的帽子,出现在了井叶的面前。

“你这小鬼,竟敢忽视本大人的存在,哼哼哼!”那个小家伙用手里答法杖指着井叶的爷爷。

“你才多大啊,这么没礼貌!”井叶又惊诧又愤怒地兽。

“哇哈哈哈哈哇哈哈。”那小家伙一阵狂笑:“我今年已经一千零一十一岁了呢,不叫你们小鬼叫什么?”

“那……敢问您是……”井叶的爷爷问。

“我嘛,说出来可是会吓你们一跳呐!告诉你们好了,我是春天的魔法师。”

井叶和爷爷一阵愕然。

“哼,孤陋寡闻的家伙。你们刚才说那啥来着,简直是胡言哇!春天的来去不就掌握在我的手中掌握得好好的吗!身为春天的魔法师,春天就像我的小狗狗一样听话呢!”他得意地说着。

“那很好啊,您为什么不把春天带来呢?”爷爷说。

“你们这几百年来没有给我一点供奉,我烦躁死啦!”他嚷嚷着。

他话音刚落。爷爷和井叶便搬出了一张小桌子,上面堆满了食物。像雪水浸泡的菠萝茶、玫瑰金枪鱼刺身什么的。那个春天的魔法师见到食物两眼放光,嗖的一下扑了上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不错不错,太好吃啦!”魔法师说:“既然这样,那你们中来一个人跟我到我的城堡去吧!我把春天的种子交给你们,这样春天就能够来啦。”

“我去我去!”心叶急急忙忙地说,也不顾爷爷的意见。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春天的魔法师说。

井叶跟爷爷道了声别,听了爷爷几句嘱托之后,就快乐地跟着这位春天的魔法师上了路了。

他们两人一直走,一直走,路过岛上的许多风景。井叶觉得,这座岛屿太需要春天了,所有的生物们都提不起精神,有的甚至还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着。

当他们俩走到一块小空地的时候,春天的魔法师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忽的一口气,打开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镜子。他告诉井叶,从这镜子里进去,便是他自己的结界了,城堡就在结界里。

井叶就这样跟随着春天的魔法师来到了他的结界里。井叶着实在这里体味到了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春天的味道。青鸟衔着花般的心情在晴空上飞舞,潺潺的小溪流里喷涌着淡蓝色的烟花般的水珠,阡陌之上,野花野草更是如同贝壳一般纷纷铺在泥土上。

“欢迎光临——嘻嘻。”一只蜻蜓将一朵新开的百合花递到井叶的手中。

“谢谢你。”井叶感谢道。蜻蜓手捧着好多花,飞得越来越远了。

穿过一个牵牛花搭成的小隧道,一阵荷花的香味袭过来。井叶觉得心里有些甜甜的味道。随后,越是往前走,心里觉得就越甜,像是新鲜的蜜糖伴着枫露茶的清香,叫人的心里甜蜜到要融化的地步了一般。

春天的魔法师观察到了井叶的神色,笑着说:“嘿嘿,尝到我伟大的魔力了吧,前面不远处就是我的城堡了,所以你越往前边走,心里就会觉得越甜,这是花蕊在向你招手,这也是春天的一种魔法。明白吗?”

井叶把舌头伸出来,感觉到无数甜甜的滋味在他的舌头尖山舞动着。这种滋味真是前所未有的呢,竟然连空气都能够尝出甜的味道来了,井叶心里想着。

终于来到魔法师的城堡了。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井叶无法相信,因为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奇幻世界。城堡下,荧光色的人群戴着各种花色的长帽子走来走去,帽子上总有姹紫嫣红的花朵。这里有不少的人在城堡下开着各种小铺小店,卖一些小份的柠檬绿茶、蜂王浆、杜鹃花蜜糖、奇异果种子,还有一些老板用水晶鱼缸装着桃花鱼和梨花虾子,卖给那些荧光色的小人儿们玩。

一切是那般的春意盎然,但是却让井叶觉得分外的安静。这里的人没有五官,更加没有神色,互相交流不说一句话。一个看样子才七八岁的小人向老板买一只桃花鱼,竟然若无其事地把几枚樱花状的硬币放到小铺的桌上,轻飘飘的搬着鱼缸,像幽灵似的走了。而老板更是毫无反应,感觉像是酣睡着的人。这种淡然让井叶觉得有些乏味而畏惧。

“呵,大开眼界了吧,这就是我的臣民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创造的。我是不是很伟大呀?”那位春天的魔法师得意地对井叶说,嘴上露出阴邪的笑容。

井叶尴尬地笑了笑,随意附和了几句。

魔法师的城堡是用桃木制成的,屋顶漆成了绿色,上面的花纹图样像山洞里的壁画一样,有极其古老的意蕴。而城堡的其余的部分多大是红色和黄色,整洁干净而又不刺眼。房檐上挂满了细长的柳条儿和白色的长纸片,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但仍把这座城堡衬托的很漂亮。

进入城堡的内厅,俨然来到了春天的原野。这里的花香鸟语都是真实存在的。一只乌龟可以轻而易举的从万花丛的壁画里爬出来,水中螃蟹的私语也能够轻易地听得到。井叶目不转睛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这时候,一位身穿淡黄色长袍子的老妇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她的背有些微微的驼,两只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头上扎着几支五彩斑斓的羽毛。井叶觉得她很有可能是雉鸡夫人。

“欢迎,欢迎,欢迎光临。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魔法师的贵宾。”老妇人笑着,苍老的脸像是龟裂了一般,显得很生硬。

“今天你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吧,过几天我再把春天的种子交给你,你随雉鸡婆婆去吧,她是这里的管家,她会安排好你的生活的。嗯……就这样吧,bye!”春天的魔法师扔下一句话,一溜烟的不见了。

“哦呵,请随我来吧……”雉鸡夫人把手伸向一条碧绿色的走廊,领着井叶往走廊走去。

在碧绿的走廊里走了一阵之后,雉鸡夫人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往墙上轻轻点了一下儿。几只蓝色的凤蝶从墙壁里飞了出来,接着又传来一阵细细的流水声——吱呀,一扇房门打开了。

“请进,亲爱的贵宾。”雉鸡夫人说。

井叶走进了一间小小的客房,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铺着如同蚱蜢翅膀般薄薄的被子,地板是湖水的蓝色,墙壁则是贴着绿白相间墙纸,墙纸的褶皱上还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小房间的左侧有一扇玻璃落地窗,撩开长长的淡黄色的窗帘,外面有一个小阳台,上面种着各类的吊兰、海棠还有月季,小水池里养着三条红红的小鲤鱼。井叶对此感到非常的开心,郑重地向雉鸡夫人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请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了。”说罢,雉鸡夫人便一点一点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井叶张开四肢躺在了床上。这床软绵绵的,像是一块新生的草地。

井叶喝了几口水后,爬到了阳台上,外面的风呼呼地打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有无限的舒畅,忽的,他听到了扑通的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池子里的那几条小鲤鱼在吸水,可是井叶却发现,它们的身子一点点脱离了水面,渐渐的,开始游动在空气当中了,井叶惊讶万分,可是阳台上传来的风也已经令他的身子也浮动起来,不一会儿,井叶和那三条鲤鱼一同被风卷出了阳台,井叶闭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是在半空当中,一切宛如梦境……

当井叶感到身边的气流变得舒缓了的时候,他慢慢把眼睛睁开了。他已经来到了另外一番天地了——一片美丽的园林。

脚下的花朵已经没过了井叶的膝盖,碧蓝色的蝴蝶们用长长的触须在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水色涟漪,七星瓢虫还有螳螂在小河边喝着甜甜的清水。

“谢谢您把我们带回来了,谢谢!”井叶听到有人说话,回过头一看,刚刚那三只小鲤鱼正在河水中伸着鱼鳍向井叶道谢,然后游开来去。井叶也向它们挥了挥手。

井叶还是不明白,刚刚那阵奇怪的风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儿来。

井叶在园林里漫步目的的行走着,偶尔摘一朵小野花放在牙齿间咀嚼,尝出了一种浅甜而又酸涩的味道。

这座园子并不大,隔着不远处还能够望见魔法师的城堡。井叶决定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等黄昏的时候再回城堡去。

贯穿着园林的是一座细长的小河,井叶沿着小河散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直走,一直走。一座横跨小河的青色的小桥逐渐浮现在他的面前。

小河的左岸,有一棵巨大的柳树,它肆意的张开,千千万万根柳条儿像是少女的头发一样浓密,刚刚抽出来的那些小柳叶儿,闪着动人的光泽,几只小螳螂正倒立在柳树条间试练着自己的小钳子。

小河的右岸,则长有一棵庞大的樱花树,虽说比那棵大柳树要稍小一些,但是树的主干上爬满了如同深绿色的巨蟒般的藤条,树根从土地上隆起,透露出大地的秘密和心事。书的枝桠上,朵朵樱花盛放得异常可爱,黑色的蜻蜓静卧在小花的花蕊里,颜色对照形成鲜明的对比,美极了。

井叶张开手指,浮动着嫩嫩的柳条,几片樱花随风飘来,落在他的头上,井叶仿佛感受到了春天的心跳。

“孩子,不,你不能……”井叶忽然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

“谁,是谁?”

“孩子,你快走吧,离开那座城堡,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个声音说。

井叶用手捂住了耳朵,可是那声音却依旧能够穿过他的耳膜,传到井叶的心里,井叶感到头晕目眩,就这样,他拉开了步子,跑出了这片园林。

这天夜里,井叶早早地在城堡里的房间里睡了,他打算忘掉白天发生的那件诡异的事,也不去想那个声音要他离开城堡的原因。城堡里的纺织娘在井叶睡前一脸微笑地在井叶的床头放了杯土豆花与星光酿成的果汁,甜且清凉的香味,萦绕着井叶的房间还有他的春夜好梦。

灯熄灭了,春季的夜晚像潮水般卷来……

月光的手指从夜幕中伸了出来,卷起一阵阵醉人的光晕,园林里的青石桥上,没有光的足迹,却有着夜的吻痕,一只小黑鱼从水里跳跃了出来,在桥上蠕动着自己滑滑黏黏的身体,小小的北风儿拍了下它的身子,那上边的鳞片,竟反射出几缕光芒,像是一块玉石。小黑鱼心里有些许欢畅,感觉自己被黑夜镀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于是它又满足地跳回到了水里。

青石桥上那片被小黑鱼蠕动过的痕迹在一阵又一阵夜风的吹拂下,干涸了。一片樱花瓣飘落在了那个位置上,稳稳地停了下来,夜的眼睛看得樱花瓣的脉络。

月光的手指,好像拨动了自然的弦音,无数的夜风簇拥着,小河右岸的,那一棵活了一千年的大樱花树开始剧烈摆动起来,昨夜才开好的一千零一朵樱花儿们,因这些黑猫儿似的风的痒痒,开始雀跃了。终于,它们一个个松开了樱花树的枝头,伴着月光和星光,涌入了如同墨汁一般的夜幕,粉色的壮丽,多上了一层暗暗的沉淀,它们旋转在夜空上,袭起了一场华丽的盛大舞蹈,美化了单调的黑夜。

呼——嗒嗒——呼——嗒嗒。夜风在唱歌。樱雨飞满天,落满地,像是一个个优美的眼睛,点亮了原本就像是钻石一样的星星。

它们无止无休的飞扬着,飞扬着,仿佛跳跃出了黑暗的樊篱,没有什么会是它们的羁绊。它们那样的自由,那样的欢畅,陶醉在一次次与夜风的拥抱中间……

小河的左岸,那棵活了一千五百岁的大柳树,它的柳叶们也被拂动着,碎碎的樱花瓣在万千的柳条里捉着迷藏,惹得嫩嫩的绿柳叶儿们都有了羞涩之意,但是面对着飘出柳叶丛的樱花们,柳叶儿们心里却有了思念还有记挂,像是一个个单纯的爱相思的小孩。

小河中也浮满了樱花,水底的蜉蝣们打开最后一次仰望,内心平添了几许感动的静谧。

春夜,花雨,柳叶,花河……在夜的怀抱里,融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候,一段朦朦胧胧的歌声在夜的耳畔隐隐地走动起来了——

“又是夜哟,温柔的夜哟——

春雾漫漫淡淡似樱芳哟。

夜哟——美丽的夜哟——

我心,我叶,轻摇摆,轻摇摆——

樱啊——今夜终与你共听,风报春晓——

等君到如今,幸好不是空对今宵哟——

夜哟——美丽的夜哟——

满天樱子,似泪。点点入夜,入梦,至我心哟——

夜风里,我那柳条万千,撩夜心弦——

今夜何处啊?何处——?

在樱雨深处,在难眠的夜里,等你回答,回答——”

樱花雨壮大了起来,几乎遮盖掉了整片的黑夜,在为这歌声做着无言而又壮丽的回答。

……

第二天早上醒来,井叶觉得自己出奇的清醒,昨天晚上,他梦见了那片园林,那棵樱花树在夜风中,散发出无数的樱花瓣,一场樱花雨席卷了整片天地,它好像有着难以言状的痛苦,他还梦见那一棵柳树在唱歌,绿色的音符像是萤火虫似的,以柳絮一般的姿态从柳树丛中飞出,歌声里带着难以遮掩的相思和哀怨。

井叶用干净的泉水漱口洗脸,喝下了昨晚纺织娘送来的那一杯果汁,他决定忘掉那个奇怪的梦。

井叶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碧绿色的走廊间,每前进一步,脚下就会开出四五朵漂亮的迎春花,手心里还会有点点绿色的汁液沁出来。

这城堡确实很大,井叶在这城堡里完全摸不着方向,像是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井叶一连兜了好多个圈子,想找到春天的魔法师和雉鸡夫人。

他渐渐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下的地毯像是沼泽地旁边的青苔,又软又湿,数不清的奇怪的昆虫,像八翅飞蚊、水蝎子在这里肆意的横行。井叶感到有一些不太适应,正准备离开,忽然,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嘿嘿嘿,待会把这个送给他喝了吧,你猜他会变成一棵椿树还是一朵玛瑙花吖?”

井叶心里一惊,这不是春天的魔法师的声音吗?井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透过一扇用蜘蛛网做成的门,看见了小房间里的魔法师和雉鸡夫人,他们对坐在房间的中央,雉鸡夫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橙色的玻璃瓶子。

井叶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已经吃过我们这里的食物了,放心,用这一瓶就够了,想不到这么容易就会上钩呢。”魔法师用低沉的声音说,脸色成了青紫的,显得分外狰狞。

“是,魔法师大人英明!”雉鸡夫人谄媚的附和道。

“变成之后就把他移栽到城堡北侧的园林里去吧,哦,对了,可以跟那棵樱花树种在一起,当个陪衬也不错呢。”

他们俩人笑成了一片,声音刺耳而可怕。

井叶听了他们的话顿时毛骨悚然了,原来那所谓的春天的魔法师一开始就想要把自己变成植物啊。井叶的心弦绷得紧紧的,他撒开腿就往房子外边冲去,可是不料他的脚绊倒了一根蜘蛛线,这种特殊的蜘蛛丝网,一不小心碰到就会发出琴弦般的声响。

魔法师大声唤道:“是谁?”

井叶听见了魔法师的声音,跑得更快了,他完全不顾其他,一看见前方有出口就不住地奔跑,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双腿渐渐变得不听使唤,井叶大口大口地喘气,没了方向感,但值得庆幸的是,就在这一刻,他竟然跑出了城堡,井叶的眼前顿时之间变得明晰起来。于是他鼓足了自己的最后一丝气力,朝着园林的方向跑去。

来到园林,井叶的呼吸在一刹那变得平和了下来,无云的天空中横跨起了一道七色彩虹。

风中飘来一阵鹿鸣般的温柔呼吸后,七色彩虹像是一颗颗闪闪的颗粒般被一一的分解掉了,柳絮一样轻轻飘落下来,井叶被包含在这其中,并感受到一种古木的香气。

这时候,一阵强烈的白光突然闪现了出来,井叶感到自己被包裹在一片乳白色的光雾当中,一个温和的声音说:“井叶,累了吧?”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大樱花树,井叶,你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不要担心了,没关系的,你现在在我的花蕊里,他们那群人暂时找不到你的。”

“上次叫我离开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有可能是对岸的那棵柳树呢。”

“那……你是那棵樱花树?”

“嗯……”

“大樱花树,昨天的那个梦……”井叶疑惑地问道,有些不太好意思。

“那是一个真实的梦。”

“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梦呢?这和春天的魔法师有关吗?”

“井叶,那是我的心声,我和对岸的柳树有无法言说的秘密,我需要你的帮助。还有,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春天的魔法师,春天的来去,是由每一棵碧草,每一朵花瓣召唤而来的。”大樱花树语调变得更温柔了起来:“你所说的春天的魔法师,是被季节之神囚禁的山魔,他因为妄想借助他的魔法控制春天的复苏,而被封印在这里,但是他却一直经营着他自己的虚拟的这些世界,把外面的生物拿来改造,变成他的春日世界中的一草一木,所以这里的东西大多是没有感情的。”

“那你和大柳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和柳树原本都是主司万木的树神,山魔用他的法力把我们打回原形,并把我们拆散在河的左右两岸,他夺走了我们的法力,并借此支配着这个园林的存在,园林里的这条河,是一条隔音河,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们时刻都不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自然也不能够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井叶轻声叹了一口气,这声哀叹染上了花蕊的芳香,淡淡的,令人迷醉。

“那么……我能够帮你们做什么吗?”井叶坚定地说。

“我这里有一片千年花瓣,这是我开出的第一朵花的花瓣,我至今之所以还保留着一些魔法,全靠它了,他是用最干净的阳光雨露滋养出来的花,你只要拿着这片花瓣,将其夹在掌心当中,然后在小河的桥上闭上双眼,想象出真正的有生命的春天,眼前的一切就会不攻自破,山魔会恢复它原本苍老的面目,永远的消逝,不复存在。”

“那你呢?你和大柳树怎么办?”井叶焦急地问道。

“我们自然会随着结界的消亡而消失的,到时候消失的会是这里的所有,哪怕是一根最小的草。”樱花树照旧淡淡地回答道。

“不,不能这样,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这样的帮助对你们来说会有意义吗?”井叶激动地说。

“有的,这样我们就都不用被禁锢在孤独的深渊里,承受可望不可即的思念……井叶,你成功逃脱之后,把花瓣买到土壤里,用冬天的雪水浇灌它,它会长出一棵新的樱花树。”

井叶的眼眶渐渐变得有些湿润,他觉得自己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了。

“井叶,我很喜欢你身上的这股海洋的气息,就和我们身上的春的气息一样,有着很多一样的地方,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感觉到了这股美妙的七夕呢。相信你,一定能帮助我们的……”樱花树说。

忽然,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井叶的脚下有些许地震的感觉。樱花树说:“快,他们来了,你快走,照我说的,快去吧!”

井叶又被一阵白光带到外边来了。只见那樱花树再次袭起了它的花瓣,万千樱花瓣布满了天空,像是对井叶做着召唤。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岸的柳树竟也拂起了它长长的枝条,似乎在进行着同样的无声催促。

春天的魔法师和雉鸡夫人匆匆赶来,他们气急败坏,头上冒着烟,魔法师还不停地大声喊着站住。井叶望了望眼前的风景,迅速跑到桥上,他按照着樱花树的要求,闭上了眼睛,把花瓣夹在两手掌间,开始想象起了春天:

——无声到有声,溪水长流,阳光慷慨地给大地镀上了金色,蛙声阵阵的池塘,花海满片,小仙兽们对着眼前的一切,欢笑着,欢笑着,无数的愉悦之情,融化在风的歌声里……

花瓣从井叶的手掌间射出了一阵粉色的光芒,井叶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的一切都在往下沉陷,而那位春天的魔法师一边气冲冲地奔跑一边越变越矮小,脊背也弯了下来,最后化成了一堆泡沫,一边的雉鸡夫人化成了原本的雉鸡面目,着魔了般焦急地四处乱窜。

两岸边的柳树和樱花树在樱花海洋当中一点点湮灭,柳树的枝条轻轻摆动,像极了树神挥舞着手臂,做最后的告别。

井叶注视着消逝的一切,静静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重新回到小岛之后,井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里雪地里,手里还攥着那片樱花瓣。他迅速地将樱花瓣抚平,上面透出了点点的光泽。

井叶在一处相对温暖的泥土上挖了一个小坑,把樱花瓣埋了进去,随后的几天,坚持用树枝上滴下的雪水浇灌它。樱花树果然从中长了出来,而且一天比一天要高,岛上的精灵们都一同来围观了起来,大家议论得热闹非凡。

就在这个时候,春天也不知不觉也来了,以樱花树为中心点,大片的绿色从中蔓延开去,雪渐渐融化,深入土壤,岛屿被春色覆盖了……

春色降临,万物复苏,生机萌发得令人感动。

然而,每每有风吹过,这棵樱花树上总有吹不完的花瓣被拂起,看到这番景象,井叶总会有些触动,上次经历地故事在他的脑海里重现得异常清晰。

如果樱花树能有机会跟柳树说一句话,就一句话,它会选择说什么呢?井叶心里想着,但这终究不可能实现,是一个沉睡在过去的遗憾,不可能有答案。

但,毋庸置疑的。正是一颗小小的樱花瓣带来了整个岛屿的春天。

也许,那春天的魔法师,是真的存在呢。井叶想……

第四章 深海流星

金色的阳光,凉凉的海风,空气里洋溢着咸咸的味道,用手一抓,仿佛都能够抓出一捧新鲜的海水来。

蒲公英一边靠着癞蛤蟆草嬉戏,一边摇曳着那白绒绒的表情;阳光落在冰激凌树的一角,那片地方便结出一朵朵梦幻般的雪糕,招来了好奇的小飞虫;曼陀罗花田里,赤色凤蝶举行着一场关于花香的盛典,而那些年轻的花妖们纷纷骑着自己的小花兽,在一朵朵金银花上停了下来,他们用花粉滚了一遍小翅膀之后,坐在花瓣上,拿出芦苇管状的小杯子,津津有味地喝用甜辣椒花和独角兽奶混合而成的饮料,并且吃着平时不可少的美食——海星虾寿司、樱桃龙眼粽子;至于那些小草魔们,他们刚刚才从土里醒来,睡眼朦朦的,过瘾地洗了一遍露水澡后,正开心地吃着草魔妈妈悉心做的椰汁泡珊瑚花。

整座小岛正处在春夏相交的时节,天气温和得舒服极了,大家的身心在这样的时候,柔软得如同海绵,轻轻触动一下就会有难得的畅快。

这时候,井叶家门前的那棵奇怪的小树也快成熟了。井叶正站在那棵小树之下,抬头仰望着它的果实,幸福地同小树一道浸润在和谐的风日当中。

这是一棵海星树,它不会结出那种汁液饱满、鲜香诱人的那类果子,但它却是整座小岛唯一的一棵会结出那种会眨眼睛、会转动的活泼的小海星的树。海底的鲍鱼小仙把树的种子埋在这里之后,它已结出了五个季节的海星了,到今年已经是第六季了。每年春天的最后一个夜晚,岛上会升起淡紫色的圆月,小海星们在夜神的庇佑之下,会搭上淡紫色的月光列车,越过树丛和花田,回到属于它们的那片海洋里。

鲍鱼小仙是大海里专负责照料新生海星的小海神,由于她不能够经常到陆地上来,便把给小海星浇水、除草、施肥的任务交给了井叶。这好几年来,井叶一有时间就会去给小海星树浇水,海星树长得越来越高,那一些如同海藻叶一般的斑斓叶子互相簇拥起来,一片片都亮晶晶的,蔚为壮观。

但是,这么久以来,井叶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小海星们离开枝头,搭上月光列车回到大海的景象。每每到那样一个神奇的时刻,井叶总会莫名生出睡意来,然后在隐隐约约的睡雾中错过。

今年这春日的最后一个夜晚终于来到了,紫色的月亮依旧升了起来,淡淡的紫色光芒如雾降临,点缀在那些斑斓的叶子上的小海星们,忽然之间都像风车一样旋转了起来,五光十色点亮了海星树。

最后,在一阵小夜风的拂动之下,呼呼地转动了起来,几只大乌鸦张开嘴巴大叫着:呜哇——呜哇——,还跟着在一旁欢快地雀跃着。霎时,小海星们一个个从树枝上飞升了起来,它们在半空中排成了几列整齐的队伍,随从着月光列车,投入了碧蓝的大海的怀抱,“咚咚”的水声,敲开了一个美妙的深海之夜。

“哦哈——小星星们来啦——”飘飘鱼像一条彩带一样在海底宣扬着,声音在礁石间回响。

“星星们来喽——寄居蟹从一只虎斑螺里探出了身子,高兴地喊道。”

“星星们来喽——!”银环海蛇从白海滩里窜了出来。

“星星们来喽——”白色鹦哥鱼也跟着附和。

沉寂的海底一时间变得热闹非凡。红珊瑚们打开了昭示欢喜的灯光,海扇们开始肆意摇摆,大大小小的鱼儿用鳞片上的光芒为小海星们照亮了一场欢迎宴会……

第二天清早,井叶一醒来,便发现爷爷正在清扫着落叶,和往常一样的是,新一季的海星们离开大树回到大海之后,树上那些漂亮的叶子们也会全部落下来,空留下一颗珊瑚礁树一般的树。

井叶用左手轻轻的贴在大树的树干上,心里对那些小海星们默默地祝福着。

新的一天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世界依旧如此美好,大家不知不觉地被带入了夏天的风景画卷当中,心中怀着无限的欢欣。而广阔的大海中,新诞生的小海星们正以它们细小的触角,在珊瑚礁上与海滩上,联系着爬行。

这一天的午后,井叶刚刚从大海里采了几个还苹果回家,喝着下午茶的爷爷见井叶回来,忙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海蓝色的信封,递给了井叶。

撕开信封,一片颜色淡淡的信纸像水母一样顺溜溜地滑了出来。只见上面写着:

井叶:

夏天好!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烦请来大海一趟吧。地址:古贝大道蓝沼站7号。代我向爷爷问好。

鲍鱼小仙

敬上

井叶把信上的字读完之后,字儿化成了一个个泡泡,信纸和信封都变成了淡蓝色的雾,穿过翠绿的树荫,飞向灿烂的晴空去了。

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井叶心里想。

简单地收拾好行装之后,井叶就出发了,潜入海水中,身上那件蓝色的T恤被鼓动起来,看上去像是蓝海蜇的衣裳。

按着信上的地址,井叶到了鲍鱼小仙的家,小仙的家十分朴素,是用蓝水晶砌成的,天花板上吊着很多盏金色的珊瑚贝,熠熠生辉。

鲍鱼小仙和几年前的样子一样,披着那件玉飞鱼翅制成的披风,头上戴着九个鲍鱼壳,壳光闪闪的,只不过她的面容上多了些许的忧愁。

“好久不见呀,井叶,看来你真是收到信就直赶来了!”小仙见到井叶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她还连忙从她的储物柜里拿出海藻薯片、酸海梨片来招待井叶。这些小点心虽然不是很合井叶的口味,但毕竟盛情难却,井叶还是故作喜爱的多吃了几口。

吃完点心之后,鲍鱼小仙邀着井叶在一张小圆桌旁坐了下来。

“井叶,这次找你,是为了这个。”小仙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球,里头躺着一只柠檬色的小海星,它稚嫩的颜色里,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暗淡。井叶仔细观察了下这只小海星,发现它其实少了一只角,但看上去又似乎不是断下来的,海星们原本都有着魔法一般的超强自我修复力,断下一只角,可以轻轻松松的重新生长出来,而这只小海星的原本应该有的那一只角仿佛原本就不存在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井叶问。

“今年的这批小海星们都十分健康,唯有这只小海星有天生的生长缺陷。”鲍鱼小仙说着,叹了口沉沉的气,连泡泡都是零散无力的,头上那几颗鲍鱼壳也一一黯淡了下去。

小海星仿佛听见了井叶和鲍鱼小仙的对话,它顿时闪出一阵小小的柠檬色的光晕。

“我要听故事——故事。请您给我讲讲关于流星的故事吧!”小海星用天真稚嫩的声音央求着。

“昨天刚讲过的呀,不是说很好听的吗?好听的故事要留在星星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忆才会更美。”

“喔——那好吧,那就下次再说咯。”小海星说着,乖乖地收起了那柠檬色的光晕,好像睡着了。

“我能做些什么吗?”井叶问道。

“想要帮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找章鱼婆婆。她是如愿事主,大海里凡不能够如愿的生物都去找她实现愿望。”

“那我们就去找她呗。”井叶站起了身子。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章鱼婆婆生性古怪,想要获得如愿的机会,必须从自己身上拿出另外一件东西去交换。而这件东西还必须是你最珍贵的而她又最爱的,否则也成功不了。”鲍鱼小仙把那个透明的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最后,在井叶的决断下,他们还是决定去找章鱼婆婆,寻求一线生机。

章鱼婆婆就住在大海的那片海沟底下,那里的水流异常激涌,鲍鱼小仙把自己和井叶一同装在一个大鲍鱼壳子里才穿过了那片水域。

章鱼婆婆其实是一个很年迈的老章鱼。她今年到底一千岁还是一万岁还是十万岁,没有谁知道。她有着老仙女一般的面容,但是下半身却仍然是八只巨大的触角。

“章鱼婆婆,如愿事主,帮帮我们吧,有一只小海星等待你……”

“原来又是有求于我的人,哈!”章鱼婆婆背对着井叶和小仙,语气有一些不屑。然而,当她把头转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把目光聚焦在了井叶的脸上。章鱼婆婆那一刻惊呆了,她用触角快速地挪到井叶的身前,凝视着井叶那双眼睛,眼里闪着淡淡的光。

“怎么了?婆婆?”井叶有一些讶异。

“造孽啊,造孽啊——哎。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但……为什么,为什么会被封印起来哪,造孽啊!”她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一些人家听不懂的话。

二人面面相觑。

章鱼婆婆用紫色的手帕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说:“孩子,你多少岁了?”

“我?喔,十五岁了。”

“是啊,转眼过了那么多年了。”章鱼婆婆依旧自言自语,随后,她伸出自己的五指,轻轻掐算了一番。“我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我愿意做这件事。”

“需要什么做交换吗?”小仙问道。

“不了。快把那只小海星拿出来吧。”

鲍鱼小仙听了婆婆的话,赶忙把小海星从自己口袋里拿了出来。

章鱼婆婆打量打量了这只还在睡梦中的小海星,用一只触手温柔地碰了碰玻璃球的球壁。说:“孩子,醒啊!”

“哦——”小海星小声地回道。

“告诉我,你最想达成的心愿是什么?”章鱼婆婆问。

“嗯——我想变成一颗流星,一颗大海里最闪耀的流星。小仙姐姐跟我说过的,流星是星星里面跑得最快的,能够看到最多风景的星星呐!”小海星振奋地说。

“喂喂喂,瞎说什么啊!快要婆婆恢复你的角吧。”小仙在一边焦急地说着。

“嘘——”章鱼婆婆继续问:“那么小海星,我再问你一次,你就没有别的心愿了吗?比如你更想去做的事……”

“没有没有呐,就这一个。我想成为小仙姐姐故事里的那种流星,最美的流星”小海星干脆地回答道。

听到这里,鲍鱼小仙忍不住啜泣起来了。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化作一颗比一颗大的泡泡,一个接着一个破碎。

“没有办法,我只能够如愿于它自己。抱歉。”章鱼婆婆对井叶和鲍鱼小仙说。

井叶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一边安慰着哭着的鲍鱼小仙。

“小仙姐姐,你不用伤心啊,变成流星之后,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小海星说。

“抱歉,小仙,我没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井叶内疚地说。

鲍鱼小仙点了点头,继续无奈地留着眼泪。

章鱼婆婆把八只触手和在一起,雪花状的珊瑚花慢慢落了下来,装着小海星的那颗玻璃球逐渐破碎开来了。小海星像婴儿一般的欢呼雀跃,身体变得温暖变得滚烫,一阵耀目的金色光芒过后,它消失在了大家的面前。

“我也快要死了。”章鱼婆婆安详地说,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了起来。

“为什么?婆婆,你怎么了?”井叶问。

“我是如愿事主,成全了别人的愿望,若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话,魔法就会消失了。”

“章鱼婆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有得选择啊!”鲍鱼小仙带着哭声问。

章鱼婆婆摇了摇头:“也许你们这时候不会明白,但作为一个懂法术的巫灵,一生总得做一件类似于梦想的事情呀。我很知足了,今年我已经有七万岁了。而且今天,我还见到了我想要看到的东西,有什么好遗憾的呢?”章鱼婆婆微笑着,脸上的笑容完全不像一个巫灵,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章鱼老奶奶。

章鱼婆婆的目光仍旧聚焦在井叶的双眼上,和蔼温暖的微笑始终挂在脸上,直到她完全消逝。

小海星走了,章鱼婆婆死了。鲍鱼小仙和井叶就带着这样一个故事的结局离开了……

“一生总得做一件类似于梦想的事情。”井叶始终记得章鱼婆婆的这句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得最和蔼的时刻。

在很多个夜晚,井叶会潜进深海,坐在深海的珊瑚花园里,他抱着自己的双膝,静静地凝视着远方。

一颗金色的流星总会在深海里划出金灿灿的波浪,无数的鱼儿紧随在它的身后,那样的光耀、美丽。让井叶的心湖也泛起了感动的涟漪。

但,井叶始终不知道那颗流星是什么化成的。是那颗小海星,还是章鱼婆婆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的深深的目光呢?

第六章 海蛞蝓

在众多珊瑚当中,竹筒珊瑚的色彩必定是最为绚烂的。

井叶记得,爷爷曾写下过一篇散文,里面有一个句子说:“古老的海神,把调色盘上所有的色彩,都倾注到了一种珊瑚上,那就是竹珊瑚。”

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有人盗走了竹珊瑚最珍贵的颜色。大大小小的海神和海仙们忙得一团糟。因为大家都知道,偷走竹珊瑚的颜色的生物,不是普通的邪魔,而是一只海蛞蝓。

海蛞蝓,又被大家称之为海兔。他们是海底颜色最绚烂的生物,但同时具备着令所有人都生畏的剧毒。

珊瑚长老这天特意登上了小岛,来到了井叶家里,请求井叶能够帮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大海少不了竹筒珊瑚啊,没有了它,所有的珊瑚都会变得黯然失色,鱼儿们都找不到自己的栖息地了。”珊瑚长老说,手里那根绿珊瑚手杖不住地抖动着。

来,请坐。井叶的爷爷给长老递上了一杯茶。

“谢谢”长老说:“井叶,拜托了。”

“我该怎么做呢?长老您都想不到办法,我怎么会想得出呢?”井叶问。

“抢走竹珊瑚的颜色的是一只最毒的海蛞蝓,珊瑚和鱼类都无法靠近他,海蛞蝓有一种天生的敏感神经,只要是我们靠近他,他便会立即把我们给吞噬掉的。要知道,海蛞蝓可是连同类都吃的啊。只有对非海洋的生物,海蛞蝓才不敢轻举妄动。”

“是这样啊。”井叶想了想,回答说:“好吧,那我就去会会那只海蛞蝓吧。”

井叶的爷爷也表示支持,他拍了拍井叶的肩膀,祝福着井叶。

“对了,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珊瑚长老从袖口里拿出一把神铃:“如果遭到海蛞蝓的攻击,摇动神铃可以帮助你摆脱它,但是只有到最危急的时候,神铃才可以发挥它的神效,切记!”

“嗯,我记住了,走吧!”

珊瑚长老亲手把竹珊瑚交给了井叶,它只有普通的盘子那么大,看上去像是由五六个竹筒拼组而成的,但是,竹筒上面已经没有了颜色绚烂的珊瑚花了。珊瑚长老告诉井叶,如果海蛞蝓交出了颜色的话,竹筒珊瑚上的花便会重新盛放开来。

在距离海下珊瑚花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海草城堡,这里的生物一个个都晶莹剔透。水晶般的神仙鱼、小丑鱼,围着井叶团团转。

“嘿,你去干嘛呢。”一只透明的比目鱼问井叶。

“我要去找那只最毒的海蛞蝓。”井叶回答说。

“找他吗?那个家伙一般都在前面那块地方活动,不过千万不要和他说话哦,会受蛊惑的。”比目鱼说,侧着身子潜进了沙子里。

“谢谢你!”井叶的话还没说完,比目鱼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井叶继续往前方游,看见的生物逐渐变得少了起来。

井叶在一块长满了细小的海花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这里的水流很平缓,偶尔会有几朵粉色的珊瑚花贴到井叶的脸上。

海蛞蝓慢慢地从远处低低地游了过来,井叶被他的颜色给惊住了。海蛞蝓身上的颜色仿佛都是从玛瑙和翡翠中提炼出的一般,原始而动人,脊背上的那些触须,将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些颜色都融合进去了,比彩虹更加绚丽。

那色彩,如梦似幻,好似一个跳动的传奇。

谁?谁在看我?

谁?是谁在看我?

海蛞蝓的心里有一丝丝诡异的意识流动。

井叶向海蛞蝓走进了些,手里紧紧抓着那把神铃。

“是你在看我吗?”海蛞蝓问道。

“哦,是的,是我,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了。对不起。”井叶连忙道歉。

“你是外边来的吧?这里好像很久没有什么生物来呢,除了一些烦人的浮游生物。”海蛞蝓说,身上的颜色一眨一眨的。

井叶似乎感应不到这只海蛞蝓的邪恶,于是他收起了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只神铃,继续和海蛞蝓交流了起来。

“你每天在这里一个人呆着,在想什么呢?”

“我?没有什么,就是空白的。不过我的肚子现在有些饿了,我想要食物。”

井叶心里有一丝紧张。海蛞蝓又接着说:“不过,这里可能找不到我想要吃的东西,再忍忍吧。哦,你来这干嘛呢?”

井叶想了一想,说:“是为了海底的竹珊瑚的事情,它的颜色被人偷走了,现在大家正在焦急地为它找回原先的色彩呢。”

“哦,有什么办法救它吗?”海蛞蝓问。井叶有些小小的不解,难道海蛞蝓自己偷了竹珊瑚的颜色还要故作不知吗?

“当然是找到偷颜色的贼啦!”

海蛞蝓身上的颜色流动得缓慢了起来,他顿了顿,又说:“能跟我说说外边的世界吗?”

“我没有眼睛。”海蛞蝓补充道。

海蛞蝓没有眼睛,那又是怎样偷走竹珊瑚的颜色的呢?井叶心里疑惑着。不过他仍旧回答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海底的话,相信你也能够感受得到,这里有数不清的鱼儿、虾蟹还有庞大的海豹、海狮。每天第一缕阳光射进大海的时候,沾着睡意的海葵总会伸出那长长的歌调,让万物沉浸在复苏的温柔里,晚上的话,大海里很安静,偶尔会有野性的鲸鱼和章鱼、乌贼出没。离开大海,你会看到陆地,在那上面同样有着无尽的植物动物,还有长着翅膀的小仙灵、守护神,一年四季分为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都会有不同的景象,春天的主打是最柔和的绿色,夏天很热,大家都很忙碌,秋天是收获成果的季节,麦田的金黄把天空也映成了金色,冬天会下雪,大地上白雪茫茫的一大片,心都会酥软起来……”

海蛞蝓非常认真地听着,头上的触角微微垂下来,入迷了。

“讲完了。”

海蛞蝓一下子抬起了头,触角也竖了起来。“喔!谢谢,第一次听到这么美妙的故事。实在是太好了。”

“我看不见颜色,但是我却能感受得到。颜色们没有形状,但是都非常可爱,吃下去的话,心里会觉得很舒服。”海蛞蝓说。

“哦……难怪你的颜色这么好看呢。”井叶说。

“不,这不是我说的那种颜色。”海蛞蝓说:“我们是大海里最奇怪的种族,除了吃颜色之外,我们还吃同类的身体。不过,那味道并不好。”

“那为什么还要吃呢?”

海蛞蝓缓缓地把身子一到井叶面前,盘成了曲状,淡淡地对井叶说:“为了生存罢了。爸爸妈妈一生下我之后,妈妈便把爸爸吃掉了。妈妈告诉我,这是种族的法则,妈妈只有吃掉爸爸的躯体,才能够获得更强的毒性,才能够保护自己还有我。于是,我从小便在妈妈的带领下吃自己的同类,先从猎杀小一点的开始,到了后来,我渐渐变大,就可以吃更大更毒的同类,最终,自己会强大到无人匹敌,就不用担心自己被别的同类吃掉了,但很多时候,毒性在身体里发作,简直会令自己疼痛到不能自已,痛不欲生。”

“毒性越强的海蛞蝓,颜色就越鲜艳,这句话果然不假……”井叶说。

“那不是颜色,那只是毒而已。每一个海蛞蝓都明白,自己吃掉的同类越多,体内积淀的毒也就越多,恶念、黑暗、浑浊,会在我们的身体里交织,让我们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我记得妈妈临死前,逼着我把她吞下去,那时候我说我做不到,她用毒须狠狠地鞭打了我,骂我是笨蛋。‘不要想着逃避,毒的传承,你是躲不开的’妈妈咬牙切齿地说着。后来,我自然吃掉了妈妈的躯体,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毒性,但是我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

井叶觉得自己的眼角有看不见的东西融化在了凉凉的海水里,他放下了手里的那把神铃,对海蛞蝓说:“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么多。”

“没有什么,你是跟我对话最多的人呢,你身上有很强烈的大海的气息,你是什么物种呀?”

“我……”井叶挠了挠后脑勺:“我,哎,很小的那种生物啦,嘿嘿。”

……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两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竹珊瑚,现在在哪里?”海蛞蝓忽然问。

“在我身上。”井叶回答道。

“嗯,好吧,就让我来帮助它吧。”海蛞蝓回答道。

“你要……”

井叶把竹珊瑚放在了地上。海蛞蝓一点一点地想着竹珊瑚爬了过来。

“很高兴遇见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海蛞蝓又问。

“是,我也很高兴。我叫井叶。”

海蛞蝓笑着说:“嗯,井叶。好好加油吧,一点一点长大!一步步的长大,成长的颜色才是真正的好看的。”

“嗯。”

海蛞蝓爬到了竹珊瑚的面前,它把头低了下来,水流梳理着它身上的每一处颜色,斑斓而又分明的色彩簇拥摇摆,像是一片海底的小小花田。

“我们从同类和亲人身上摄得五颜六色的毒汁,狠狠的凉意,夹杂着似苦非苦的味道,还有空虚的疼痛,斑斓且麻木着我们的身体,那是一种肆虐。长久以来,我们一直生着灵魂的病,无法痊愈……再见了,井叶。”

海蛞蝓亲吻了一下竹珊瑚,就那么一瞬间,它顿时黯淡了下去,新生的颜色,顿时在在竹珊瑚上缤纷地萌发起来……

井叶走了过去,海蛞蝓身上的颜色已经消逝了,它变得透明了。

井叶拾起留在海蛞蝓身上的那块梦境,走了进去……

我是一只海蛞蝓,我出生才不到一百天,但是今天,我却差点死掉了,死,会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呢?

那一天的夜里,我匍匐在礁石上,像傻瓜一样发呆,一只调皮的鱼竟然用嘴巴啄我的触角,我感到有些烦,轻轻用触角推开了它。而后,它竟没有再啄我了,接着,我便嗅到了一股带着腥味的腐朽的气息。

忽然,我感受到了前方有同类靠近,他的架势很不一般,应该是我的哥哥或是姐姐吧。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妈妈就告诫过我,不要跟比自己年长的同类在一起,要不然,可是会吃大亏的。

我一直规行矩步,所以一直活得很好。然而那一次,我却忘了妈妈的话。

前方的同类渐渐地朝我爬来,周遭出奇的安静,好像这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它一样。为了表示亲近,我也朝前爬了过去,一点,一点,一点地爬了过去。

“呀——”没等我喊出声来,我感受到有一种巨大的黑暗忽然把我罩了进去,我的触角也失去作用了,我心想着我一定完了,我马上就会被我的同类给消化掉,变成他的毒汁了。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审判。

就在这个时候,笼罩在自己身边的一片昏暗忽然消失了。果然万幸,是妈妈来了。她吃掉了那只海蛞蝓,把我救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更加的小心了,感到有比自己更大的同类便主动地避开。与此同时,我在妈妈的帮助下,吞噬更多的同类,我甚至掌握了很多奸诈的方法,比如伪装成一片海葵或是珊瑚,出其不意地杀死同类,或者是引蛇出洞,一口气吃掉好几个,当然,遇到比自己小的,完全不用顾忌,随口吃掉就行了。

我的毒性变得越来越强了,虽然历经过那么几次生死搏斗,但我始终胜利了,于是,我轻而易举地从别人那里拿到了数年积累的成果。

没有什么生物再敢伤害我了……

比起猎杀同类,毒死大石斑鱼,更让我痛苦的,其实,是吞噬自己的亲人——我唯一的妈妈。

那一天我刚刚吃完一只未成年的海兔,他的毒性还不能够伤及我半分,吃掉他,于我来说真是易如反掌。我凭借着吃掉他而获得的一份充沛的精力,在家附近散着步。

淡淡的水流,把妈妈的哀鸣声传到了我的心里,我来到妈妈的房间里。

她好可怜,妈妈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妈妈身上的颜色一点点的暗淡消退掉,曾经最绚烂的那几根朱红色的触角,在我心里像火一样燃烧着,现在我能够感觉到,那几根触角兴许也渐渐变成了粉红色,这意味着妈妈的毒性渐渐溃散掉,融入了海水之中,让无辜的海水也被赋予了毒性。我知道,无数的鱼虾蟹都将死于非命。

“妈妈,我去抓只又大又亮丽的蛞蝓给您吧。”

“不用了,孩子,你把妈妈吃掉吧,带走妈妈的毒吧,我已经快不行了,就要死了。”

我呜呜地哭了起来,说不出一句话,我知道,我的眼泪里,也有毒。

“傻孩子,还哭,怎么?比我这老蛞蝓的心还脆弱?快,别哭了,你这样子,可把身体里的毒都给流光了!”

我试着制止住自己,但仍然不住地抽泣着。我每一天都目睹着死亡,或者是自己亲手制造着一起又一起的死亡,但是,我不愿意看到妈妈的死,这对于我来说,也许就是一场无尽的孤独寂寞,甚至是危险的死亡。

“不,我不要。”我大声喊到。

我惊呆了,妈妈竟然竭尽她全部的力气,怒不可遏地用她的毒鞭在我脸上狠狠地抽了一把。眼泪,在那一刻,莫名地止住了,曾在妈妈身体里流动着的毒,现在以海水的形式,像是深海的蔓藤一样缠绕着我,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

妈妈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毒的传承,你是躲不开的!”

呵,这句话,我未曾懂过么?

我真想告诉她,我懂。我——是一只海蛞蝓,所以注定带着毒在身上,不能让外界的生物靠近一丝一毫的距离,注定要让毒液日日流淌在身体的血脉中,侵蚀灵魂,然后在肉体的外表上,盛放出鲜艳到狰狞地步的色彩。所以,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奄奄一息时,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呵护着这毒,让它不至于蒸发在浩瀚的大海里,要让它留存下去,生生不息地给下一代的蛞蝓,带去更绚烂的颜色,更痛苦的折磨。

可是我——好恨!

好恨啊……

妈妈身体里渗出来的毒麻痹了我的双唇,我感觉到,她已经轻轻的,像是一片泡沫一样,轻轻飘进了我的口中。

斑斓——化为了一片混沌,我失去了知觉,但我知道我已泪流满面。

转眼间,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寿命整整比我的母亲长了数百年。

那一天,在一片小珊瑚礁上行走着。忽然觉得前方有一种浅浅的温暖荡涤着自己的心胸。

爬了过去后,我的心映照出了一份温暖迷人的颜色。

好可爱,像是年轻的心脏,跳动出的节奏,好像是小鼓一般。

我想要拥有它。

于是,我张开了嘴,把这可爱的一簇颜色给带走了。

井叶,这会不会就是你想找的竹珊瑚的颜色,我,不敢告诉你,我……对不起了,现在把它交给你,要好好保护它……

井叶看完了海蛞蝓留下的这段梦境,舒了长长的一口气。海蛞蝓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颜色都给了竹珊瑚,而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完全透明了,同时薄如蝉翼,不像是死去了般的苍白……

竹珊瑚的花儿一朵一朵开了出来,摇摆着海蛞蝓的灵魂,一个真正斑斓,不再生病的灵魂。

第七章 田川主人

小岛的西山上,有几片自然生长的稻田和一块由稻田里潺潺的溪水汇聚而成的荷塘,传说,荷塘里的每一条鱼,每一只小虾,每一条泥鳝泥鳅都是森林之神在太古时代册封的神灵。它们的外表与寻常的同类无异,但却都有着不可思议的魔法。每年夏天,它们还会抽空到大海里畅游一番,顺便把一些喜欢旅行的小鱼带到荷塘去。

荷塘中的水,是从那些小田地里的小溪里汇过来的,因而,统领这块荷塘与稻田的神,便被称作田川主人,他是一只奇异的蓝莲幽龙,全身上下都布满了莲花状的蓝色冰晶一般的龙鳞,只要他一现身,全身上下的那幽蓝色的光芒,便会顷刻之间把荷塘和田地,映成冷而柔和的蓝色。可是,似乎不曾有人见过这位田川主人的真实面目。

清晨,海龙王在山头布下乳白乳白的雾。阳光射过来,雾仍未散开。荷塘边上,摆着七个精巧的龙纹盘。其中一盘,放着上好的甘露枇杷果,上面露珠闪闪的,还有一盘是放着堆得像一座小山包似的野生北极贝贝肉和晒干了的长棘海星,其他的几盘里还有海蘑菇伞包乌贼丸子、冰糖蓝莓子、荔枝花拌蜂鸟蛋黄丝、冰湖边采下的小野蕨、螳螂虾串。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田川主人喜欢的食物。

紫苏花男孩牵着沼泽小鱼妖的时候,双手合十,在这里静静地祈祷着。

“田川主人大人,请在野莓谷玉兰荫77号的那片小沼下,降下一场幽蓝色的雨吧。我们会好好收集每一份雨滴,不忘您的恩惠,每年都会给您最丰盛的贡品。”沼泽小鱼妖虔诚地默念。

紫苏男孩身穿着好看而又古典的长袍,上面绣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苏花,把他皎洁的脸庞衬得更加清秀。他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了一小碟紫苏糖,放在了其他贡品的旁边,然后开始了祈祷:“亲爱的田川主人,我要的不多,我替薄荷弟弟来求您,希望您能够治愈好他的枯叶症,您只要下一小下的幽蓝色的雨,他的病就会痊愈的,到时候,我们一定亲自给您献上薄荷紫苏茶。”

两人拍了拍手掌,深深鞠了好几个躬。地上的小土妖,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从盘子里偷出几个贡品吃着。

紫苏花男孩和沼泽小鱼祈祷完之后,边一起下山回家,正巧在路上碰见了井叶。

“井叶,早上好!”紫苏花男孩和沼泽小鱼齐声问候道。

“嗯,你们好,我正要带着爷爷刚写好的诗歌上山去种呢。”井叶回答道:“那你们呢?这么早在山上做什么呀?”

“我们刚刚从田川主人那儿回来呐!”沼泽小鱼说。

“哦?就是那条鬼神不知神秘兮兮的龙吗?”井叶露出一份不可信的表情。

“没有呢,田川主人很仁慈的,东山的一株三叶草不就是再三祷告,经田川主人的点化,变成了一颗四叶草吗?”紫苏花男孩说。

“可是也不就那一棵三叶草成功了吗?而且,怎么老是说这个老掉牙了的传说呃!”

井叶摇了摇头,说了声再见,又继续上山了。

井叶把爷爷写好的诗稿种子埋进了山里最肥沃的土壤中,一场太阳雨落下之后,土壤里便长出了新生的诗草诗花,鲜艳无比。

西山稻田里的禾苗在晨阳当中一棵棵拔节,蓝莲幽龙,也就是田川主人,在这一点点的拔节声当中醒了过来。

“嗯——好香的味道啊。”他才刚刚醒来就闻到了紫苏花男孩和沼泽小鱼送来的贡品。田川主人以隐身的形态从荷塘里飞了出来,用胡须擦了擦自己的睡眼,然后惊叹道:“好久都没有人给我送这么多好吃的呐,好,我要饱餐啦!”

“嘿——大人——”

田川主人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原来是荷塘里的大长老,溪鬼。

溪鬼长老长着龙虾般长长的胡须,样子长得跟小鳖差不多。它是荷塘里的大总管,平时有什么繁琐的事务都是由他来处理,比如说,向田川主人整理汇报求拜者的愿望。

“哎呀,你又什么事呐?一大早在这嚷嚷。”田川主人不耐烦的说。

“大人,您忘了吗?十年一度的修行又到了。”溪鬼长老有条不紊地说。

“喔……是么。”田川主人顿时脸色暗了下去,颓唐不已。

溪鬼长老清了清嗓子,说:“大人,身为一个伟大的神明,这考验可是躲不过的喔,趁早出发吧。”

“我知道,知道,不知道今年我又会遇上什么麻烦呢。”

溪鬼长老所指的修行,对于田川主人来说是简直是“天劫”,这是森林之神册封的神里所拥有的最独特的修行待遇。这修行每十年一次,每一次他都必须到荷塘之外接受历练,且会有不同内容的磨砺等待他。就像前两次的修行,田川主人面对的其中一个考验就是变成泥鳅,须从田野里钻坑,一直钻回荷塘,当然,这可让田川主人吃尽了苦头,一头栽到动物的粪便里不说,还差点让一只大蛤蟆给吞了,后来又差点被小螃蟹给夹成了个两段,还被蚯蚓大妈当成了亲戚去做客,当田川主人恢复了法力之后,他自然立即惩罚了伤害他的蛤蟆跟螃蟹——把他们也变成泥鳅,为期十天。

田川主人经历的另外一个考验则是海洋大冒险,众所周知,田川主人魔法盖世,但是一到大海里法力就会减半,斗上一只龙鱼都要花上好长时间,所以,在那一天的历练时间里,田川主人一连击败了剧毒蓝环章鱼、金海鳝等诸多强手,同样的,为了报复那些给他制造麻烦的家伙,田川主人结束修行后,立马联络了海龙王表弟,要求他给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每经过一次修行,法力都会增加许多倍,这也算是一份收获吧。

但是田川主人对此不以为然,没有什么比在自己家里舒舒服服呆着,吃着好吃的贡品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大人,今天的贡品全是紫苏花男孩和沼泽小鱼妖送来的,他们的愿望是……”

田川主人漫不经心的听着,说:“呼,要求这么多吗?哎呀,最近我魔法状态不佳,还让我好好想想。”

“想?您只要随便下一场蓝雨就行了,才耗费了几成魔法呀?”溪鬼长老有点不满地说。

“您老人家不懂,不懂,哎,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说吧,田川主人嗖的一声飞走了,溪鬼长老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摇了摇脑袋。

一阵小飞行过后,田川主人降落在了半山腰的一片长满了马齿苋的小地上。

“危险到现在都还没降落到我的头上,这次的修行该不会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降落到我头上来吧。”田川主人嘟囔着。

“诶呀,我这是怎么啦?”田川主人忽然大叫着,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地抽搐,身上华美的蓝色鳞片开始剧烈闪烁,噗——的一声,田川主人口里吐出一阵白雾。

“呃,我明白了,原来这次是法力全失啊,哎,也不算什么啦。”他自我安慰道。

田川主人在附近四处闲逛了起来,挺着细瘦的肚子,大摇大摆地走着,没事咬一口路边的野花,咀了咀,又猛的一口吐出去。

正巧在这个时候,田川主人碰见了专心栽植诗歌种子的井叶,于是,他跑了过去,喊道:“嘿,小伙子,在干嘛呢?”

井叶看见这个陌生的路人,以为是一条普通的小蜥蜴,便热情地说:“我在种诗歌呢,小蜥蜴,你身上的蓝色还真是很特别呐。”

他说我是蜥蜴啊……蜥蜴,不行,忍耐,忍耐。田川主人心里暗暗想着。他又接着说:“哦,种诗啊,是有听说过,岛上有一个老诗人呢。”

“你知道?”

“那当然,别以为我平时不出门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啦。啊哈!”田川主人得意地说。

井叶一脸无语的表情对着他。田川主人又继续说:“嗯,让我来看看这些诗花诗草长得怎么样……嗯,很好看,哇哦,味道也很香喔。”

田川主人在一边聒噪地评论着,井叶视若不见,田川主人见自己如此被忽视,便忍不住卖弄了起来。

“小溪/你是大海的一个深邃的目光。水里的荷塘,荡漾着一个季节的符号/夏风轻抚/水上的波纹,那是月光的掌纹/明媚的风景/与梦同色……”

井叶惊异地叹道:“想不到小蜥蜴也有这么强的感悟力,你竟然读得出花草里面的诗歌啊……”

看到井叶对自己赞叹有加,田川主人眼睛一闭,嘴巴和尾巴都翘得老高:“那是自然,这美妙的诗歌,不就是在歌颂田川主人治下的荷塘美景吗,嗯,那实在是,实在是美呀。”

“才不是呢,爷爷写的诗只是为了让那些简单的文字萌芽生长,献给自然,献给小岛上的万物。他是由衷的热爱这里的美丽和平静。”井叶一本正经地说着。

田川主人说:“哎,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

“再说了,那个田川主人,谁也没见过,天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物,或许就是一个好吃懒做,只会吃贡品的懒惰小神仙罢了。依我看,去求见他的紫苏花男孩和小沼泽鱼妖,肯定会被这个神给弄失望的。”井叶说。

“你……小子”田川主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此类言辞,他顿时火冒三丈:“说这种话可是要吃亏的!”

井叶见那“小蜥蜴”一脸气呼呼的样子,身子都气成了绿色,便也不说话,由着他去,自己做起事来。

咚——咚——就在这时,大地不知怎的突然猛烈震动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向远处望去,一个巨大的像是巨龙一般的黑色暗影出现在树丛当中。

“咦?这不是我那恶魔亲戚影魔龙表叔吗?他怎么会在这儿?”田川主人心里嘀咕着。

“喂,傻小子,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家伙不好惹,就到那个树洞里躲起来,快点。”田川主人命令道,井叶虽然不太喜欢这只性格古怪的蜥蜴,但看他出于好意,还是依照从命了。

黑色暗影龙一点一点地向井叶他们靠近了,地面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乌鸦们一个个从树丛间飞出。黑色的暗影龙,忽然张开那张大嘴,匿藏在树枝里的那些小夜兽一个个被他吸进了嘴里,他的身体变得更为巨大,更为黑暗,那无数的小仙兽们一个个被吓得四处逃窜。

“可恶!一定得去阻止他。”井叶说道。

“不行,你要这样子一定会被他给收拾掉的。”田川主人说。

“那可怎么办啊。”井叶说:“你快看!他手里还抓着人呢!”

果然,暗影龙的手上,抓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还洒下纷纷扬扬的白色花朵,好像是在求救的样子。

“难道不去救她吗?”井叶焦急地说。

田川主人也很着急,毕竟此刻他法力全无,心有余而力不足。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办法。“小子,你快对那个那个女孩说,要她先屏住呼吸。”

“为什么啊?”

“别问为什么,只有这样做才能够搭救她啦,快去做喔!”田川主人催促道。

“嗨——上面的小女孩,想要得救的话,你试着屏住下呼吸!”小女孩听着井叶的话有些许迟疑,井叶又再次把话给重复了一遍,这下小女孩仿佛明白了,便屏住了呼吸,暗影龙感到自己手中的呼吸声不见了,顿时没了感觉,一松手,小女孩便从他手中落了下来。

小女孩略施展了些魔力,一阵小风从她的背上拂过,她很轻快地降落到地上,并跟井叶一起躲进了树洞里。影魔龙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远了。

“谢谢你救了我。”小女孩感激说。

“不谢不谢,呵呵,”井叶客气地回答道。

“你应该谢我才对吧,注意可是我出的喔!”田川主人说。

“嗯,谢谢你,我叫秤星,小蜥蜴。”小女孩说。

田川主人再次被推到了被误解的深渊里,一脸尴尬,一言不发。

“话说,你是怎么被那只巨龙给抓到的啊?”井叶问。

“这个……哎,还真是说来话长,我住在北山下的梨花树下,那天清早我正摘梨花,给生病的小孩社治病,不料黑龙出现,紧接着被那个大家伙给劫去了。”秤星说。

“哎,你真傻,为了帮人家,竟然……”田川主人说。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觉得自己最重要啊。”井叶打断道,田川主人有些无地自容,脸红红的。

“你跟她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抓你。”井叶继续疑惑地问。

“啊哈,傻小子,这你就不懂了。”田川主人得意地说:“那家伙叫影魔龙,他最喜欢黑暗,眼睛里自然容不得一丝明亮,特别是那种纯洁的灵魂。”

“哇,你懂得真多耶。”秤星说。

“那当然,我可是……”田川主人差点儿说漏了嘴。

“对了,大家想不想喝点梨花汤?”秤星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俩。

“梨花汤?听上去很好喔,可是那该怎么做呢?我们现在躲在这里,连水都没有呢!”田川主人说。

“不用担心!”秤星笑了笑。她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捧新鲜光泽的梨花花瓣,用微微的气息吹去花瓣上的水滴。她张开五指,玻璃色的指甲上,渐渐渗出闪闪的水滴,每一颗小水滴上都有着一个梨花花瓣的印记。真是不可思议的法术呢,田川主人心想着,他和井叶都屏息注视着秤星的举动。

秤星手里的水珠一滴滴落到她手心里的花瓣上,秤星不断地吹着气,指尖渗出来的水就越来越多,渐渐的,梨花花瓣们都开始融化在水里,浓郁的梨花香四散开来,大家感觉置身在梨花花海里的浓郁芳香当中。

秤星变出了两只小碗,酿好的梨花汤顺着她的指缝,一滴不剩地流到了碗中。

“来,尝一尝吧。”

田川主人和井叶接过秤星递过来的梨花汤,像是饮下一缕花香般的,飘飘呼的沉醉在无限的芳香当中了。

“这是我的拿手好菜。味道如何呀?”秤星问。

“不错不错,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汤了。田川主人称赞道。”

“真的很不错呢!”井叶也非常喜欢,他摆出了一个大拇指的姿势。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又开始猛烈地震动了起来。影魔龙又再次降临了。

田川主人感到在一阵梨花香气的沐浴下顿时有了少许力量,他率先飞出了树洞,并大声说:“井叶,你和秤星先走!”

田川主人为了躲开影魔龙的视线,躲在了树丛的后面,他准备伺机拖住影魔龙的脚步,阻止他的前行。

“出来,出来,快给我出来!”影魔龙大声发出这一阵又一阵可怖的声音。

“在这,在这你过来呀!”田川主人躲在树叶的背后发出一阵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影魔龙四处张望不见人影,更加愤怒,于是便四处乱踢打着。

“嘿,小蜥蜴,接着!”秤星突然向树上的田川主人丢过去一把有着梨花纹路的匕首。“用这个对付他!”

听到秤星的声音,影魔龙发现了她的踪迹,立马伸出他的举手,把秤星和她身边的井叶都给抓了起来。

田川主人见到此状,孤注一掷,他把匕首打开,顿时梨花般的光芒四射开来,匕首刺入影魔龙的手臂,他惨叫一声,把井叶和秤星放了下来。而田川主人此刻似乎全身充满了力量,他盘旋到了更高的天空之处,一阵龙怒吼,天空顿时被一片幽蓝色的云朵笼罩覆盖,一阵霹雳下来,幽蓝色的雨奇迹般的降落了下来,影魔龙的魔法顿时失效,他被迫融化成了一滩地上的暗影,渗进了土壤之中。

呼呼,修行结束了,太完美了。田川主人降落到地上,心想。

井叶和秤星跑了过来,井叶问:“小蜥蜴,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阵幽蓝色的雨下下来了?”

“你还不知道吗?是田川主人做的呀!”

“田川主人?啊?在哪儿?在哪儿?”秤星讶异地问道。

“还在哪里呢,就是我啊!是我啊!刚刚我不是飞到树上了嘛!”田川主人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井叶和秤星对视了一下,大笑了起来。

“你们笑啥啊?”田川主人不解地问。

“小蜥蜴,刚刚你拿匕首确实救了我们,可是,这怎么能证明那场幽蓝色的雨就是你降下来的呢?”秤星笑嘻嘻地问。

“没想到你这家伙一下子又变得这么勇敢了,可是吹牛是不好的喔!”井叶说,二人又开始笑了。

田川主人知道怎么着他们二人也不会相信自己,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始终是一只小蜥蜴而已,他自我安慰了下。又转身说:“嗯——危险已除,嗯——我得走啦,你们好好玩吧,拜拜!”

话一说完,他便独自潜进了草丛。走的时候还不忘说:“谢谢你们,给我这么好玩的冒险,还有,我喜欢那梨花汤喔!”

后来,井叶和秤星一同相邀着回家,在山脚下分手。

紫苏花男孩和小沼泽鱼妖的愿望竟然都纷纷实现了,他们都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信告诉了井叶,井叶不得不对田川主人刮目相看,再加井叶觉得上次那次的幽蓝色的雨,一定是田川主人降下来的,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激。

可是……

那只小蜥蜴硬说自己就是田川主人,井叶着实不相信,田川主人法力高强,乐于助人,怎么会是那家伙的德行呢?他根本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神嘛。

而这会儿,经历了一次别样的修行后,田川主人回到自己的家里,开始整理起了曾经所有求助者的愿望,勤勤恳恳,日夜施法,连溪鬼长老都对他称道不已呢。

第八章 吹雪梨树下的少女

上次的奇遇经过不久之后,井叶受到了秤星的邀请——到她的住所作客。

秤星的家是用一些梨花花瓣围城的一个圆圈,圆圈里,有一棵巨大的梨花树,树荫下大多都是晴朗的天气,有时候也会多云,不过那是在梨花开始飘落的时节了。梨花树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在它的树丛之间,有无数的小鳕鱼在其中飞行,他们不需要一丝一毫的水分,他们借助花香的力量飞行,同时年年岁岁都靠吃着花蜜过日子,因而,他们通体透亮,非常好看。

秤星在树荫下铺了一片玫瑰红的地毯,上面有着花草树木,山川河流,秤星告诉井叶,这地毯上的万物风景都是真实存在,而且不断变化,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地毯上的一些风景就会变化,当新的风景出现的时候,大梨树就会用根须吸收掉这些风景当中所有的污染和黑暗,充分的净化掉它们。

井叶和秤星都蹲坐在地毯上,梨花树的树枝给他们递来两杯香浓的梨花茶,井叶闻了闻茶的香气,问:“这跟梨花汤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区别很大,梨花汤是我用魔法做出来的,而梨花茶是用天然的雨露精华泡制而成的呢。梨花汤喝起来,会感觉无数个毛茸茸的温暖的小梨花在唇齿间蠕动,而梨花茶则是非常清爽的。”秤星解释道。

“对了,梨花茶还能够治疗很多病呢。”秤星说。

听秤星这么一说,井叶想到了在家里的爷爷,爷爷最近几天对井叶十分冷淡,可能是由于生病的缘故,爷爷也不知怎的生了病,整天在梦里都念着,井叶,琉璃街什么的。于是井叶说:“能不能给我点梨花茶呢?我带回去给爷爷。”

“行。”秤星递给井叶一个小茶包。

“对了,上次我们打败影魔龙的时候,你是从哪儿弄来了那样一把锋利的匕首呀。”井叶问。

“井叶,那把匕首,是我的母亲花巫留给我的,我自出生后就未曾见过她,她在我的身上留下了这把匕首,每当我遇到了危及生命的灾难,这把匕首总是可以帮助我躲过灾难,因为上面涂抹着我母亲花巫的血,那是可以让人瞬间感到无比剧痛的花液。”秤星告诉井叶,喝了一口梨花茶。

“你妈妈现在在哪呢?”井叶问。

秤星冷冷地回答说:“不知道,死了吧……”

秤星看了看井叶呆滞的神情,指了指他们所处的圆圈:“井叶,看看吧,这个就是我母亲给我的,这里对于我来说就是监狱一般呢。这个圈,外人走得进来,而只有我出不去,上一次我之所以被带了出去,就是因为影魔龙掠劫我的时候,用黑暗魔法冲破了这里的结界,现在我回到了这里,结界自然被修复,我再也走不出去了,只能够天天呆在这里。”

井叶说:“不过,还是有人可以走进来,可以天天陪着你呢。像我不就是吗?”

井叶笑呵呵的样子让秤星的心也舒服了许多。她说:“我和这大梨树的命都是连在一起,它死了,我的命运才会终结。”

“不!不会的。”井叶说。小鳕鱼们一个个从树丛间游了下来,围着秤星转。

“谢谢你们,不用担心我。”秤星笑着对那些鳕鱼们说,他们一个个又乖乖地回到了枝头。

“井叶,帮帮我吧,我真的很想走出这里呢。只要破除了我母亲的结界,我就可以出去了。”秤星说。

井叶沉思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了秤星。

可是,该怎么办呢?井叶想不出办法。

“我母亲一定在这里植下了一种妖怪或是精灵,他们虽然支配着圆圈结界,但自身魔力并不高强,只要你抓住了他们的翅膀和尾巴,就行。”秤星说。

“可是……我……我怎么能?”

“不用担心,我知道,能不能抓住是取决于眼睛的灵魂,井叶你的眼睛里蕴藏着灵动之色,你一定可以发现到的。”秤星鼓励道。

井叶接受了秤星的意见,他闭上了眼睛,开始用简单的感觉,搜寻在这小圆圈内的妖怪和仙灵。

梨花花瓣轻轻落下,圆圈内静得出奇。

一道微弱奇异的光芒仿佛从井叶的视线里拂过。井叶迅速伸出手,抓住了那道光。

“太好啦!抓到了!”秤星在一边欢呼着。

井叶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手里抓着的,竟然是一张颤动不止的卡片,卡片上绣着蓝绿色的画框,画框中间有一只精灵的画像,看上去像一个小女神。

“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卡片忽然变成了那只小精灵的模样,她张开美丽的翅膀,羞涩地颤动着。

“这么多年来,就是你在囚禁着我吗?为什么你要跟我母亲一样夺取我的自由呢!”秤星质问道。

“我……”小精灵答不出话来。

秤星头发微微甩动了一下,泪水顺着脸颊一颗颗落了下来。

“别哭。”井叶安慰道。

“秤星,对不起,其实你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呢。”小精灵说:“一个花仙子要是没有足够的学习经验就轻易走出自己的领地的话,很有可能会在竞争当中迷失自我,只有真正的超越了自己,结界才会消失,秤星!”

“什么……”秤星沉默了:“那她为什么要舍我而去?”

“她并没有离开呢,花巫大人,时时刻刻都守护着百花!”小精灵说:“还有,秤星,我觉得你做的梨花汤实在太香了。我不想离开的原因,或许就和这汤有关吧。”

秤星凝视着小精灵,重重地点了点头。

梨花树,开始纷纷扬扬的卷起无数的花瓣,如雪一般,谩遍了天空,梨花树周边的圆圈结界,开始逐渐消失。

梨花茶和梨花汤,摆满了整个小岛……

第九章 紫印皇后,森林之歌

每年夏秋相交的时候,浅海的地毯海葵和公主海葵们的触手会开出一朵又一朵斑斓的花,大海里,四处都飘散着五颜六色的花粉。

当花粉渐渐飘尽的时候。在大海的海葵林深处沉睡了一年的海葵少女,便会徐徐升上海面,头上的那一顶玻璃般的冠,在四射的阳光下,会折射出大海的蓝,当她那长长的裙子在笼罩着海面的时候,所有的躁动都会随之被掩盖而去,小小的蜻蜓、蝴蝶、独角仙,都会乖乖地在裙子上停歇下来,听海葵少女唱那好听的歌曲。

海葵少女,名叫小依,是井叶的好朋友,很多次小依唱的歌曲,都是用井叶爷爷的诗歌作歌词的。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井叶都会准时坐在海边的沙滩上,一边静静听小依用温柔的声音唱歌,一边用爷爷抽屉里翻出来的那只小音盒录下小依的歌声,把歌声带给家里的爷爷听。

歌唱马上就要开始了。井叶和岛上的生灵们都静静地期待着。

小依把双手交握着,并把手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开始了歌唱前的酝酿……

一只深紫色的蝴蝶从

大家屏息期待着,等了很久,却不见声音飘出,井叶也疑惑着,是不是小依的声音被海浪声给卷走了,才使得大家都听不见。

“咳——”

小依咳嗽了一声,身子在半空中倒下,裙子上的小虫儿们一个个飞了起来……

“小依,醒醒。”小依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森林的草地上,井叶正在不断的呼叫着自己。

小依渐渐爬了起来,她刚想发出声音,却感到自己的声线被死死的锁住了,连一丝微弱的咳嗽声都发不出来。

“小依,你没事吧。”井叶问,小依摇了摇头,笑了一笑,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

“你不能发出声音了?”井叶惊讶道。

这个时候,井叶突然想起了小依在唱歌之前从她身边飞过的那一只深紫色的蝴蝶,井叶觉得,小依突然之间不能说话,很有可能就跟那只蝴蝶有关系。

于是,井叶带着失声的小依四处询问紫色蝴蝶的踪迹,从鼹鼠先生的巢穴,到蜈蚣一家的小城堡,通通问了个遍,最终,他们在一只老蟾蜍的提点下,顺着他给出的方向,向紫色蝴蝶追去。

井叶他们走进了一个幽僻的小林子,地上有很多袖珍的小鹿在走动,一只紫色的小鹿不小心碰到了井叶的鞋子,竟然一头钻到了土壤里面,井叶笑嘻嘻地望着它,直到小家伙又重新爬出来,井叶给他打了一个小小的招呼,小鹿开心地笑了笑,向井叶投去一声小小的鸣叫。

越往深处走,空气就变得越清凉,小依深呼吸,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井叶觉得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不大舒服。

“嘿!在哪里!”井叶大声叫道,赶紧带着小依追向了紫色的蝴蝶。

紫色的蝴蝶不紧不慢的飞着,而井叶和小依虽然穷追不舍,但是他们却感觉自己的脚步像是被时间放慢了一样,步子跨得再大,也好像只迈出了一小步。渐渐的,身旁的风景变得虚幻起来,地上长起了无数像水晶一般有着棱角的彩色蘑菇,七彩的鲨鱼、头戴宝石的紫罗兰鱼和带鱼纷纷在四周游动了起来。

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宫一般,四处都是小道,蝴蝶慢慢地飞,井叶和小依不息地跟着它,唯恐跟丢,但是彼此之间的节奏仿佛都不快不慢,恰好合适,永远保持着一致的距离。

紫色的蝴蝶慢慢变成了淡紫色,井叶他们也感到自己的步伐变得快了起来。井叶伸出手,正要抓住它的时候,蝴蝶像被日光蒸发掉了一般,不见了。

一阵悠扬美妙的如水琴声传了过来,一个个音符围绕着井叶和小依,像炊烟一样旋转着。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少女出现在了井叶和小依的面前,她从然淡定地弹着一把玻璃色的钢琴,那只紫色的蝴蝶,就停留在钢琴上,小依的歌声,竟就奇迹般地从蝴蝶弯曲的触角里面蔓延了开来。

“你是谁,是你夺走了小依的声音吗?”井叶质问那个少女。

少女朝井叶轻轻笑了笑,缓缓弹完了自己的曲子后,对井叶说:“不好,我的小音符又出去惹事了,不过它没有恶意呢,平时在我的琴谱上呆久了,一心想去外边听听好听的歌声。”

“哦?”井叶一脸疑惑。

少女向小依走进了,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说:“你也是大海来的吧?”

小依觉得对方的手非常温暖,还带着几丝大海的味道。她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歌声,太美了。”她说。

少女用手将紫色蝴蝶召唤过来,蝴蝶停在了她中指的指尖上。“去吧,交还那美丽的声音!”

蝴蝶吐出一阵白色的光芒,光芒们像流水一般全部流进了小依的嘴里。小依用手抚摸了抚自己的喉部,兴奋地说:“谢谢您!”

“太好了,小依又可以继续唱歌了。”井叶手舞足蹈地说:“对了,请问你是……”

“嗯……我是大海里的一条紫罗兰鱼。”她说。

“啊……紫印!”小依无意间看见了她两眉中央的那枚紫色的鱼鳞印记。

“怎么啦?”井叶仍然疑惑无比。少女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们俩。

“传说中紫罗兰鱼中,会出现一条带有紫色印记的鱼,她将会是所有鱼儿的首领。”

小依说。

“是的,我就是一条带有紫印记的紫罗兰鱼,我们是海底中最美的鱼类。”少女说。

“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个小林子里呢。”

“说来很遗憾呢。你们想听我的故事?”她问。小依和井叶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紫罗兰鱼在年幼的时候,身形外貌和颜色都是一样的,大家都希望成年之后,会成为万千鱼儿中的幸运者,那就是集万千魔法和领导权于一身的紫印紫罗兰。我儿时的伙伴里,就有一个大男孩,成为了紫印之王,被长老赋予无限的魔法,成为了我们鱼群的领袖。在他登基那天我成为了他的皇后。”

“接着呢?”井叶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我们族群和水母一族斗法失败,我亲爱的王,最终死在了他自己的内疚里。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想到,刚开始发育的我,身上的紫色印记竟显现了出来,我竟然也是一条紫印紫罗兰。在大家的帮助下,我顺理成章地领导了族群,大家都叫我紫印皇后。”

“皇后,那不是很好吗?”小依问。

“我并不想做皇后,纵使一身魔法,也不能够保护大家。我只会一个人在孤独的世界里,弹奏自己的音乐,毫无烦恼的,做一只普通的紫罗兰。”

紫印皇后叹了口气,坐回到了自己钢琴的身边:“也许,是大家察觉出了我的心思,于是,在我熟睡的一天,大家都一一舍我而去,他们大概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恨他们吗?”井叶厉声问道。

“不恨呢,他们事实上是救了我,因为他们不想用承担来伤害我啊。后来,我就利用自己的魔法,来到了陆地上,构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也有意思的是,自从我那一觉醒来之后,我再次之前的许多记忆似乎都被删除了,我怎样都想不起来了。或许是长老这么做的吧,但我相信,这一定是善意……”

这个时候,井叶低下了头:“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似乎有许多记忆本是存在的,但不知怎么的,老是想不起来,像是是被谁给剥夺走了一样……”

井叶的神色之中略带悲伤,紫印皇后安慰他说:“珍惜现在的记忆吧,也许有一天,它们会告诉你,那些属于你的昨天。”

井叶凝视着紫印皇后的脸庞,欢愉地答应了一声:“嗯!”

“总之,今天谢谢你们这两位小客人,给我送来了这么好听的音乐。我没有什么好给你们的,也就只有这个故事了。”紫印皇后说。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吧。”井叶说。

“哦……”小依有一些依依不舍,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对紫印皇后说:“您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有想过要回到自己的族群吗?”

“没有想过,我不能破坏了大家给我的馈赠呢,而且,他们是不会让我找到他们的。呵呵。”紫印皇后轻松地说道。

“那……请让我留下来陪您吧。”小依坚定地说。

紫印皇后和小依两人互相对视着,目光里交替着无限的情愫。

紫印皇后走上前去,牵起了小依的手。她弹起了钢琴,小依唱起了歌。天籁的歌声,在这一小片童话般的小林子里,如梦似幻地回荡着……

好美的乐音,没有一丝的寂寞……

井叶在歌声的环绕下,回到了家,爷爷喝了秤星的梨花茶,已经躺在了床上,睡了。井叶把收集了的紫印皇后的琴声和小依的歌声的音乐盒悄悄放在了爷爷的枕边。

爷爷的嘴里,依旧念着琉璃街、抹香鲸这几个词。

井叶担心地握着爷爷的手。心想着是不是自己真有一些自己不曾知道的记忆,在困扰着爷爷呢。

还是不想太多,还是让爷爷明天一早醒来,就好好听听紫印皇后和小依的森林之歌吧。井叶心想。

第十章 四篇泪

又是一个圆月之夜,海滩上的那些金色扇贝们像是轻贴在沙砾上的失眠的种子,轻轻张开着双壳,目光里的哀思在夜色当中慢慢地流淌着。寄居蟹这个时候爬出了自己的洞穴,用触角奏起了安眠之曲,不一会儿,便让所有的扇贝们合上了自己的壳儿,海上,又飘来了一阵朦朦胧胧的歌声,音符间,伴有着醉人的玫瑰香——夜,因这歌声与芳香,睡得更熟了。

阳光的裙摆又掀起了一个光鲜迷人的早晨,小岛上的小草魔们,把夜的气息吸收干净,小水洼里的蝾螈们,把一夜袭落的月季花花瓣小心地埋进了土里。

井叶来到海边,来看看他前几天在沙滩上种下的海杨桃。

可是,到这井叶却发现,原本他埋下种子的地方却成了一个凹下去的小坑。里面那一颗翡翠色的种子也消失不见了。

“嘿!是不是你干的呀?”井叶问天上飞着的一只小海鸥。

“哇——不是我啊,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啊!”小海鸥气急地解释道。

井叶百思不得其解,他望了望眼前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金鱼的尾鳍像是淡色的丝裙一般在海上轻拂,扇动出一阵阵荧光色的浪花,氤氲出梦幻的色泽。井叶叹了口气,再回到家取来最后一颗海杨桃的种子,种到了海滩上,种下去的时候他还默默祈祷了一番。

这天夜里,沐浴海风的扇贝们皆早早地回到了大海深处。奇异的歌声再次缓缓飘来,海上的浪儿也开始变得温柔。

一条银色的人鱼游上了海岸,她双手撑着沙滩,打量了黑漆漆的周遭,再用那串了几只鹦鹉螺的戒指的高贵的手拿掉挂在自己头上的寒冰发钗上的珊瑚草与水藻,当她意外地发现一只小沙虫在自己手上缓缓蠕动的时候,她立马将小沙虫拿起来,随手往张开的嘴巴里一送,满足享受地咀嚼了起来。

银色的小人鱼努力地靠着双手的力量将自己的身子往岸上送,银色的鳞片有着淡淡的光晕,令身旁的黑夜出奇的静美。

“哎呀——累死我啦”。当人鱼把身子移到井叶种下海杨桃种子的位置时,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她将井叶填好的小沙坑一层层剥开,取出了在黑暗中亮着绿光,翡翠一般的,有着绿葡萄形状的种子。

她十分虔诚地拍了拍上面的小沙粒,再用双唇亲吻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将种子轻轻置入口中,用极其慢的节奏咀嚼着这一颗漂亮的种子。

咕哒——咕哒——咕哒——种子被一口一口地咀嚼着。

人鱼终于将种子一口吞咽了下去。“哈——太美味了,真是恩赐呢,希望下次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种子呀。”她幸福地慨叹道。

人鱼又一步一步将身子挪回了大海,银色的身影顿时无影无踪。

第二天,井叶发现种子再次不见,心里边既装着愤怒又溢满了不安。于是,在这一天的夜里,井叶决定一探究竟,看看这种子到底怎样不翼而飞的。

这天晚上,空中下着毛毛细雨,井叶躲在一颗隐蔽的树下,伺机等待,银色的人鱼果然又出现了,井叶霎那间被银色人鱼身上柔和而又动人的银光给吸引,井叶完全想不到,在海岸边上,竟会出现这般奇异的风景。

银色人鱼正要再次挖开小坑取出种子的时候,井叶忽然跑了过来,他张开四肢,挡在了银色人鱼的前边。

“等一下!原来偷种子的人就是你啊,人鱼小姐。”井叶愤愤地说。

“银色人鱼看到忽然出现的井叶,一时被吓得不知所措。”我……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美味的种子是您有意赐予我的呢!

“海杨桃的种子,只有在海潮一次次的滋养下,才会慢慢长成参天大树,会结出许许多多数不胜数的美味果实。——所以说,这是属于小岛的种子啊——怎么就被你给吃了嘛!”。井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银色人鱼听着井叶的话,哗的一声,伤心地大哭了起来,那些豆豆大的眼泪落在沙滩上,变成圆溜溜的粉黄色珍珠,一颗颗被卷进了大海之中。

“呜呜呜——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啊。”银色人鱼满腔委屈地说,井叶顿了顿,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越哭越厉害,哭得海浪掀起了好几仗,连井叶自己都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好了,算了啦,我没有苛责你哦,可现在我一颗种子也没了,岛上要是开星空宴会,我该拿什么去跟人家分享呢?该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人鱼小姐。”井叶说道。人鱼也不再呼天抢地哭下去了。

“请千万别这么说,我一定会补偿您的。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食物,原本我就应该报答您才对呀!”

“哎——那你怎么弥补咧?”

“放心啦——虽然我暂时还没想好……”人鱼双臂交着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她又说“身为琉璃街的后代,这种事情你可以绝对的相信我呀!”

“什么?琉璃街?”井叶被这三个字惊得目瞪口呆。

“哦?难道您也知道琉璃街么?真是太好了。我原以为历经这么多年,大家都把那片神奇的地方忘了呢!”人鱼兴奋地说。

“你是说琉璃街并不是传说,你是从琉璃街那儿来的吗?”井叶显得极其兴奋,连呼吸都十分急促。

“我在那里出生,但是才长到几百岁它就在毫无预兆的一天消失了。我的婆婆常跟我说起跟琉璃街有关的事情。嗯——她告诉我说琉璃街是被守护在那里的抹香鲸给封印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守护神为什么要封印那里,但可以肯定的是,琉璃街绝对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里的每一个建筑,每一个生物,都匿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只要有朝一日封印解开,自然都会出现。”

“哦,原来如此。琉璃街的事我爷爷也曾说过,但真不可思议呀,没有想到你也是琉璃街的后代,你身上的银鳞真漂亮呢。”井叶说。

银色人鱼小心上下打量了一番井叶,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井叶。”

“井叶?嗯——呵,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你的眼睛蓝得像大海一样噢!”

井叶笑了笑,眨了眨眼睛,眼中的蓝色在夜色中更显得清晰,仿佛要流淌出来了一般。

“真好看。”银色人鱼静静凝视并欣赏着。

“井叶,时间不早了,我得先走了,放心,我一定会密布好我的无心之过的。”银色人鱼点了点头说。

“好了,没关系的。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去琉璃街看一看哇。”井叶说。

“一定可以的。”说罢,银色人鱼又游回了大海里,银色的身影渐渐沉进了大海的深处。

第二天井叶一起床,便发现床头边上留有一本羊皮封面的书,上面有许多古老而复杂的魔法符号,井叶打开书后,发现里面有各种生物的图画,但是最后的四页纸确是空白着的,他再仔细查阅了一番,里边掉落出了一张纸,上面的字是用银色的鳞片拼接出来的:

亲爱的井叶:

早安,看到这本书,会不会想起我呢?昨晚的银色小人鱼。

这本书是一本魔法书,它会带你走进一个个奇异的冒险世界,只要你收集到四滴泪,书的内容就会被补充完成。至于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根据我婆婆告诉我的来看,这本书可能跟你和琉璃街有关喔!

哦,对了,我跟婆婆说到你了,她说你的眼睛听上去有些像琉璃街的神明的眼睛呢,这本书就是她要我交给你的,哈,她还不让我说呢!

再次为我的过失抱歉了,祝你好运!

奇怪,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吗?井叶心里正郁闷着,不过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可是,小人鱼说的那四滴泪是指什么呢?要在哪里才能够找到这第四滴泪水呢?

井叶用手指轻轻抚了抚书的纸页,一种凉凉的感觉开始在他的指缝当中萌芽。顿时,周边变成了一片漆黑,凉意四散蔓延,蓝绿色的水母一个个出现,并开始在黑暗中跳着华美的旋转舞蹈,一切如同梦幻,令井叶难以置信。

“啊——”井叶一声大叫,惊吓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母们开始迅速跳动才,井叶忽地被卷进了这本魔法书当中。

海风吹开森林,闪着白光的蝴蝶在荔枝花间吮蜜飞行。井叶躺在一片小雏菊的空地上,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又了自己日日生活在其中的可爱小岛。

“没有摔着吧?”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井叶竖起身子一看,是一个身披着银杏长衣的半透明的小男孩。

“没,我没有。请问这是哪里啊?你又是水啊?”井叶疑惑地问道。

“我是谁不知道呵,但咱家王子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请随我来。”说着,这个半透明的男孩变出了一把南瓜状的橙色小灯笼,四周顷刻间变得黑暗,一切景象全部消失,只剩下小男孩和井叶。

他们二人在黑暗之中行走着,每走一步,脚下便会泛起一圈又一圈的荧光紫的涟漪,如梦如幻。

“到了。”小男孩忽然停了下来。“我就送到这儿了,还望稍等片刻,我马上通知王子殿下。”话一说完,小男孩的身体就被黑暗一点点吞没不见了。

井叶蹲在原地,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用五指轻轻点触着脚下的地面,看地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时间一点点过,井叶听得见时光驾在清风背上欢笑的声音,沙漏的点点流逝,渐渐吻合了他的心跳。

一个身影渐渐从黑暗中闪现,由小变大,当身影来到井叶身边的时候,井叶的呼吸仿佛要停下来了一般——这,这不就是我自己吗?

“你……你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啊?”井叶问。

“呵,井叶,你也长大了。”那个男孩说。他有着和井叶一样的五官,甚至连那眼睛都一模一样,深邃如海。只不过,他还披有着一身黑色长披风。

井叶的声线仿佛被封锁了一般,他一言不发。那个男孩便说:“别紧张,其实我们曾见过,不只是见过,或许还在一起生活过呢!”

“嗯?我听不明白?”

“我叫乔班尼,是大海里的抹香鲸王子,只是我早已不活在过去的时空中了,现在我只不过是这本书里的一段记忆。”

“记忆?也就是说,你已经死了吗?”

“可以说——是的吧。”

井叶不再畏惧对方,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轻柔的温暖像是毛茸茸的蒲公英球一般在心头滚动着。他朝乔班尼走进了一些。

“井叶,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来吧,我回赠给你一些故事。”乔班尼牵起了井叶的手,二人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散起了步。

井叶笑呵呵地享受着行走出的每一步欢愉,看得出他心里十分高兴,而乔班尼只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井叶的神情,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能说说为什么我们俩长得这么相像吗?”井叶突然问。

“嗯——你猜一猜看啊”乔班尼笑着说道。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井叶撅着嘴说。

乔班尼拍了拍井叶的肩膀,井叶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跟自己靠得这么近,心里有种难言的亲切和暖意,但……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呢,井叶说不明白,井叶只是十分小心地珍惜着这前所未有的感受。

一幅海底的景象画卷从它们的脚底蔓延开来。井叶觉得自己身临于其境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真实。

一只巨大的抹香鲸缓缓游了过来,鲸鱼的身上遍布着颜色古老的螺贝还有深色的海藻,井叶看得十分入神,他心想着,这一定是海神抹香鲸啊。

“它是琉璃街的主宰。”乔班尼说。

井叶还发现,大抹香鲸的身边还随行着两只小抹香鲸,他们在大抹香鲸的巨鳍之下打闹嬉戏,看起来很是快乐,井叶看着他们,脸上也跟着荡漾起浅浅的笑。当大抹香鲸一张开那口巨大的嘴巴,水流顷刻变得迅疾起来,无数的鱼虾由水流冲过来,小鲸鱼们也跟着张开嘴巴,将小鱼小虾吸入肚子里。

忽然,海洋里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雷声阵阵,画面一时间变得极其模糊,不知是逃离是厮杀,还是争斗,画面中竟然流淌出一派可怖的颜色。紧随而来的,是一片混沌,所有的鲸都不见了,此刻,画面戛然而止。

“那……那两只小抹香鲸就这样游散了?”井叶问。

“是的。”

“你是其中的一只吗?”

“嗯。”

乔班尼微笑地摇了摇头,井叶露出了一丝悲哀的神色,乔班尼又接着说:“不过,他现在过得很好。”

“但愿如此吧。”井叶说:“那,乔班尼,你现在过得好么?”

“除了孤独些外,和以前没什么分别呢,以前在大海里的很多朋友,现在都在我的身边陪着我。”

井叶忽然想起了刚刚那个半透明的男孩,他以前一定是个美丽的水母。井叶觉得心里边有些酸酸的。

“井叶,我想你一定没有尝到过真正不快乐的滋味吧,就算有,也许你也根本不记得了,或是忘了吧。”

“或许吧。”

乔班尼抖了抖自己长长的黑色披风,说:“好想回到那些美好的年月里,在长长的海岸线上默默游淌,默默注视椰子树的摇摆,在深海里睡着甜甜的午觉,捕捉光的影子,透过珊瑚的张张合合,看白云的变幻……”

“王子殿下,时间不多了,魔法书马上就要翻到下一页了。”半透明的那个小男孩突然出现并且说道。

“看样子,是我该走了。”井叶说。

“不,等等,请把那本魔法书给我。”乔班尼打开书,一颗水蓝色的泪水顺着他的下睫毛落到了书上,书上空白的其中一页,瞬间被那泪水给补白,一颗泪水栩栩如生地在纸上闪动起来。

“谢谢你,乔班尼。”井叶说。

“小时候打打闹闹应该在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吧,不要怪我喔。”乔班尼笑着说。

“乔……”井叶的眼里也盈满了泪水,他似乎明白了很多那些在他看来从未发生过的故事。

“再见了井叶,其实我们从未分开过,我只是在与你遥遥相对的另外一个世界里,替你吞噬孤独。”

井叶向乔班尼挥了挥手,他四周的黑暗带着他一同快速地移动,井叶像是在做一场梦一般地穿梭在繁杂的色彩之中……

移动逐渐缓了下来,这一页书把井叶翻到了一片海洋中,井叶的脚下是一片柔软嫩绿的珊瑚草,他踮起脚尖,发现时至黄昏,天上那些个沉甸甸的火烧云把深红深红的色彩投置于海中,无数的海玫瑰肆意盛放,形成一片壮丽的玫瑰花田。

一个穿着白绿蓝色格子小丑裙的小女孩在玫瑰花田里欢快地荡着秋千,并对井叶说:“老朋友,好久不见唷。”

“是说我吗?”井叶指了指自己。

“是是是,快过来吧!”井叶走了过去,女孩子又变出了一座秋千,她叫井叶陪她一块儿荡。

“我叫瑞贝那拉。”女孩回答说。

“呵呵,好有意思的额名字。”敬业说。井叶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看见她的裙子上有蓝色的荧光粉,于是便问道:“你是蓝鲸?”

“嗯。”瑞贝那拉说:“不过,现在跟你说话的我,只是一个叫做记忆的东西,我的真身,应该被封存在一个千里冰封,无声无息的世界当中。”

“为什么呢?”

“没有理解,没有温暖,没有朋友。”瑞贝那里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又用无名指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虚幻画境,里边显现出的是一个被黑藻覆盖着的,身躯苍白的鲸鲨男孩,瑞贝那拉说:“我就和他一样。”

“他是?”

“我儿时的小玩伴,被同族人抛弃,死于那场盛大而孤独的罹难。”

“我是一只离经叛道的坏蓝鲸。”瑞贝那拉接着说,并轻轻荡着秋千,她的影子一跃一跃的,把地上的柔黄色的光线条儿一道一道切割,海底的水流浮动玫瑰,花香融在海水里,沁入心田。

“我想获得至高无上的法力,成为像抹香鲸之神那样的伟大神明。于是,我穷尽自己哪怕是点滴的天赋,学习高深的魔法,呵,可是又有谁相信过我,懂过我呢?我得到的回报就是亲人赐予的无尽冷漠罢了。我到现在都记着呢,囚禁我的深海冰川,让我冷到晕倒。”瑞贝那里的语调冰岛零度以下了。

井叶停下了秋千,想说些什么但又不能。

“但,有一天,一只可爱的小抹香鲸隔着厚厚的冰层告诉我,在他心目中,我是至高无上的蓝鲸女巫。”瑞贝那拉的语气之中又有了些许动容的意味。

“我好想他呀。”瑞贝那拉说。

“那他后来怎样了?”井叶问道。

“后来……他成为了我唯一的最忠实的朋友,他每天陪我看星座的移动,给我讲大海里最好听的而故事。”她说着说着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对井叶露出那种带着久远的记忆意味的笑容。

“真好。”井叶低着头说,脸上微微的笑容在海水中显得非常明媚。

“那种温馨的感动一只持续到我的身体真正归于安谧的那一刻,小抹香鲸跟我讲的最后一句话是‘就像寂寞陪着你一样,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玫瑰花海在寂静当中盛放得更加欢欣,火烧云的光静静泄在每一个角落,护士鲨群驶过花田,优美的弧形身姿为这里的风景更平添了些许意蕴。

“那……你是否知道,那只抹香鲸现在在哪里啊?”井叶问。

瑞贝那拉笑了笑,眼睛里有些看不见的液体融化在海水中,她凑在井叶耳边小声说了句:“他——尽在咫尺呐!”

她的话音刚落,玫瑰花田里就涌出万丈泡沫,黄昏、花田、秋千还有瑞贝那里,顷刻间消失不见,看不见的漩涡把井叶又卷进了一片混沌当中。但井叶知道,自己手里的魔法书,已经多了一页眼泪了。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瑞贝那拉,再见,再见……”

这里是魔法书把井叶带到的第三站,井叶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或人出现。他紧紧捧着手里的魔法书,书持续不断地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

眼前的风景一片迷幻,万千色彩的光在这里纷纷迷散,井叶可以看到这里的时间巨轴在快速转动,风一样的精灵疾速奔跑,划下一道又一道色彩缤纷的光痕。

“时间的计算方式和外面不一样,看来不能够慢慢来了。”一个声音在说。

井叶寻不到发出声音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此时此刻,星形的雪花开始落了起来,井叶觉得身子开始有些冷了起来。

“乖,吃了这一叠坚果吧。”一个蒙着灰色面纱的青年走了过来。

井叶没有多问,从蒙面人递过来的一碟子坚果里抓出几把送到了嘴里。

“虽然味道不是很好,可这个时候吃了,还真的让自己很温暖呢。”井叶笑着说。

“是吗?那可是毒哦!”蒙面人淡淡地说。

“什么,刚刚的坚果是有毒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我知道了——你是毒鮋,对不对?”井叶大声说道。

“我知道你看得出我的原形来,但想必关于我的事情你应该不记得了吧。”蒙面人取下面纱,露出一副俊朗的脸庞:“放心,那些毒果不会令你死亡,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记忆呀。”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的故事?”井叶问。

“时间的变化越来越快,时间不多了。”他自言自语道。

对方又接着讲:“只是一个战败者,一个刚愎自用的年轻海毒巫。我斗不过抹香鲸之神,征服不了梦中的琉璃街。用不着神来惩罚,我自己首先就不宽恕自己,于是就这样一直活在自己所制的诅咒里。”

井叶说:“反反复复,永无休止的痛苦,是不是?”

“嗯。”毒鮋点了点头。

“是啊,无论你拥有多伟大的巫术,无论你驾驭了多大的领土,不曾与温情相依,不曾歌唱美好的善意,你终究一无所有。”

井叶的心被毒鮋的话微微震颤到了。

毒鮋露出了一丝似曾相识的笑:“尽管我曾尝试毒害你,可是,没有那一次机会,你就不会用那一句话去温暖禁锢了一颗心的冰冷诅咒。”

他们站在原处,相互对视着,雪花纷纷扬扬地下,没有冷却他们的目光。

第三滴泪落下来了,魔法书空白的一页,又有了新一篇泪的故事了。

时间的转动之声轰轰巨响,穿透了过去的记忆。

是什么,拉起了记忆的时候,让一切重现得如花般美丽呢?

好欢欣,好忧愁……

时光不停歇呀……

井叶又被卷入了一片天旋地转当中。只要找到最后一滴泪。书就补全了,希望会有美妙的奇迹发生,井叶默想着。

眩晕的感觉逐渐消失,井叶的脚触到了地上,这一次,井叶回到了家里。

井叶已经预知到,那眼含着第四滴泪的人了。

第十一章 重现琉璃街

井叶拿着魔法书,来到了爷爷的床前,井叶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花了多长的时间。爷爷果然已经身体不支,秤星的梨花汤已经不能够帮爷爷继续走下去了。

井叶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爷爷,您没事吧,我回来了!”

“喔,回来就好。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呀?”爷爷用苍老微弱的声音问道。

“嗯——”井叶不语。

“呵呵呵,爷爷可是知道的呢。”爷爷笑着说。

“爷爷……”

“孩子,昨天有一个小死神来找过我呢,那小家伙连勾魂的手杖都没带,一丁点都没为难我呐!他还读着我的诗给我听,他说他一直以来就很喜欢呢!他还担心我睡不着,还给我讲了你的事。”

爷爷用手抚摸着井叶的树,轻声叹了口气。

“小死神说他会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死神长老们不怪罪他的失职,看吧,一个死神怎么能这么不懂规矩?爷爷我总不能让他太难过吧,所以呀,待会我就自己去找他喽。”

“可是,井叶我……”井叶抽泣着说。

“别难过,井叶,爷爷趁这下还有时间把最后一个故事讲给你听吧。”

就这样,井叶安静地靠在爷爷的枕边,听爷爷讲起了故事。井叶很用心地听着,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无数年轻人踏上寻找琉璃街之路的情形,听到了大抹香鲸在海底摄人心魂的哀鸣,他看见了渔船上的人们齐心合力抓捕大抹香鲸,后来却无果而终,被那巨大的海浪给卷走了,然后,一个年轻的渔夫幸运地上了一座小岛,他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孩子……

“我一直相信是那条抹香鲸救了我我才没有葬身大海,只是,我没有脸面再去面对大海了。所有的感情,都只能活在我的小诗里”爷爷说。

“那……您抱起的那个孩子……”

“是你啊。”

井叶注视着爷爷,爷爷安静地看着井叶,他说:“爷爷一直跟你讲琉璃街的故事,就是预料到了今天,井叶,拿走这最后一滴泪,寻回你的世界吧。”

爷爷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带着忏悔流了下来,魔法书受到第四滴泪水的感应,将这泪收集了下来。

井叶拿起爷爷的手,亲吻了一下。

魔法书的四篇泪全部收集完成,魔法书便瞬间幻化为一个巨大的隧道,如星空一般的颜色在隧道口闪闪烁烁。井叶向爷爷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踏入了隧道之中。

长长的隧道,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井叶心里有种种跃动着的不安。

隧道将井叶带到了深海当中,这里遍布蓝色的礁石,除了紧贴在礁石上的那些银色的小海星,没有可以看得见的生物。

井叶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深海的星空之上。

井叶一人徘徊在这里,无声无息。

就在这个时候,上次那条给井叶魔法书的银色人鱼出现了。

“井叶!”银色小人鱼边游边呼:“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嗯!你怎么也在这儿呀?”

“井叶,你真的打开了琉璃隧道啊。看来奶奶的感觉真没有错,你真的是琉璃街的神明!”

井叶说:“谢谢你,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银色人鱼激动地说。

“去哪儿?”井叶问。

“来了你的就知道了,走吧!”她牵起井叶的手,一同游了起来。

井叶和银色人鱼掠过无数片礁石,这里四处都是银光闪闪的小海星,一片片如水的星光,宛若潮汐般,美得令人窒息,空旷而又寂寥。

“到了,井叶。”银色小人鱼说。

井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女孩的背影,她的腰下是一片橙黄色的巨大柔软的裙子,看上去她应是一只玛瑙水母仙子。

银色小人鱼带着井叶游了过去,并对他说:“井叶,这就是我的婆婆。”

她渐渐回过头来,看着井叶,看着他的双目,说:“看来就是你了,孩子。”

井叶凝视着他那美丽的脸庞,眉宇间有一种淡淡的疑惑。

“我是玛瑙水母仙子,五十年前,我还小,但我已见证了那场巨大的灾难,刻骨铭心,永远不忘。”

“那您……应该知道了我的事吧。”井叶问。

“是,井叶,你就是抹香鲸的孩子。这一次你进入了你母亲留下的魔法术中,里面全都是你曾经最重要的人,哥哥乔班尼,最好的朋友瑞贝那拉,还有敌人毒鮋。”

“难道是我母亲封印了我对大海的记忆?”井叶问。

“是,但后来,一只小食梦兽吞噬掉了你的这段记忆,所以这一些记忆才不至于在隐约之中重现在你的脑海里,让你痛苦。”她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在书里见到我的妈妈呢?”井叶问。

“她在那一场混乱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死后忘记把自己的灵魂与记忆注入书中了……不过,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一片礁石群,就是由你母亲的身体变化形成的。”

井叶低下头,他冥冥之中开始感觉到一股召唤的力量。

“抹香鲸神以自己的力量封印了琉璃街,她希望那里永世安宁,不过,井叶,现在是你来解除这封印的时候了!”玛瑙水母仙子说。

“可……可是。”

“怎么了?”

“琉璃街一出现,那岂不意味我会告别自己的这座小岛,告别那里所有的朋友,还有记忆?”

“不错。”

“不……我不要这样子,与其回到自己的故乡,我宁可永远留在小岛上。”

“井叶,要长大,就得跟从自己的内心走,你可以自己做抉择。”玛瑙水母仙子说。

井叶左右为难了,他不想舍弃自己成长的小岛,但也不想让琉璃街永远被封印在传说之中。

“井叶,快做决定吧,一切都会在你一念之间。”银色小人鱼说。

“好吧,请告诉我,我给怎样恢复原形,回到琉璃街?”井叶作出了最后的决绝。

“嗯,好的,井叶。这意味着我生命的使命也该要终结了。”

“您……您是说”

“我会以我毕生法力助你恢复原貌的。”

银色小人鱼哭着问:“婆婆,是要用您一生的法力吗?”

“不用担心,我的生命与琉璃街同在。”

“井叶,准备好了吗?”她问。

“嗯!”井叶下定了决心。

玛瑙水母现在张开自己的双臂,水母裙翻滚着,像是层层的浪花一般,疾速上升,她幻化为了一阵斑斓的风暴,将井叶卷进了其中。

……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银色小人鱼在旁边默默祈祷,风暴不息旋转,海底的星星们闪烁异常。

等待——漫长无止境。

终于,一头年轻抹香鲸的叫鸣声在海底回荡开来。

所有的封印,伴随着这声鲸鸣解除了。

顿时,井叶日日生活的那座小岛,一点一点被带着希望的海水淹没。沉入海底的部分,开始一点一点变为五光十色的琉璃,树木森林皆变为了美轮美奂的琉璃建筑,那一些小仙兽小仙灵,一个个在蔚蓝色的洗礼下,恢复为了一个海洋生灵的本真面目。

无数的海洋生物复苏了一般在琉璃街中自由畅行,水流卷起欢乐的海风,快乐,不曾中断般上演了。

琉璃街,就这样安然重生,井叶不曾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传说中的琉璃街,竟然是自己日日生活在其中的美丽小岛。

没有分离,没有眼泪。只有更美好的新生……

一条琉璃街,又在大海深处的深处重现,没有什么再能打断这里美好的故事了。因为,一只年轻的抹香鲸,开始永远守护起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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