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一次捕获狐狸的时候,身体受了伤,但是他依然没有放过狡猾的狐狸。父亲曾经这样向我们讲述他那次有趣的经历:
1962年,应该是12月初吧,我负责牧放马群。那一天,我把马群赶到了哈拉布里亨草场然后朝阿克吐木斯方向溜达。我是闲不住的人。俗话说:乌鸦的一只眼睛盯着子弹,另一只眼睛盯着屎。而我作为猎人,沿途当然会观察有没有野狼、狐狸的足迹。
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了一连串狐狸刚刚留下的脚印。突然,从留下脚印的小山沟里跑出来一只狐狸钻进一块石头下面的洞里去了。
我急忙翻身下马,脱下大衣塞住了狐狸钻进去的那个洞口,然后观察起狐狸在这个洞边留下的足印。我不知道洞穴里的狐狸是一只还是两只,只能分辨出狐狸进入洞穴时的脚印,却看不到狐狸出洞的脚印。
石头下的洞只有一个洞口,狐狸猫着身子才能进去,我将头伸下去一看,缝隙太低,我看不清。我从洞口将套马杆伸了进去,但是套马杆却够不着洞底。我只好脱下外套只留一件衬衣试着往冰冷的洞穴钻。我把头垂了下去,鼻子却被土挡住进不去。我只好歪着头,摸索着从那个缝隙慢慢地往里钻。我的额头与脊背被石头划破了,在狭小的窄道里,犹如一条蛇蜿蜒地爬行着。好不容易才挤进了洞,而我的小腿还露在外面,已经没有继续前进的可能了。我趴在那里,呼吸粗重,两手被挤在两侧,根本无法配合行动。一丝光亮从洞穴顶部的缝隙中隐约射进来,看来狐狸把洞底搞得一团糟,阵阵尘土呛得我呼吸困难。眼里也掉进了不少灰尘,很不舒服,我不断地打着喷嚏。即使这样,我依然没有后退,我将拿在右手的套马杆拧了拧伸了过去缠住了狐狸的皮毛,这时,成块成块的土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使劲把狐狸朝自己跟前拉,一会儿,狐狸的后腿踢到我的右脊背,它挣扎着想要逃生,我立即丢掉手中的套马杆拽住了狐狸的后腿。狐狸转身咬我的时候,我的衬衣扣子绷开了,衬衣领子正好被狐狸咬住,没有咬到我的脸部、头部。为了提防我的脑袋受伤,我赶紧松开它的腿,抓住了它的脖子。
等我完全抓住它之后,我就一个劲儿地向后退着,以防被它咬伤。而我那被紧紧夹住的左手根本帮不上忙我掐着它的脖子,狐狸猛力用后腿蹬着我,而前爪用力抓着它所能够及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块石头底下爬出来,被我紧紧掐住的狐狸也没了力气。
我从洞中把它拖出来,又拿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过去,狐狸终于断了气,我也松了一口气。我被尘土呛得不停地咳嗽,差点背过气去,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之后,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我满身都是鲜血,衬衣也已经破烂不堪,胸部被狐狸抓得到处都是血迹,一侧眉毛也被抓烂了。
天气十分寒冷,我脱在雪地上的衣服已经被冻住了,当我把衣服重新穿在身上的时候,冻得直打颤。我用雪搓洗了一下脸,朝拴着的马走过去。这时,从洞中又跑出来一只狐狸,我骑着马追过去。但是很明显我根本追不到它,我只好作罢。当我稍微暖和了一些后,就把那只狐狸绑在鞍鞯上去吆赶马群了。回来的路上,夜间看护马群的牧民向我这边走来。天快黑了,他并没有发现我马鞍上的狐狸。
回到家脱下衣服的时候,妻子玛依哈泰看到我满是鲜血的衬衣,吓了一大跳。那时家里没有药,我脱衣洗了个盐水澡,换上了干净衣服。我的伤口疼得厉害,一晚上基本没合眼。半个月之后,身上的伤口有的化脓了,后来好不容易才治好。那个时候,大队严禁人们干私活,如果我说是因为捕猎狐狸而伤成这样,我会受到惩罚的。我只能忍着剧痛坚持牧放马群。庆幸的是,我猎获的是一只漂亮的狐狸,我用它做了顶漂亮的三耳帽。
父亲还给我们讲过这样一则趣事:
有一天,我在一个叫将军红的地方追赶一只狐狸,逃跑的狐狸钻进了石头堆底下的一个洞穴里。我跑过去一看,发现洞穴有两个洞口。我把皮大衣脱下来塞进上面的洞口,然后我又从附近捡来干枯的篙草,在下边的洞口燃起了火,浓烟滚滚直往洞里钻。正在这时,不远处又有一只狐狸窜了过来。人的欲望永远都不会满足,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赶紧将火堆推向洞里,并在洞中塞了一块石头,又把皮大衣堵在石头后面,然后转身去追赶那只狐狸。等我骑马追过去的时候,它已经跑远了,我一直追到了伯坎布拉克一带的黑石坡,最后还是把它追丢了。
我重新回到了刚才的洞口,发现那只狐狸已经被熏得昏迷了。我将它抽了出来并取回了堵在洞口的皮大衣,它已经被烧得千疮百孔,那原本是一件崭新的皮大衣。那一年,我给扎黑帕大嫂送了一块茶叶和一袋麦子,她才帮我用上好的皮子鞣制加工出来的,她还用红松皮的色汁把它染成了红褐色。我的妻子玛依哈泰用黑色羔羊皮给大衣镶了边,并配上了乃蛮①式的衣肩,还用貂皮做了领子,做出了一件非常合身又漂亮的大衣,惹得所有的人眼馋。我就这么一件穿得出去的大衣,虽然我捕获到了猎物,但看着被糟蹋了的皮大衣,心里备感可惜。虽然那天是个大晴天,但天气却十分寒冷,在这荒郊野外我没有衣服穿,我用手拍了拍大衣被烧焦的部位,出现了许多洞洞。一件穿着很风光的皮大衣就这么成了废品。我只好把它绑在马的后鞧上,动身离去。可是没走多远我就冻得直打哆嗦,于是我把烧烂的皮大衣拿过来护住前胸,又把后鞧上的褡裢解下来披在后背上骑上马继续朝前走。当我走到玛依胡特山坡的时候,突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骑马的人,我羞得立刻调转了马头。回到家后,玛依哈泰看到那件皮大衣生气地数落我:“你是个小孩儿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一件好好的大衣啊?”因为没有其他像样的外套,我只好找出一件破旧的衣服穿上了。玛依哈泰是一个勤劳能干、不知疲倦的女人,从那一天开始,她将那五张原本要卖掉的狐狸皮拿出来进行加工鞣制,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为我重新做了一件皮大衣。
①乃蛮:古代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