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程,夕子要结婚了。”小水递给江程一罐冰过的啤酒。
说话的语气像是在下达命令,又像是在交代后事。江程捻去手指间的熟花生的花生皮,然后规律性地丢进嘴里。听着小水说话又像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江程女同学中,开酒吧的只有小水一个人!还记得以前江程他们几个人,在大学二年级为两个人同学在一个酒吧里办庆婚会的那个晚上,小水把头凑到江程的耳边很认真地说“你要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开一家像样的酒吧!”那时候,江程右手边抱着喝醉了的夕子。毕业之后,聚散分离,各奔东西,小水却在第二个年头就自己开了这样一家叫做“后天”的酒吧。江程前前后后换了很多份工作,但从第二年开始喝啤酒的地方就定在这里了!
江程接过来啤酒,突然意识到这几年以来,自己如同原地转圈一样没有动过。或许自己是走了很远的路,最后又折回去到某个时间点,而这个点又是曾经循环过的点。什么都是乱七八糟,完全就是一堆揉乱的毛线,一点都找不到头绪!
“你还能记得你上次和夕子见面是什么时候么?”小水看着面前一点表情都没有的江程,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一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坚强!
“上次?哦,是的,是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次。应该是苏佩里右手被烧伤的那次。。绝对是那次,我记起来了,我是去医院看胃病,远远看见夕子和苏佩里从医院出来,夕子扶着苏佩里的右手—被包扎好的右手!”话一说完,江程就仰起头喝完整罐啤酒。
“你们没说些什么?”那之后,小水很少主动跟江程提及夕子的事情。
“说了,她很激动告诉我,说苏佩里的右手是因为在为夕子准备生日会上的意外惊喜的意外,放烟花时候烧伤的很严重。我就说,不会放鞭炮和烟花的男孩子都是比较靠谱的,有安全感!”江程面无表情如实告诉小水。
“其他的就应该没有了吧。”小水提前帮江程做好总结。
“和你想的一样,什么都没有了,连再见都没说!只记得后来治胃病的药业没能取成,反正进去医院,胃疼的症状就完全消失了,不治自愈!就跟今天下午我坐在电脑前打辞职报告,一根手指突然神经质地疼,我拿到眼前看了很久,正想要起身喷点药水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好了。”
“干嘛又这么快就辞职,老是辞职的话,心态会有问题的!”小水不知道怎么劝他。
“没有办法,自己没能全心全意在那工作,就觉得在在混日子,还浪费了别人的时间跟金钱!”江程说的很正直。
“你很久没有能像今天这样,一口气说的话能够达到这个字数了。”小水端起自己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对了,关于苏佩里,你知道的详细吗?”
“对了,他叫苏佩里?”江程如同自言自语。
“真是,你不是一直叫他苏佩里来着!到今天这步田地,已经没有节外生枝的可能性,我才告诉你,其实夕子也经常来我的酒吧。只是你们时间一点都不冲突,她下午1点之后就不会来另外,而你3点之前没有来过!但是,那个苏佩里,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们也从来没有一起来过。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是的,他叫苏佩里!”
“昨天来店里,只跟我说要结婚了。婚礼日期,在哪举行,对象是谁,一样都没说!她只是说,结婚这样的事情总要告诉别人,又没有什么人想要告诉的,就跟我说了。”说完这些,小水就跑去招呼别的客人!
“隔着落地窗,夕子****裸地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的晨光均匀洒在夕子的身上。苏佩里布满烧伤疤痕的右手,正抚摸着夕子长着一颗眉头痣的左眼,又往下到细长的脖颈,又移到微微起伏的胸膛,再到柔软的肚子。夕子笑着盯着苏佩里,正如苏佩里笑着看自己的结满伤疤的右手触及到夕子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江程身体里莫名的一股冲动,猛然向着他们冲过去,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把斧子!但是,他实实在在撞在了玻璃窗上。他感觉额头上和口鼻里的鲜血正一点点往外流淌着,喉头满是血液的腥味,渐渐地他就听见自己流出的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不过,很快他就又重新振作起来,举起握着斧子的手,但这个时候斧子又离奇般消失了!江程怒吼着,用拳头疯狂地捶打贴在脸上的玻璃,而玻璃里边的两个人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仍旧温柔对视彼此!慢慢的,阳光里夕子的身体也出现了结壳的伤疤,并且迅速蔓延到全身!终于在伤疤要把夕子那颗眉头痣也覆盖上时,江程面前的玻璃窗轰然碎裂开。”
江程疲惫不堪,望着房间里还亮着的一盏吊灯,想着刚才的那个没有丝毫逻辑的恶梦,自己也无奈叹口气:婚,怕是不能那么顺利地结了!江程不认为这是他出于某种恨意的诅咒,他只是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突然才有的这样观点,并不是完全主观的观点!
他彻底没有了睡意,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找床头柜上的烟,摸了半天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砂轮煤油打火机。江程莫名地伤感起来,不是为自己孤单了太久,而是为打火机伤感,每一支被打火机点燃生命的香烟慢慢化成灰烬,不管点燃别人多少次生命,到头来还是只有它一个人。罢了,宿命论里面很多东西,都可以作为一种安慰!
江程端起刚泡好的茶就要放到嘴边,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他才注意到都已经凌晨2点钟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么晚还让你专门为我跑出来,很不好意思。”苏佩里略带沙哑的声音已经告诉江程,他们之间发生了解决不了的事情。
江程坐在长椅这头,手里的啤酒罐有一种越来越大的压迫感。他没能听进去苏佩里说的哪怕一个字,根本就没有义务去听。
“夕子消失了。不是失踪,也不是发生了意外。是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我跟她有我们自己的世界。江程你不一定能理解!”苏佩里倒是如实告诉江程。
江程确实理解不了,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和夕子有过什么“世界”,所以没有经历过她的消失。而且他也不认为苏佩里跟夕子就有他口中的那个世界,这多半是苏佩里单方面的错觉!
“我从后天酒吧老板那里得知。她说最了解夕子的人,你算是一个。”苏佩里高傲的语气表明他根本就不相信。
“咳。我也自认为没有人能够比我更能够理解夕子!”江程懒得去看长椅那头苏佩里的表情“但仅仅是理解,不适合在一起生活,这点我很确信!”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此时十足失落鬼一样的苏佩里。可是安慰的话十有八九都是臆测,或者杜撰出来的,想到这点,江程觉得自己比苏佩里更加失落。
“找到她的办法估计你也没有,我只是想从你这里知道一些我可能还不太清楚的东西。当然我不是要打听你们之前的那段感情!”苏佩里也真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
江程盯着路灯下横七竖八的烟头,很想蹲下来,把满地的烟头全都捡起来。这种冲动的刺激下,他只留了一句话“夕子,你没有去找的必要!”然后坚决站起身来,往家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苏佩里也是那些烟头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