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及林牙萧峰追击至大漠,叛贼耶律重元畏罪自缢,余者皆降,重元首级便在这匣中,还请太后圣断附逆余党如何处置。”耶律乙辛手脚跪地,谦恭异常地低着头向萧太后报告着这十余日追击的结果。半晌,大帐内并无声息,耶律乙辛心中有些诧异,微微抬头,向御座上望去,只见萧太后却望着身后帷帐门口,浑然忘却了帐内还有他这个大臣在向她报告。
如是别人恐怕此时大半要出声提示萧太后别忘记自己的存在,但是耶律乙辛邀得帝宠两代不断,当然有他探查上意的独道能力,此时耶律乙辛便缓缓低下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也不再动丝毫,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这位显赫于大辽国的显臣在御帐内睡着了呢。事实上,耶律乙辛此时竖着耳朵准备看看是谁让萧太后这般失态。
“太后,在下是向您来辞行的,如今大辽朝中形势已经趋向平稳,这十余日里各地官员也都献上忠表,大辽社稷无虞,在下已完成了对先皇的承诺,请太后下旨送在下返回故国。”这温润的声线耶律乙辛一听便知是那个最近名声响彻辽宋两国的宁中直。一想到宁中直,耶律乙辛不由有些嫉妒。之前,宁中直因为从不向道宗行跪礼的风骨而在大宋声名鹊起,而之后宁中直在燕京在燕京士子词会上以一首《青门饮》讽刺幽燕汉人对契丹人卑躬屈膝,无人敢应,加之这首词气势恢弘,遣词周正,实乃一首上乘之作,宁中直在两国士子心中已经不只是单纯的风骨之士。这不算完,宁中直发明的部首查字法几乎在词会不久便也传入大宋,很快几乎全大宋的读书人都知道了“宁式查字法”,天下文学大家欧阳修、苏洵先后采用这种大大提高查字效率的方法,都曾称赞宁中直“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创举。宁中直在天下士子心中地位如火箭一般,从半年前无人知晓,到今日几乎无人不知,套用句流行的话可以说:“你今天宁中直了么?”
重元之乱,让本来只是读书人关注的宁中直真正走入了大宋统治者的视野,不用派人入辽境探查,现今全汴梁的说书人几乎都在说一段《重元之乱》,这几日汴梁的酒肆里挤满了听书的人,宁中直在这次叛乱中镇定自若,妙计破敌的光辉形象在这些说书人的润泽下愈发丰满起来。市井中要求请宁中直回国效力的呼声渐起,数名小吏甚至上书官家,要求朝廷向辽国讨回“国之良才”,以致掌控朝中大权的曹太后不得不在廷议中咨询朝中重臣这个宁中直到底何许人也。当然这都是宁中直命韩毅在事毕后几日内便快马赶回燕京让韩氏派人在大宋境内大肆宣扬,而后又在市井中推波助澜的结果。
萧太后望着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却不敢忽视他心中的坚韧,柔声说道,“宁先生,先皇遗诏哀家当然会信守承诺,只是如今太子年幼,但浚儿聪颖非常,尚无合意导师来教习浚儿,我思虑数日……”耶律乙辛听到这心中一沉,莫非要封宁中直做太子太师?然而,萧太后说到这儿不由停住话,宁中直越来越失望的表情让她无法再说出下面的话,但是她此时幽怨的眼神也让宁中直实在不好意思板起面孔伤害这以娇弱的肩膀撑起这万里大帝国的坚强女人。
宁中直那怜惜的目光萧太后读的懂,想到自己从此忙于纷繁复杂的政务,防备无穷无尽的阴谋,忙于统御众臣的权术,不知何时再有时间素手调琴唱诗词,萧太后一双明媚的眸子不由浸满泪水,她莲步缓行走下御座,轻声对宁中直道,“宁先生真狠心啊,忍心舍下我孤儿寡母二人,哀家……”萧太后离宁中直不足三步,一缕缕幽香飘入宁中直鼻中,宁中直几乎被这哀怨的话语和清雅的香气所感动,然而他依然默然不语,宁中直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依靠“疼痛战术”和顽强的意志力宁中直终于支撑过了柔情这一关。宁中直尽力不理会萧太后因心碎而花容憔悴,缓缓转身走出毡帐。萧太后望着宁中直消失在帷帐的背影,在眸子里打转了许久的泪水终还是落了下来。
宁中直与萧太后相识不过十余日,但这个大不了宁中直几岁的萧太后的娇媚,睿智混合着对宁中直的那种依赖,让宁中直着实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自己前不久刚刚拒绝了陈国公主的情意,宁中直心中便有些不自在。之后数日,宁中直躲在自己毡帐里,静待着萧太后放自己返国。虽然萧太后那几日数次遣人传宁中直入见,但是宁中直横下心来,对来人只说同一句话,“我已成前诺,望太后送我返回故国。“
数日后,萧太后终于屈服了,派人来传旨。宁中直仍然只是低头领旨,“太后口谕,送宁先生先行返回燕京,待哀家旨意择吉日送先生返回故国。”虽然宁中直一直期待着这一天,但是当这个时刻来临时,宁中直并没有感到想象中的激动心情,他沉声道,“谢太后恩典。”待传旨近侍离开毡帐,宁中直重重吐了口气,这时那种无法形容的激动和欣喜混合的情绪才姗姗来迟地充满于宁中直的脑中。“终于可以回家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宁中直心中默默呐喊着。“我的家,我回来了!”
待自己平静一些,宁中直便马上叫来莫阿力和韩毅,即刻还是收拾行李,下午便上路返回燕京。捺钵里大臣们大都赶到营门处给宁中直送行,但萧太后并没有出现,宁中直也不介意,此时他依然沉醉在回家的巨大快乐中,热情地与送行的大臣们大肆互送赞词。
过了数日,宁中直一行赶回燕京。宁中直仍是马不停蹄地让韩毅去韩氏府邸取回自己的皮囊和那笔银子。那灼烧在宁中直心中的怀乡之情,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也不等萧太后的旨意,宁中直雇了一乘马车,出了津析府,与莫大叔、韩毅踏上了归途。津析府知府不敢怠慢,派了一都士兵护送同时又飞鹰传信,萧太后得知后也不以为意,嘱咐津析府再派人携带五千两银子赶上宁中直,一表谢意。
朝阳下,宁中直站在车厢外,眺望着远处那瑰丽的朝霞,一抹笑容挂在他的脸上,灿烂异常。(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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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终于完结了,在比较多读者的要求下,稍微加快了宁中直的“返乡”进程,第二部宁中直将继续他精彩的时空之旅,请大家敬请期待。最后感谢读者们,寒江将保持每日带来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