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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闻名

这些日子,服侍受皇帝青睐的宁先生的侍女们有些无事可做了,除了三餐和取送每天递出纸条上的书外,对这位和气的年轻人抱有好感的契丹姑娘们常常一天也和宁中直说不上一句话。这位喜欢给她们讲各种有趣笑话的风趣年轻人,每日只见他在帐篷里忙碌不停。她们哪知道宁中直也不想这样啊,这还不是皇帝要问策,他也只好每天泡在古书堆里,补习自己贫乏到可怜的典籍知识。虽然宁中直大学毕业,在现代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但是古代繁体可是搞得他苦不堪言,若非原来在公司常与台籍的经理打交道,恐怕他死的更难看。每每遇到不认识的字,他只能连蒙带猜,幸而后来一本《尔雅》解决了他的大问题,为了查字方便,他还花了一周时间用后世的部首查字法整理出了字典索引,查字效率大大提高。不过这苦读生活倒让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自从那次“托梦”事件后,自己的记忆力似乎提高了几百倍,但凡读过的文字,仿佛刻在脑子里一样,倒背如流绝非可能,但是对看过的书籍信手拈来而与原文一字不差却是轻轻松松。宁中直自己也想不透原因,这种非科学能解释的现象,他倒不愿多花心思考虑了,毕竟是自己得了大便宜就对了。耶律洪基也问过近侍宁中直的近况,臣下告知宁中直正在翻阅各类典籍,几乎快把行宫的藏书快翻完了,洪基心里听着有趣,吩咐派人将南京析津府的藏书也搬来,随他翻阅。

宁中直在帷帐里过完了暗无天日的二月,不光行宫的藏书,就是析津府送来的书也全数读完。宁中直对最后一天送书来的那个小吏的眼神非常深刻,那位官吏神情古怪,从见到他就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仿佛是见了怪物一般稀奇,如若不是尊卑有别,宁中直估计他还要绕着自己再仔细端详一番。宁中直明白他的心思,不过也不愿解释。三月初,宁中直跟随辽道宗的庞大车队,转到了长春州鱼儿泺的春捺钵。鱼儿泺是一大片长满芦苇的浅滩,此时芦苇荡里春意盎然,青翠翠的大片芦苇随着风儿摇曳,远远望去如海浪一般,煞是壮观。恰此正是野鸭等各种候鸟南归之时,数以万记的野鸭以及些宁中直叫不上名字的候鸟都在这片芦苇荡中歇息。野鸭是群聚禽类,往往飞起则气势浩大,让人有遮天蔽日之感。宁中直在后世也就在电视里见过这么多野生动物,现在亲眼见到,兴奋得一连三天早早起床就跑到芦苇荡中,今天看看野鸭,明天看看白鹤,之后又跑去看其它从没亲眼的禽鸟,玩得是不亦乐乎。身边随从的侍女们看着宁中直有如孩童般的笑容也不禁随着他一起玩闹。宁中直后来也不看鸟了,倒是自己找了段树枝,向相熟的侍女借了针线,自制了一根鱼杆和钓钩,每天挖泥找蚯蚓钓鱼,倒也成果颇丰。

这天,宁中直正在垂钓,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以为是自己的侍女,头也没回,“轻点,别把鱼吓跑了。”身后人果真便再没发出声响。又过一会儿,宁中直才醒悟,和自己相熟的侍女都是心性活泼的女孩子,哪有这般沉稳,于是这才回头。身后是一个相貌清癯,但双目有着熠熠神采的中年人,身着圆领长袍,足蹬尖头靴。这人见宁中直回头,行了个契丹礼,慢条斯理的说道:“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见过宁先生。”宁中直这段时间恶补各类典籍,倒也知道面前这位是几乎相当于南廷宰相的重要人物,连忙依样行礼,“不敢妄称先生,小生只是得陛下救命之恩而与陛下相识,不知耶律枢密使有何要事,还是陛下要召见在下呢?“。

“并非陛下的旨意,只是听闻陛下说起宁先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在下私下想来拜访下宁先生。”两人便闲聊起来。耶律仁先虽是不露声色,但一直在观察这个年轻的汉人。自从有次酒宴上,听辽道宗说起救了一个年轻汉人,并且此人气质与凡人不同后,耶律仁先一直担心这个不明底细的汉人会对辽道宗不利,因而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宁中直的行踪。只是宁中直前段时间一直深居简出,仁先手下也只知道宁中直这段一直在读书外,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报。正好今天耶律仁先无事,便亲自来“审查”这个年轻人,耶律仁先一直认为只有自己的眼睛才能看清人的本质。只是这次却动摇了他坚定的信心,眼前的年轻人虽然言语恭敬,但是脸上还是毫不在乎的样子,如若是心机深重倒也可以解释,只是耶律仁先相信人作伪之时,总会在动作上漏出破绽。而宁中直见了他除了行礼,之后便仍是金刀大马的站在那,毫无敛手束脚的恭敬样子,随着聊得多了,言语也不太注意礼数了。倒似对他的恭敬才是伪装。这才是让耶律仁先郁闷的地方,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年轻人倒是毫无心机,甚至……可以说有点缺心眼。若是宁中直知道耶律仁先是这样评论他,肯定要用幽怨的眼神把耶律仁先击毙当场。“难道自己看错了?算了,日久见人心,且耐心的观察一番。”耶律仁先想到这,于是便作揖与宁中直告辞。宁中直虽然心里对这位契丹大臣的来意迷糊得很,但是也顺势与这位“不速之客”告别。耶律仁先走了几步,回头笑对宁中直说:“宁先生,过几日待春祭结束,不妨来参加酒宴,想必陛下也会乐意。”“唔,好。”宁中直见对方盛意邀请,也便随口答应了。

过了几日便是三月二十一,辽道宗在这天要举行春祭大典。宁中直虽然很喜欢凑热闹,但是既非官员也非宗室,只能和行宫的仆役之类一起在远处的山坡上看这一盛大典礼。远远的只看见盛大的皇帝仪仗随着居中着黄袍者进入专门为祭典搭建的巨大毡棚之中。宁中直从来没见过祭典,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在一个个小点中寻找辽道宗,后来见仪式冗长,便失去了兴趣,和侍女下了山继续赶鸭子取乐。

待到日头西斜,正玩的气喘连连的宁中直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陛下口谕,着汉人宁中直晋见。“上百人在芦苇荡外大喊。原来,等春祭大典结束,辽道宗要大宴群臣,忽而想起这些日子遗忘了的宁中直,遣人去他的帐篷寻人不得。耶律仁先进言,宁先生恐尚在芦苇荡中游玩。于是辽道宗居然遣了宿卫上百人来寻宁中直,引得宴会上大臣们议论起这宁中直是何方神圣,居然劳动陛下宿卫百人相请。宁中直人未到,居然已经是辽国重臣人人知其名。

而大臣们好奇的对象——宁中直则正骑着宿卫带去的马急忙赶回行宫,进了营地也不下马由宿卫带领直奔中央大帐,一路守卫见皇上亲卫护送,倒也不敢阻拦,顺利抵达大帐。宁中直生怕自己慢了皇帝一发怒恐怕自己脑袋不保,不等坐骑停住,便翻身下马,大步冲进了大帐。宁中直一眼便看到最前方坐在酒席中央的辽道宗,于是想也没想便大步走到辽道宗席前,一作揖,对辽道宗说道:“陛下,在下来迟,请陛下恕罪。”宁中直觉得自己礼仪周全,说完便洋洋自得地四处张望。帐内一片寂静,宁中直这时才发现帐内上百双眼睛都直直盯着他,气氛很是古怪,宁中直不自觉感到有些害羞,手不禁挠挠头,脸上一副无辜表情,心里也嘀咕,“你们都看我干嘛呀,我脸上又没金子。”

辽道宗第一个从目瞪口呆的状态解脱出来,正好看见宁中直这幅表情,不由暗叹“这孩子真是单纯得可爱。”马上忍不住放声大笑。皇帝的笑声很快让大臣们也从大脑停顿的状态解脱出来,虽然不敢放肆大笑,但各各都是一副痛苦的表情——忍笑很辛苦的。终于,不知那位大臣忍不住笑出声,于是大臣们集体崩溃,大帐笑成一片。宁中直的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他感到非常无辜,不明白怎么自己就又成了笑料了。他哪知道,拜见皇帝哪能里皇帝那么近,完全无视礼仪,而这么严肃的场合给皇帝行礼岂能只用作揖,须得行跪拜大礼。而行礼后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彻底引爆了大家的笑腺。

等耶律仁先一边安排他坐在自己这一席,一边解说原因,宁中直更是羞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中直莫要羞赧,从今天开始你在大辽国可大大有名了。哈哈!”“耶律枢密使莫要调笑了,小宁我今天真是羞得无地自容了。”

之后,辽道宗宣布宴会开始,辽国风气与宋朝不同,大臣们都相互敬酒,气氛很是热闹,宁中直托了自己刚才出色“表演”的福,来敬酒的大臣络绎不绝。宁中直酒量不错,大学也是班里的出了名能喝酒的,辽国的酒度数并不高,宁中直因而来者不拒。契丹人喜爱豪爽之士,尤其推崇能喝酒的人,越能喝酒越是豪爽。耶律仁先也和宁中直连干了三大杯,见宁中直豪饮,对宁中直好感大增,借着酒劲靠近宁中直小声说:“宁兄弟,你酒量不错,我一直以为汉人喝不得酒,见了你才知道汉人也有豪爽之辈,你比他们强多了,我今天认了你这个小兄弟。心中高兴!”边说手中酒杯指着对面几个汉臣。这一夜大帐内酒气熏天,宁中直虽然很不情愿这样出名,但是他确实一夜闻名大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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