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光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不像小姑娘那种娇滴滴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从音乐中隐约透露出的忧伤也被此很好地掩饰起来。
“在下舒靖云,刚才所闻琴声亦是出自姑娘之手罢,便不觉来到此地。打扰了姑娘,实属冒昧。”
“哦?”女子苦笑,“沐庄主怎么会把自己的得意弟子遣来这荒无人烟之地,看来,少侠与我,亦是同道中人了。”
舒靖云始料不及。自己刚步入江湖,并不为人所知晓。虽武功比众师兄略胜一筹,毕竟年少气盛,武林也自然不把这湖小生看得太重了。可这女子对自己却了如指掌,闻名便能知其师承,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在下可否借姑娘的凤琴一用。”指尖弹出了一股真气,轻轻的掠过了琴弦。
女子一惊,但这个表情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便又恢复了平静。她知道,这是失传已久的《武陵剑谱》的内功心法。
当年震惊武林的《武陵剑谱》被撕成了两半,目的是为了减少纷争。一半的内功心法流落到各地,一半的外功剑谱落入情殇阁。自己修习剑法将近三年,对内功多少也有些了解,一看便知。难道另一半在斯人手中?
一旁的两人早已耐不住性子,拔剑相对,怒视着舒靖云,杀气遍布了整个院子。
舒靖云惊愕。他虽认不得此人,却认得此剑。
霜华,流天。
那是情殇阁的两把名剑,他们的主人亦是江湖上唯一知晓的情殇阁玄清部的二人,情殇阁的两大护法——相思与碧落。
舒靖云实在想不出眼前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的身上有着太多令人难以参透的秘密。那确实不敢相信是她。
“以姑娘的武功,恐怕也用不着二位出手了罢。”刚才舒靖云离此地甚远,却依然能闻琴声,证明此人懂千里传音之术。能将此功练得如此传神,便不是平常的武林高手所能。舒靖云也不愿再深入考究,把目光投向了那女子。
“请吧。”
“多谢。”
修长的十指拨动着琴弦,白衣在风中飘逸。那女子不得不为之钦佩。此人不仅精通音律,抚琴之术更是胜于自己,一阙《长相思》像是在吐露着他的心事,一切都在这一曲中表现的淋漓尽致,也只能自叹不如了。
演奏完毕,女子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乃世间奇才,日后必是武林之栋梁。今日小女子总算是见识到了,果真百闻不如一见。那么这琴,就当是我送给公子的见面礼吧。”抬手一晃,琴就向舒靖云飞去。
舒靖云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向自己袭来,却是力道柔和,并无杀意。当下一掌将其化解,接住了琴,道:“这么贵重的礼物,在下又怎么担当得起。”
“好俊的功夫。”女子闷哼了一声,“既然送你了,那就是你的,你若是不收,把它扔了就是。送出去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来的。请自便。”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收下了。多谢姑娘。”欲要转身离去,却又突然回头,问道:“不知姑娘是否愿亲口吐露芳名?”舒靖云明白,她刚才的语气虽是不屑,但也是对自己由衷的敬佩,才将琴赠与,交个朋友倒也无妨。心里却盼着是她。
过了半晌,见她不出声,舒靖云也准备离去了。袖中滑落了一条丝帕,上面绣着几只蝴蝶围绕着花翩翩起舞。舒靖云弯下身来,听见后面的声音。
“我……”他转过头来,看她欲言又止。
舒靖云也也不愿令她难堪,默不作声快步离去。
“小姐……”相思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
“好了,不必多说。”女子倒了一杯酒,并没有动,“今日之事,不能再对别人提起,尤其是他。”
“属下明白。”
“很好,下去吧。”她眼角已露出微微的倦意,不愿再耗费心神了。
舒靖云回到客栈,已是傍晚时分,大街正一步一步恢复沉寂。劳累了一天,白衣上粘满了尘埃,散发也有些凌乱。沐浴更衣后,回想起今天的事,越觉蹊跷,不再多想,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漆黑之中,随着皮鞭的响声,发出了阵阵呻吟。
“师父,您又何必如此,我也不过只是想知道她在哪,事后我一定会好好待您的。”男子看着这个苍颜白发的老人,抚摸着他身上鲜红地鞭痕,鲜血一点一点地溢出来。
“她既然不愿见你,又何必强求。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哼。就你这个老头,我看你还能人多久。”
地牢外面,一片春和景明,百花次第开放,芳香洋溢,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紫色的长袍上,点点金粉闪闪发亮。
“阁主。”
“马匹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在路上可能用得着……”虽然背对着他,可是这人仍不敢看他,一直都低着头,仿佛在他下面的一切都是那么卑微,包括自己。
“不必了,你去给我准备一套下人的衣服。”
“可是……”
“少废话!”他已经开始发怒,侧着脸鄙视了他一眼,那人不敢回话,却是怕得全身发颤,差点就要双膝而跪,只是本阁有一条不许下跪的法规罢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各种事务由三大长老打理。”
这人也熟知阁主脾气,便不多讲,自顾忙去了。
次日清晨,舒靖云在客栈吃早点,发现了个新小二。他的行为古怪,做起事来不够利索,双手滑润白皙如富家公子,哪里是个店小二。
可掌柜却并没有将次当一回事,只把他管下人使。那小二倒也不埋怨,只是低声下气地做事,舒靖云此事所想的,哪个没落的富家子弟到此打工,只图有瓦遮盖,三餐温饱,脑海里又涌现出童年时代落魄的生活。
窗外,细雨像是给一切蒙上了一层细纱。想起那日在岳阳楼上眺望巴陵大观之时‘,那种初到的爽朗之情似乎已减少许多。如今的他,对此的眷恋之情也逐渐淡薄,想着过几天就到江浙一带游乐,到临安见识一下都城的繁华。
自己唯一不能放下的,应该是她吧。那个洞庭湖畔旁的素衣女子,会是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