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乎安详的游离在那里,
我静静的凝视着她,
我疑惑,
她狡猾的不给我任何提示。
——唐逸的博客
初春的雨就是这样,如丝如雾。虽然也可以淅淅沥沥的下着,但终究成不了瓢泼之势。一如这个季节,虽然生机勃勃却不够轰轰烈烈。
雨是自午夜开始下起来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三月二十六日清晨6:00,唐逸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清风微雨中朦胧的全兴路二段。这个时间,从郊区开往市中心的各色车辆已经排成了长龙。即使是在周末,在都市中忙碌的男男女女也无暇欣赏身边唾手可得的雨景。不,或许他们还在埋怨这朦胧烟雨阻碍他们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唐逸眺望远方,春雨如油柳如烟。这时,他看见一女子手撑雨过天青色的雨伞,身披绯红色毛呢斗篷,下着草绿色短裙,正从斑马线向这边走来。她的一头长发垂坠柔顺,披在肩侧,因为被微雨沾湿,看上去有点凌乱。她就那样静静的走来,踏着轻盈的步伐。斜风细雨,美人如画,唐逸突然想起拜伦的一首诗——《她在美中徜徉》
“她在美中穿行;
象深邃的苍穹缀满繁星,
象皎洁的夜空万里无云。
明和暗多么协调,
深与浅恰如其分;
白昼的光线过于炫耀,
柔和的夜色最为温馨。
美汇入她的举止,
美溶进她的眼神;
美在乌黑的发际游弋,
美在灿烂的脸上逡巡。
不多一丝辉光,
不少半点柔阴;
包容的思绪弥足珍贵,
潜藏的心灵更加香醇;
在面颊,在眉宇,
无言胜似有声;
那里可以体察心绪的平静,
那里可以领会情感的温存。
那折服人心的微笑,
那淡淡泛起的红晕,
诉说着度过的优雅时光,
透露出沉积的善良品性。
人间万事平心以待,
恰似美的天神;
一颗心装着至爱,
一颗心永远真纯。”
“唐队,唐队,你在看什么呢?”诸洁上到二楼就看见唐逸直盯着前方的十字路口发呆。
唐逸回过神来,路口上哪里还有在美中徜徉的女子。唐逸侧头,只见诸洁今天穿了一件猩红色的妮子大衣,左手握着已经收拢的雨伞,尖端上还滴着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唐逸,顿时了悟,不禁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磨蹭什么,还不去准备今天的案情报告会,想挨领导批评吗?”唐逸不假辞色,然后转身往办公室走去。留下诸洁愣愣的矗在哪里。
“这是怎么了,自己招谁惹谁了。”诸洁小声嘀咕。
“还有时间发呆吗?”唐逸薄怒的声音穿透诸洁的耳膜。她一个激灵,立刻往办公室方向冲去,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唐逸只觉一阵旋风从身侧刮过,随即无奈的摇摇头。
二十六日上午七点,刑侦二队的会议室里,二队的所有成员都已各就各位。刑侦队长厉军已在凌晨赶回C市,此刻正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
“大家都汇报一下昨晚发生在H大学校本部内的湖中女学生溺死事件吧。”这位年轻的刑侦队长永远是这样,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非案情相关事件上。也从不给他的队员们进行什么思想谈话,无视那位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三令五申要做好警员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是这样的,”副队长唐逸照例充当过渡的角色,“昨晚二十二点零五分,110报警中心接到报案,称有学生在学校的湖泊里发现一名溺水死亡的女性。我随即通知相关人员赶到现场。”说到这里唐逸停顿了一下,看见大家都已经一脸正色,“我们已经对现场进行取证并对死者身份及其社会关系做了初步调查。”说罢,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坐在下手的诸洁。
诸洁立刻会意,继续道“根据现场第一发现者的证词,死者名叫冷杉,是H大学外国语学院三年级商务英语专业二班的学生,现年二十一岁。”
“这么说第一发现者认识死者?”厉军问道。
诸洁见队长发问,立刻手脚慌乱的翻阅笔记补充道:“第一发现者是H大学的一对校园情侣。女的叫许饶,是H大学土木工程学院工程造价三年级的学生,她的男友是后备军官学院三年级的空军国防生。据许饶陈述,她与男友在夜间课程结束之后到四教区域的水草湖畔散步,在湖中发现了死者冷杉。死者冷杉在大一年级时,与第一发现者许饶曾在校学生会学生服务中心下属的女工部共事过。”
“女工部?那是什么部门?”金典又一次不合时宜的插话。
“就是女生工作部,专门为女生服务的部门。”郑立新好心地解释道。
“那是不是也有专门为男生服务的男工部啊。”
“这不是重点。”唐逸看见厉军的脸色开始暗下来立刻拉回正题,顺便狠狠的剜了金典一眼。
金典悻悻的缩了一下脖子,他当然也看见队长厉军越发暗沉的脸色。心想还是副队常人好啊,关键时刻总是救火,于是向唐逸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唐逸见他这样,心下好笑,面上不露,吩咐郑立新:“你继续就死者社会关系做一下汇报。”
“我们已经向死者的辅导员进一步确认了她的身份。死者冷杉居住在H大学金地苑学生公寓六幢501寝室。死者是独生子女,父母都在老家Z市。我们已经让学院领导通知其家长前来认尸。死者平时深居简出,辅导员也对她没有什么深刻印象,只能说出她个性乖巧,成绩处于中上水平。所以要进一步了解其社会关系还需要对其寝室室友和关系密切人员作进一步了解。”
“死因呢?尸检结果出来了吗?”厉军问道。
知道自己的活来了,金典立刻就着尸检报告答道:“死者口鼻的溢出物显示其死于溺毙,解剖结果肺部大量积水证明死者的确是溺死的。除双手手臂因为与湖中水草拉扯造成的伤痕和左腿膝盖下方一小片接触性损伤之外,无其它体表伤痕,死亡时间推断为三月二十五日晚二十点三十分至二十二点。”
“左腿膝盖下方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厉军看着尸检报告。
唐逸看了一下痕迹鉴定报告,“这个今天早晨我向痕迹检验科的老孙证实过了。她们在发现死者的湖上的长廊的栏杆内侧发现一处被擦磨的痕迹,在死者左腿膝盖下方也发现一些微小颗粒,根据对比,与栏杆一侧的微颗粒结构相同。据此推断,死者应该是出于什么原因撞到了长廊的栏杆,在身体突然失去平衡的情况下跌入湖中。另外,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对现场周围的搜索也没有获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金典见厉军没有再发问,继续说道:“死者胃内和血液中硅藻种类与我们在湖中提取的藻类样品一致。”
“那水草湖就是第一现场了。”厉军得出结论。
“现场发现女士提包一个,提包拉链被拉开,我们已经提取了指纹,有待进一步作对比。提包内发现死者身份证件、一本《教育学》以及教辅资料、《地心游记》,另外死者的手机掉落在栏杆边缘,发现时处于开机状态。”
“调查过死者通话记录吗?”
“我已经安排李钟去电信局了。”唐逸接着说道:“比较突出的一点是,死者手机通话话记录中有多个未接电话,死者最后一次接听电话是在三月二十四日。我们发现从昨晚八点整开始打入死者手机的数通电话都没有被接听,死者也没有拨打任何电话。不知道被害人是不愿意还是已经无法接听了。我已经根据通话记录列出了未接电话号码记号码的主人,准备在接下来的社会关系的调查中一一核实。”
厉军仔细看完所有相关资料,见没有人还要补充,“也就是说,我们还无法根据目前的资料判断这是意外还是他杀。”
“就目前情况来看的确如此。”唐逸对此表示肯定。“这起事件的判断还有待于对死者社会关系的调查,通话记录的疑云的核查,以及现场发现的被打开的死者的包内物品的确认和包上指纹的确认。我们有必要查清是否有人具备作案的动机或时间。”
“你是不是怀疑有人拿走了死者包内的物品?”厉军看向唐逸。
“完全有这个可能啊,队长。也许凶手向死者索要什么,死者死活不肯给,争执的过程中凶手将死者推入湖中,然后拿走了他想要的东西。”金典大大咧咧的分析道。
“可是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啊,再说凶手与死者发生争执的话可能会引起周围的注意啊。发生命案的地点时常有人路过和逗留,凶手难道不怕风险吗?”诸洁依旧适时的给金典泼冷水。
金典也不服软的争辩:“那就是凶手有预谋的杀害被害人以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再说,你怎么知道没有目击者看见凶手与被害人争执?”
“被害人不过是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学生,有什么值得觊觎的?”这回说话的是郑立新,只见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佯作认真的注视着金典。
“那就是情杀,也许被害人拒绝了凶手,致使他恼羞成怒将死者杀害,然后凶手拿走死者的物品作纪念。据说跟踪狂都有收集自己喜欢的人物品的癖好。没准儿死者比较倒霉,就遇到这样的人渣。”金典津津有味的分析着。
这时,二队的其他成员都明显注意到队长厉军的脸色已经铁青,终于“够了,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被害人的社会关系还没核查清楚,何来情杀与跟踪狂之说,你真应该去写推理小说。”
随着队长这一句“你真应该去写推理小说”,整个会议室立刻鸦雀无声。
唐逸转了转自己的原子笔,开始慢条斯理的分析:“其实小金的推测不无道理,目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向与死者亲近的人核实死者的物品以及未接电话的主人与死者关系,还有弄清楚死者有没有交往的对象,或者有没有受到什么人的骚扰。”
当听到唐队管自己叫“小金”的时候,金典已经着实感动了一把。也听到唐队的话都是在肯定自己的分析,他差点就热泪盈眶。抬头看见队长厉军的冰川脸,金典立刻觉得自己的“热泪”被冻结了。
“既然如此,为确定被害人的死亡属于意外还是他杀,唐逸,你带着人负责走访死者的寝室人员,辅导员以及与死者有密切接触的相关人员。金典负责在H大学内寻找相关时段的目击者。郑立新去调查死者当晚的行踪。诸洁,你等下接待一下死者的父母,陪他们去认领尸体。我去向甄副局长报告案情和在省城开会得到的有关指示。”当金典等刑侦二队的人员还在噤若寒蝉的时候,厉军已经安排完了众人的工作。等众人回过神来,厉军已经拿着文件夹走出了会议室。
“厉队可真够领导的,苦活累活丢给我们,自己就和副局长钻研升官之道去了。”
见金典越发的口无遮拦,唐逸也没好脸色的训道:“金典,你小子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什么叫做和副局长钻研升官之道。作为队长,向上级报告工作是必要的程序。”
“那作为队长,关怀下属,对下属进行思想政治教育还是必须的呢,厉队可从来没话对我们说。”
“喂,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很渴望聆听队长大人的教诲呀。”诸洁挖苦道。她平时就喜欢和金典抬杠,现在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就更忍不住奚落他了。
“那好啊,改天我抽时间向厉队反应,说你十分渴望他指点迷津,让他对你进行‘一对一’思想政治教育?”
“别呀,唐队,我知道你是向着我的。我每次光是听那位莫大法医教导我的法医专业知识已经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你就行行好吧。”
“哈哈哈哈、、、”听着金典倒出的苦水,看着他那副仿佛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表情,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捧腹大笑起来,就连唐逸都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