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庙宇。
朱重八伫立庙宇山门前良久,思索再三决定叩门。从庙里走出两个小和尚,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人,但见眼前此人破衣烂衫,面貌漆黑,一脸晦暗之气。小和尚不由得大为鄙视,一乡巴佬而已,懒洋洋地问:“施主此来何事?”朱重八陪着笑脸道:“在下意欲归顺佛门,愿能剃渡出家。”近来饥荒已久,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为了一口饭吃就入了佛门出家,但佛门虽广却也难容下这么多张嘴。两个小和尚一听就干脆利落把朱重八推出了大门,反手关上大门,也难怪他们,他们也是前两个月无家可归一起入的佛门,现在寺里早已是僧多粥少,多一个进来他们就会少吃一口。
这只是他们目前简单的想法,但若他们能知道二十年后将要在这个乡巴佬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大概就不会这么做了。很可惜,他们不是神仙不能预知未来,因此他们做了,而且做的还很绝,这为他们后来的命运的悲剧播下了种子,因为眼前这个虽不能做到有恩必还,但有仇必报是能做到的。看到面前这个人毫无离去之意,两个和尚叉着腰隔门怒目而立,听着朱重八反复低声下气的哀求,想到当初自已刚入寺门的羞侮,决定加倍还在这个后来者身上,于是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数落起眼前的这个乡巴佬。
朱重八涨红着脸说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好话,却得到这样的回复。骨子里那股压抑已久的愤怒爆发出来,他是不会无聊到和小和尚斗嘴,而是直截了当重重的拍的山门咣当响。小和尚大怒,上门讨饭的居然比讨债的还理直气壮,再不教训他就不显得佛门弟子斤两。两人各自抄起一把扫地的破帚子出来劈头打来,但眼前这人显然不是好惹的,顺手抓过来用力一扯,破帚就到他手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在两位不知死活的,也是后来成为他师兄的两个小和尚腿上使劲招呼,三两下就留下几道血痕。两个小和尚哪见过这种阵势,两下就打的服服帖帖的表示愿意去通报方丈,朱重八方才做罢。
此时太阳已然西转,朱重八坐在门坎上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一幕幕,恍然如同就如同就在昨天。几个月前,弟弟朱文忠被老虎叨去生死不明;听说老家旱情转好回来却发生了瘟疫,四月份朱重八的父亲死,一天后大哥死,四天后,大侄子死、半个月后,母亲死;朱重八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给一家人安葬的坟地都没有,幸亏邻居刘老汉一家把自家坟地给他们,这才用几床破草席草草安葬了一家人。父亲生前信佛,曾认识皇觉寺里方丈启慧和尚,向庙里捐了许多香火钱,得以让家里一个儿子可以入身佛门。而今天人去茶冷,世态炎凉,真是世事难测。
却不想等了半个时辰却一直就没人理睬,朱重八才明白是被人耍了。罢了,既然求着不让进,那只能硬闯了。
朱重八倒吸一口气,后退两三步飞起一脚,那两扇大门轰然倒地。庙里的小和尚闻声一个个跑出来察看究竟。朱重八仿佛刚才发生的事与自己毫不相干,竟自顾自大步流星往大殿走去。两边的小沙弥指指点点议论起来,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拦住眼前这个目空一切的狂徒。两个刚挨打的小和尚还没来得及往身上贴好狗皮膏药,眼见这个煞神竟然打将进来,慌忙三步并作两步溜入大殿内告知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