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的过道上,凌莉绞着手指默然不语,整个人像是没有魂魄的木头人一样,眼神空洞而遥远。
孟希宜看着凌莉那双失去了光彩的双眼,一阵心疼,她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缓缓的伸出插在白大褂中的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想帮她,可是有些事不是人力而能为的。
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温热,凌莉抬起她那耷拉着的脑袋。
眼神闪了闪,又黯淡了下来。
“爷爷的病治不好了吧!”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的情绪稳定了些,眼中也有生气。
孟希宜微微诧异了一下,没想过她这么快就缓了过来。
初春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凉的,高高的榆树在风中摇摆着树枝,孤零零的矗立在窗外。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凌莉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笑。
在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强的内心,每每在外人看来,她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总会在悲伤之后又活过来。虽然心很疼,可是她知道坚强与面对是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方式。
“嗯,这病应该……有些困难。”确切的说治好的希望基本等于零,孟希宜不想瞒她,老年痴呆症这病,其实痛苦的还是家人。
凌莉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窗外的老榆树随风轻颤着……
她一直坚强的活着,就是想想这些年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为了养活她吃尽了苦头,她却没能让他享一天的清福,有些内疚,哎……
“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这情况,可能会丧失自理能力。”
“嗯,谢谢!”不经意的抹了下眼角,她吸了下鼻子。
“对了,那个人怎么样了?”忽然想起了那个年轻男人。
“没事了,好像已经离开医院了。”孟希宜笑了笑。
“嗯!”她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因为她而霉的太彻底。
前几天,凌莉的爷爷忽然瘫倒在了床上,她硬撑着他出了门,想打的去医院,却没有任何出租车愿意搭坐她们,也没有路人肯帮她,这个世间已经变的陌生,胆怯,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被碰瓷,主要是被蛇咬的人太多,看得人也害怕井绳了。
不过,此刻的漠然,却让真真正正需要帮助的凌莉陷入了崩溃中。
然而,她还是幸运的,就在她感觉无力到要心死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戛然而止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穿着很考究的年轻男子,二话不说就把爷爷给扶上了车,却只说了句,“走,我送你们去医院。”
她当时哽咽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像是塞了东西一样难受,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再怎么张大嘴巴也是徒然。
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眼中一片朦胧,因为那个高大的背影,她心中忽然踏实了不少。
可惜,她这辈子运气似乎总是不怎么好,千辛万苦的遇到个好人,好像也被她的霉运给带到了。
一辆集装箱车毫无预兆的撞上了这辆黑色的轿车。
她当时也没看清什么情况,只觉得两耳轰鸣,全身一震,整个人被震的晕乎乎的。还好她和爷爷都坐在后面,到是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就是那个年轻男子被夹在了驾驶椅上出不来,看着满头是血,她的心悬了起来。
片刻之后,被火焰熏得满脸炭黑的凌莉,吃力的抬起了下巴。
眼前,那个男子安静的躺着,伸手就能够到,他额角暗红色的血痂很大一块,还有血珠在缓缓渗出,眼眉处尽是点点红色的斑驳,还好有呼吸,她在听到他那微弱的呼吸声后,终于放松了浑身酸痛的肌肉,长舒了一口气。
侧脸搁在青灰色的沥青地上,一抹浅笑出现在了那张如释负重的脸上。在耗尽全身力气后,她终于把他从起火的车里拽了出来……
“砰”的一声,熊熊的大火犹如喷发的火山,火舌遍布了整个车身,烈焰滔天。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爷爷推出后车门后,她就拼死把那人从挤扁了的车头给拖了出来,脑子里想的就是不能让他死,也许是因为感激,让她迸发出了力量。总算在那辆黑色轿车爆炸前救回了他一条命。
不过,想想,她这运气还真的是不太好,好不容易有个人帮自己,却又出了这事,忍不住苦笑了声。
回想自己这辈子的运气还真的是不太好,生活总归会有磨难的,可她的似乎多了一些。
十六岁时爸爸妈妈出了车祸,整个家崩塌了,剩下了爷爷一个亲人。
没过多久,爸妈留下的东西又给家里亲戚们借着抚养的名义一一都分了去,就连那付不起贷款的房子也给霸占了去,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接着高考又因为生病,没能参加,只得复读了一年。
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爷爷又病了……
哎!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不过,总会有变好的时候,她坚信。
就像她在医院偶遇希宜一样,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她总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强,虽然很脆弱,却很顽强。
孟希宜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却在几年前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搬离了Z市,从此失去了联络
而如今,在自己来到S市,遇到困难时,却突然又与她重逢,就好像专门在这等她,为的就是帮她。
聚散离合,有时真的很奇妙。
此时,另外一所医院的一间高档病房内。
“轰”的一声,顾皓然感觉头痛欲裂,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老板,你没事吧?”
病房中,一个年轻男子见到被包扎的如木乃伊般的顾皓然猛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迅速从凳子上站起来,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他,“要不要叫医生来,哪不舒服?”
顾皓然那露在绷带外的乌黑大眼瞄了下他,“头有点痛。”他的右手抬起,手指抵住了额头。
忍住头痛,扫了眼四周,这里应该是医院。
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一个女人救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下的去手,自己那好父亲,竟然真要杀自己。
车祸……呵呵,那辆集装箱明显就是故意撞上来的,完全就是不要命的开法……
忽然,他感觉不对,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不见了……
“项链。”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年轻男子,那眼神幽暗无比,还隐约带着股不敢相信和惶恐,“快去找!”
“是!”
……
一周后。
“希宜,你这说的可行吗?这么高的工资,我觉的很可疑,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凌莉攥着手中的医院缴费单,犹豫的问道,她对孟希宜说的话有些质疑。
不是她不相信,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听着有些假。
今天一早上,孟希宜就到病房里找了她,说是要介绍份工作给她。可是当她听到,那个雇主居然愿意付一万五一个月的工资请一个钟点工,着实有些吓到了。
她猜测着会不会是孟希宜让人假扮了故意塞钱给她?
可是想想,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医生,一个月收入才多少,就算再知道自己好强,不愿意开口问她借钱,也不会做出这种打肿脸充胖子,力所不能及的事。
孟希宜知道她的顾虑,其实她开始也有些不信。但是,这工作是她表哥介绍的,她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这是我表哥介绍的,他开的是正规的家政公司,不会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客人很挑剔,挑了不下几十个人了。我表哥做事还是非常稳重的。”孟希宜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真的不用担心,你就当帮我表哥一个忙而已。要是你能胜任这工作,你的收入就不成问题了,爷爷的医药费,营养费,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不行的话,也没什么,就当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也许能成也不一定,机会都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希宜说的对,机会是自己创造的,她身上已经身无分文了,这几天住的,吃的,用的都是希宜的,手上这张四千多块钱的缴费清单还欠着,要是近几天内不交钱给医院的话,弄的不巧爷爷就要被赶出去了,想到这,凌莉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尝试下,未必不可,也许也是条路也说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