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聂无欢就从军中那草草的收拾停当之后去了早朝。
副将出去一夜未回,聂无欢问了侍卫才说副将好似抓到了一个活的,正在审问,聂无欢瞧着天色有些迟了,只问了几句,便拎着马鞭子进了皇宫大殿。
今日依旧,皇帝聂琰没有来上早朝,就连一直垂帘的慕容菲皇后都没有来。
但是聂无欢在这里,于是早朝依旧。
官臣们省去了递交奏折的流程,以口诉说。
近日雨水慎重,附近的几个城都被淹了,有些上京赶考的学子也被阻隔在了皇城之外,大臣们正在商议此事的严峻,聂无欢没有插言,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各抒己见。
早朝结束,聂无欢没有走,而是跟着前来汇报事情的副将马顺余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聂琰正翘首以盼的等着聂无欢前来,他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盏,另一侧则是皇后慕容菲一颗一颗的塞给她葡萄得手。
聂无欢没有去看皇后,而是将目光移向了此时一点皇帝该有的威严都没有的聂琰身上,他从前是征战讨伐战备的将军,曾几天几夜不合眼将西域的人赶出漠北,也正因为聂琰如此,聂无欢自幼便以他为榜样。
虽然小时候聂无欢胆小怕事,可有这个哥哥在他何曾受别的皇帝半点欺辱,可如今……
聂无欢无奈一叹,将目光收回。
“听皇后说昨天夜里你来寻朕,朕已经睡了,呵……可有事?”
聂无欢想起昨夜来这里的事情,敛了敛心神,说道,“是,为了苏小山等人的私塾一事。”
“啊,这件事朕已经全权交给了御书院去处理,无欢可直接将人带进去。怎么?带回来了一个周祥,又看中了哪家的小子?苏小山?”聂琰微微皱眉,好似有些熟悉。
皇后慕容菲提醒着,“皇上,便是那日见到的姐弟两人啊。”
“啊,是了,是了,呵呵呵……嗯,一表人才。”
聂无欢在御书房内又与聂琰心不在焉的闲聊几句,便匆匆出了来。
望着偌大的皇宫内院,他的心就像是长了满山的荒草,如何都巴不开一口新鲜的空气,郁闷不堪。
神思恍惚了一阵,他便离开了皇宫,想要直奔王府,翻身上马之后,苏酒的那张脸又挤了过来,他无奈一叹,还是先去客栈看看那丫头吧。
昨夜是他不对在先,也不知这一夜会不会气着了她之后一夜未眠,正在担忧着,那边副将马顺余策马而来。
“王爷,有事。”
聂无欢微微点头,望着客栈的方向蹙起了眉心,将苏小山安排进私塾一事交代给了手下人去做,又差人去购置一些女子平日需要的东西送到苏酒那里,待一切妥当,他才策马离去。
入了军中大营,聂无欢将作业副将马顺余查处的事情想了一遍。
马顺余带人跟着线索追查,率先找到了慕容一家,慕容老爷早就过世,现在管事的自然就落在了慕容堂那里,慕容堂是慕容家的最后一根血脉,虽然说那日绑走苏酒的也是出的慕容的牌子,不过他最后查出是慕容家的远房亲戚假造,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
而因为此时再次被提及,聂无欢便想到了那个外亲之人,慕容家的牌子也有可能是别人盗取利用。
可黑衣人却手脚功夫利落,正在皇城之内搜寻,马顺余追了一夜,总算捉拿住一人,并且搜出了一卷羊皮卷。
羊皮卷是从前军中传达密函的专属物件,内乱之后,为了密函不被泄露,一改从前的繁琐,全都使用纸质传递,虽然会因为遇到风雪而导致传递中断,不过也因此保证了不被外漏,送信之人皆会在遇到危险之时将书信毁坏,避免外流。
而现在出现羊皮卷,不由得叫所有人提起了关注度,可就在马顺余想要去审问那羊皮卷是从何处得来之时,黑衣人吞毒自杀了,与之聂无欢前不久捉拿到的蛮夷之人一样。
难道两者有联系?
聂无欢皱着眉入了营帐。
看着桌案上的东西,他的心一跳,与马顺余相互对视一望,聂无欢的眉头上渐渐的陇上了一丝愁容。
迟疑了一阵,他还是决定拆开看看内容。
“王爷,小心有毒。”
“不会。”
聂无欢敢肯定,这个东西会突然在人群之中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是为了给他下毒,而是为了给他信息。
他将羊皮卷展开,一排一排的小子就漏了出来。
越看到最后,聂无欢的心也是焦灼,上面的字犹如一柄尖刀无情的刻进了他的心底,那是不争的事实还是不堪的诬告,聂无欢在心底反复的问着自己。
他在大殿之内不断的徘徊着,思索着,事情波波折折,曲曲弯弯,无论如何都在指向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面前跳跃着,那个曾经叫他奋不顾身想要保护的人,如今却是这样的嘴脸,聂无欢的心早已摔成了一块粉碎的尘灰,跟着她喧嚣的过往扬长而去。
聂无欢焦躁的又拿去桌案上的密函一遍又一遍的读着,反反复复。
最后心头一缩,“私通”两字深深的刻进了他的眼中,他怒吼一声,扬手将那羊皮卷拍在了地上,随即脚尖一扭,“私通”两字便成了他叫下的两个实体,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的一片赤诚和真心,就换来了慕容菲和聂琰的背后私通?
可笑,真真是可笑之极啊!
聂无欢恶汗岑岑,心绪混乱,不能自已的颤抖着身体……
思虑许久,他怒吼一声,将羊皮卷扔在了地上,跪在地上的侍卫一低头,瞧着上面的字,也没了声音。
“何处得来,最近都有些人什么进来?”聂无欢低喝。
马顺余微微凑上前去,也揪着那两字瞅了瞅,心底也是一沉,迅速的手起羊皮卷,收在手里,“王爷,属下清晰的记得这间东西亲手交给手下人处理,可中途突然发生事端,那看管此物的人死了,事情太过突然,属下还未转过弯儿来,这就出现在了这里?!这……”
这等重要的东西马顺余本打算交给巡抚司去查证,可竟然不翼而飞,还被人悄无声息的放在了聂无欢的军中营帐里,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就是有人想告诉他些什么。
说私通,还为时过早,慕容菲在王府那段时日,聂无欢并没有给她任何身份,不过是两个人正常的交往,可承诺他却给了不少,一切都在他的承诺没有兑现的时候已经发生了。
若慕容菲早在他之前就与聂琰有什么,也不是私通,而是脚踏双燕,内外勾搭,水性杨花。
聂无欢微微点头,“可看到了?”
马顺余微微低头,没有言语。
“既是看到了,说说你的看法。”
“王爷,属下,属下不知当年具体细节,不能妄自下判断。”
“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
“是。”
马顺余与别人知晓的一样,无非是慕容一家的事情和慕容菲在王府与王爷的相亲相爱,随人慕容菲还不曾是聂无欢的侍妾乃至于王妃,但一直空置的王妃的位置在大家心中就成了慕容菲。
当那日聂无欢从军中归去,满朝皆听到了此消息,“皇帝聂琰要纳娶慕容菲为皇后。”
此事如一棒重击,直接击打在了聂无欢的心口上,聂无欢一股脑的钻进了军中,传达一年未曾在皇城露面。
马顺余将了解的事情说完,抬头瞧着聂无欢,而后又说道,“王府,这件事最是知情的人还是王爷。”
马顺余说的没错,最是知情的人是他自己,可是聂无欢却发觉直到今日,他与旁人一样,只是旁观者,那个用情至深用心专一的人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真正的情投意合浓情蜜意是他们。
“我也被蒙在鼓里。”聂无欢如此说。
马顺余将头压的更低。
一时间,营帐之内安静了下来。
外面铁蹄踢踏,训兵正在进行,聂无欢的心就如被数十万只铁蹄一样践踏着,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才说道,“派人监视慕容一家,尤其慕容堂。”
“王爷,属下之见,何不直接去问皇后?!”
聂无欢摇头,“此时太过蹊跷,一切线索拼凑不齐,不可打草惊蛇。”
“是,王爷!”
“还有,教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王爷,正在查证,不过属下认为,那蛮夷不足为患,倒是众多隐藏在咱们中间的样貌和说话乃至于生活习性都是中原人的蛮夷,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啊。若蛮夷想要在苏姑娘身上寻找什么,为何不直接用那样的蛮夷去接近?!”
“所以,你认为是他们抓错了人?!”
“或许只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在关键时刻不得已想要杀人灭口。可苏姑娘家中在边塞,都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岂会被蛮夷盯上?!”
马顺余的话提醒了聂无欢,难道那些人真正的目标不是苏酒,或者是她身边的人。
苏酒家住边塞不错,家中有苏老汉,苏小山,苏酒,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苏母……
曾经因为内乱之争,蛮夷大肆举兵进犯,很多游牧百姓为了争夺吃食和牲口吃的草料跑进庄稼村内,后来战事平息,有些游牧人就留在了那里……
聂无欢心中一惊。
早传蛮夷大汗空悬,因为没有传位的玉扳指,所以此时蛮夷之地到处征战互相杀戮,难道……
聂无欢不敢往下想,沉思了一阵说道,“等一等,待科举结束,将苏家人接进来,现在派人在四处把手,不可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