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欢抬起手，仍像从前那样轻轻揉捏她的头发。聂无欢嘴角轻轻上扬，想起曾经单纯可爱的苏酒，风风火火的闯进自己的视线，娇憨要与做交易的模样，打不死捶不坏的决心，征战之时的相救，失踪之后的寻找，那满心满腹的都是关心和在乎，现在为何就这样子远了？！
“不急，我等。”聂无欢这么对她说。
苏酒微微闭眼，泪滴从眼角上滑落，她重重的点头，抬起袖子一抹，又露出了两排牙齿，“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聂无欢轻轻敲了一下马车，马车就缓缓移动了。
一路上，两人相继无言。
苏酒一直拽着聂无欢的衣袖抬头望着外面的星辰，那对眸子也仿似星辰一样，闪烁着。或许有不安，可更多的还是沉重的负担。她伤愈，醒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聂无欢，聂无欢不等她说话，便将她搂在了怀里。
苏酒想，这种感觉便是失而复得吧……
可是她，真的有想过就这样一了百了的结束了自己，不再受人支配，不再受人左右，甚至于连她自己的生活都被所有人插手。
聂无欢对她说，“跟我回去，不要再出来，这样你才能安全。”
安全……
苏酒一直想问聂无欢，什么是安全，难道在你那个满是女人的院子里就是安全的吗？那么，你聂王府后院的那么多枯骨又作何解释呢？！
可苏酒沉默了，她从睁开眼到伤愈的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再与聂无欢说过话，更多的是沉默。
听闻，当今天下动荡不安，游侠山已经沦陷了。宇文长乐率众南下，墨仙率众北上，一时间，刚刚恢复与安定的天下又一次陷入了征战之中。
聂无欢忙完了边塞的示意，镇压住了边塞作乱的蛮夷人，一切交由他的副将马顺余处理之后便带着苏酒回皇城。
路过游侠山的时候，苏酒才第一次跟聂无欢讲话，“”
“我想，到了村口之后停下来歇一歇，先去祭拜我爹娘。或者，给胖妞也矗一座坟……”苏酒话语哽咽，得知胖妞惨死，她忽觉自己是有责任的，可自己却在那段时间里整日胡闹，任性的践踏聂风对她的纵容，而那个时候，胖妞已经投河自尽了。
胖妞的脾气使得她不会在任何地方学会做一个任人差使的人，所以才会导致她的当选了秀女之后的第二日，受到了院子里十几人的殴打，不堪屈服于此的她趁机夜里要出逃，带着满身的伤痕，又与院子里的宫人大吵大嚷，因忍受不住所有人的排斥，她在那个喧嚣的午夜，投了河。
发现她的时候，所有人正在院子里听候嬷嬷的训诫，以备进宫只需，有人就发现了浮在河池上面的她。
随后，胖妞被人只用凉席倦了扔到了深山里，或许连一个全尸都没有，苏酒拿到的只是胖妞惯常装银子的那只袋子。
上面的绣花还是金三叔特意给她挑选，寓意一只在天飞翔的小鸟振翅而去，寻找她该有的幸福和快乐。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胖妞会真的开心和快乐吧，苏酒希望她再带着对所有人的仇恨活着，要善待所有人……
瞧着苏酒那双呆滞的眼，聂无欢微微点头，将她抱在怀中，“好，我陪你去。”
苏酒含泪点头，“恩！”
对与聂无欢的温柔和亲昵，苏酒一直没有排斥，只是默默的承受，可从她疏离的气息上聂无欢已经感知到了她的心中没有他的存在了。
可苏酒又在想，从前为了自己而活，寻找自由，寻找真爱，倒是自己和身边的人伤痕累累，如今她想用自己去做交换，换来所有人的幸福，只要她跟着聂无欢离开，小山会得到他应该有的一切，周祥会顺利高升，梁家也会借此平稳，在聂王府受尽折磨的小灵儿和碧珠也会因此而安定快乐，算下来，苏酒是赚了。
“我陪你去，胖妞的事情我会派人去查。小山已经到了王府，有周祥照顾，半个月后的科举会如期举行，你放心便是。梁小蝶已经回了皇城的梁府，蛮夷人不会再去打搅她。”
“真的？”苏酒的发问里没有丝毫的惊奇，她知道，只要她跟着聂无欢回去，那些事情都不是问题。她也知道，自己与聂无欢之间，再无那些真情真意，即便她听从了安排，得到了一切，可那不过是因为她满足了聂无欢的要求，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是。”
“恩。”
又是无尽的安静，苏酒倚靠在聂无欢的怀里，看向马车外面的绿色山林，繁杂的心再也平复不了了。
“窦青青可好？”苏酒问他。
“好。”
“秀女选出，皇帝那里足有上百人，余下的上百人分到各个王侯将相的府上，聂王府和风王爷里各十五人……”苏酒话语一顿，想想，自己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呢，那么多的女人在王府，与她一起争抢聂无欢，她的心都被捣成了浆糊。
“无事，还有我在。”
苏酒默默点头，与他相识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只需要聂无欢这一句“还有我在。”苏酒便会满心欢喜的应着，她想，这就是命吧，只要那个人继续如此，她受再多委屈也心甘情愿，不由得苏酒收住了眼泪，依靠在聂无欢怀中，安心的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然。
“聂无欢？”
“我在。”
“我不想做你的女人，是不是不可以？”
聂无欢的手一怔，可他没有回答。
闻着马车咯吱咯吱的声响，苏酒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或许这就是命，可她是个任命的人吗？
“王爷，郑马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聂无欢撩开垂帘，郑马正骑在马背之上，依旧一身雪白长衫，面容清秀，尤其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此时正眯成一条缝隙笑看着从马车里钻出来的聂无欢。
郑马当即在见到苏酒的那一刻，他突然眼前一亮，翻身下马，拱手道，“王爷，苏酒姑娘？”
聂无欢上前，拍了拍郑马的肩头。
“事情办的如何？”
郑马“呵呵……”笑了一声，“回王爷，一切已经完备，就等王爷和苏姑娘前去。”
“好！”聂无欢满意的点头，回首就要去接马车上的苏酒。
苏酒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看向郑马，“你便是边塞的副将吧，为何要在这里等我们？”
“嘿嘿，回苏姑娘，属下是王爷的副将。属下在这里已经恭候王爷和苏姑娘多日了。”
“你还没回答我为何在这里等我们？”苏酒继续追问，她知道，聂无欢又有事瞒着她，本已经说好了到了游侠山去祭拜她的爹娘之后直奔皇城，却为何才出了边塞就在山脚下停住了？！
聂无欢笑着接过话头对苏酒说，“自然是好事，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苏酒无奈的点头跟上。那些相随的侍卫和兵马就被留在了身后，远远的目送着她和聂无欢的身影。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苏酒越发觉得体力不支，浑身无力，甚至再多迈步走上一步都会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她扶着一旁的树干，大口喘息。
流血过多，伤口刚刚愈合，现在哪怕是她多喘口气伤口都会疼痛起来。
聂无欢辅助她，用衣袖替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我背你。”
被聂无欢背在身后，苏酒的头枕在她的肩头，鼻翼间全是聂无欢的味道，苏酒狠命的吸了两下，可总觉这味道缥缈不真切，仿佛万里之遥。
两个人相继无言，安静的犹如她已经睡着，他不愿意去打搅。
“到了！”
聂无欢将她放下，扶着她看着眼前的空无一物之时，聂无欢抬脚触动了一块隐蔽的石子，顿时面前土地开始龟裂，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接着，他们两人跟前豁开了一条小径。
“这……”苏酒诧异的看着，惊讶间已经说不出话来。
“恩，当时考虑到此处多战事，怕就这样葬在这里会因为征战遭到破坏，所以命人修了暗道，走吧。”
“嗯！”苏酒清凉凉的眼，感激的看着聂无欢，跟着她轻步往里面走。
走近不过是，身后又传来密道闭合的声响，顿时，小径之上燃起了两只火盆，照亮了里面的各个角落。
呈在面前牌位在左是苏酒的父亲苏老汉，在右是苏酒的母亲，牌位之后是两只古朴的朱红色棺木，苏酒顿时酣然泪下，泣语无声。
“爹，娘！”苏酒瘫软在地，轻声低唤。
聂无欢陪在她身边，安静的地上怀里的锦帕，听着苏酒带着抽噎一声的哭诉。
“我这么久才来，你们不会怪我吧？我和小山一切都好，小山快要参加科举了，相信会高中，我们还在游侠山下搭建了木屋，不比咱们的高大，足够我们姐弟两人安住，爹娘……”苏酒顿了顿，又道，“我对不起你们……”
苏酒终于放声痛哭，脑海里那些曾经的记忆正悄然而来，将她一直以来的委屈冲击出了眼眶，泪水如泉涌。
也不知哭了多久，苏酒断断续续的将最近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对面坐着的苏老汉正埋头喝着烈酒，安静的听着她的诉说。
“爹，娘，我还会再来看你们。带着小山……”苏酒起身，看向一旁的聂无欢，突然说道，“我还是不能跟你去皇城，我，我不甘心……”
聂无欢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