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院门,看见小童睁着一双已经没了丝毫神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嘴角流血,死相凄惨。
她惊的浑身一颤,退后了两步,好半晌才发出一声惊叫,“小童……”
“啊,打仗了,打仗了,快跑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从镇子的这一头一直传递到了周家院门前。
梁家早有家丁上前,拉住梁小蝶,“小姐,快走,打仗了,我们要出去避一避。”
“瞎说什么,才刚刚好好的,现在就打仗了?”梁小蝶被一连串的惊吓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手臂抓着那赶来的家丁,一张巴掌大的脸全无血色。
“真的,是真的,小姐,管家刚刚收到消息,我们快走啊,马车都备好了。”
梁小姐惊得浑身一抖,顾不得许多,回头拉住李公子就要跑,可还是不忍心放任那边趴在地上已经没了魂魄一般的苏酒,“喂,你走不走,打仗了,你想死在这里?”
苏酒脑袋嗡响,许久才回过神来,瞧着梁小蝶,半晌后摇头,“我不走,我等周祥回来,小童怎么就死了?”
“哎!”梁小蝶一跺脚,就要去拽苏酒,“快走啊,我跟你打架归打架,现在可不能见死不救,小童一定是被敌人杀死的,我带你避难。”
“我不走,我不走。”苏酒推开梁小蝶,又推了推李公子,“你们快走!”
“李公子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带他走。”梁小蝶这个时候还不忘争风吃醋,一把将苏酒的手甩开。
“苏姑娘,随我一道儿离开这里吧!”李公子劝慰。
“不,我不,我要知道小童是如何死的,我不能走。”
“哎,苏姑娘,我也没瞧见是谁,只见一个黑衣人就跑了出来,之后小童就……苏姑娘……”
“哄!”
远处,瞬间扬起一阵灰尘,火光冲天,好似有人点着了火药,将整个镇子都炸翻了一般,地动山摇。
梁小蝶一跺脚,掐了一下苏酒,“我带你回家去,该是,这个时候我还在担心你。李公子,你可愿意跟我走?”
李公子摇头,“在下要去朋友家中看一看,我怕是要出事。”
“好,等事情过了我们在聚,哎,苏酒,你快走啊!”梁小蝶力气大的厉害,将苏酒的手腕一拽,提着裙摆,在家丁和丫鬟的簇拥下,飞奔而去。
上了马车,陆续有大批的流民在镇子上流窜,顷刻间,梁家的马车就淹没在了一群四处奔逃的百姓中,
马车行的很快,驱车的小厮不断的回头对梁小蝶汇报前边的情况,一会儿是蛮夷挥刀砍人,一会儿是流民逃窜,一会儿是前有追兵,没看到马车外的景象,苏酒和梁小蝶已经感受到了外面的嘈杂和慌乱,更有听到叫喊声响彻四野。
本以为征战离自己很遥远,即便是她身边边塞,厮杀也不会涉及到自己,却不想,辗转几日,那些作乱的蛮子再一次波及了身边。苏酒死死的扣住门板,尽量使自己坐直。
梁小蝶吓得浑身颤抖不已,缩成一团,还不忘关切的对苏酒说道,“你别怕,一会儿就到游侠山了,我会把你安全送到家里。”
“多谢你!”苏酒低声说道。
“谢我倒是不需要,只是觉得几次对你严厉有些过意不去,其实,我也并非是真的想要针对你,只是不想看见周祥哥哥被人抢走罢了,你也知晓他平日对我不冷不热,我心中焦急的很,又因为周家和梁家本就关系一般,想要从中拉近,实在有些难,不过……”梁小蝶轻轻看向苏酒,又道,“不过,现在不需要了,因为我知道了不能够强人所难,所以……你别怪我从前对你动手就是。”
苏酒全然没有听进梁小蝶的道歉,心中未平刚刚小童的死相,一次次的重复在心底,那双惊恐的双眼似乎在对她说着一些只有小童才知道的事情。
苏酒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别担心就是了,小童是被蛮子害死的,周祥哥哥一定会替她报仇的。”
“蛮子?”苏酒惊异。
“是呀,不是蛮子会是谁,镇子上向来很安全,连贼都没有,更何况是杀人的土匪啊!”
“……”苏酒低头不语,想着蛮子为何就偏偏杀了小童逃之夭夭,为何她一个都没见到?!
当这天晌午的时候,马车终于到了游侠山。
“苏酒,我先走了,你到家了,赶紧回家去,别出来乱跑了,我也要去避难。”
苏酒还未在惊恐中回过神来,对梁小蝶茫然的点点头,“多谢!”
“谢什么谢,我也是看你人还不错的份上,我走了!”梁小蝶望了望山那边的火光,将脑袋一缩,对着驱车的小厮低吼,“快走,我们避难去。”
梁小蝶欲要再说些什么,苏酒不等她开口,就跑走了。
游侠山村依旧安静祥和,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受到征战的影响,途中还遇到了扛着锄头要下地锄红薯的乡村汉子,瞧见苏酒飞奔而去,皆是眉头一皱,“这丫头,野得很!”
“哎,你在这个节骨眼儿还不跑,顾着那几块田能挖出几个红薯来?”汉子对着一旁的老伯问道。
“能挖一点是一点,好在逃走的时候有口饭吃,走吧,天黑前就逃了,这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两个人渐渐远去,苏酒也从那边小解出来,对着两人吐了口怨气,“还以为咱们这里没事儿呢,哼,两个财迷,顾着红薯,小心被人抓去当苦力,哎呀,我得快回家去。小山……爹……娘……”
一路跑着,苏酒一路焦急的唤着,远远的就瞧见了自己的小院子,里面翠烟袅袅,有一个忙碌的小身影。
“小山!”
“姐,你可回来了。”小山端着汤碗从里面走出来,“快吃饭吧,已经熟了。”
“爹和娘呢?”
“爹和娘逃了,我留下来等你一块儿走。爹说咱们在隔壁村子有避难的地方,叫咱们也过去。”
“什么时候逃的,是不是听到了有蛮子作乱一事?”
“是呀,就知道你也会因为这个事儿回来,所以我就留下来等你。”
“那柳家……是不是还在找咱们的麻烦?”
“没事了,放心吧姐,吃饭喽,吃完了咱们也好赶路。”
“快说,柳家那边如何了?”
“嘿嘿……”小山神秘的一笑。
“说呀,别叫姐担心。”
“其实柳家本就没什么事儿。”
“胡说,柳家闹得那么厉害,岂会没事儿,你快跟姐说实话。现在又因为边塞打仗,两头顾不得了,你快说清楚。”苏酒焦急不已,这一天的功夫怕是已经因为接二连三的事儿闹得满嘴大水泡。
“因为我给王爷写了一封信过去,那副将说保准没事儿,叫咱们放心。还说叫咱们去军中避难,可我给拒绝了。”
“写信?给聂无欢?哎呀,混蛋……你,你糊涂啊……”
“怎么了?姐,这样的事儿就该叫王爷知道,不然你叫咱们家一边逃难一边躲避柳家的追赶啊?”
“我,不是,我,哎!”苏酒气的跺脚,“我不想跟聂无欢有牵扯,你这样做岂不是叫我必须跟他牵扯到一起,这样的人情我如何还?”
“姐,王爷对你这么好,你到底在抵抗什么啊,我不管,反正我信都送过去了,这件事儿多简单啊,只要王爷一句话就能摆平,何苦叫家里人跟着受苦呢?!”
苏酒无奈,小山也说的一点不错,跟着自己受罪还不如写信求聂无欢摆平此事,可是却不想因为此事再一次与聂无欢牵扯不开,尤其,她的心早就打定主意了,不能与聂无欢来往密切。如今看来,倒是适得其反了。
吃着没有味道的饭菜,苏酒噎了一口干馍馍,对小山说,“小童死了。”
“什么?”小山怔然,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姐,你说小童姐死了,别吓唬我,小童姐是周大哥的丫鬟,她怎么会死?!”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当时我也是被吓蒙了,所以没顾得上,现在想想,怎么就没把小童拖进房间里呢。哎,小山,跟姐回去一趟吧,把小童抬进屋里去,等周祥回来了咱们还要帮着他把小童后世料理好,不然我于心不安。”
想起前一刻小童还在笑呵呵的对自己说话,转眼间那么个大活人就命丧那里,苏酒怎么也不相信那是事实,可一想到小童的那双大眼睛,无神且惊恐的望着自己,苏酒心底一阵发寒,如何都坐不住。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真的是蛮子打进来了?可是小童姐怎么就……”
小山只听得长辈们说战事打响,却没瞧见蛮子的身影,所以还有些不相信,如今一听,浑身无力,紧张的不能自己。
“姐,我很怕,不过还是要去。毕竟小童姐对咱们很好,要不现在就去吧!”小山端着汤碗险些因为惊吓而撒手打翻,故作镇定的对苏酒说道。
“恩,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就过去。”苏酒拍拍手里的油,起身跨起包裹拉着小山就要走。
“姐,小童姐真的是被蛮子杀害的?”小山也顾不得许多,扔了汤碗就跑上前,还不忘追问,“姐,你不会看错,是不是骗我?”
“骗你做什么,我也是吓着了,哎……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当时事情有些乱,现在想想有些蹊跷,不管那么多,我们先过去再看看。”
“哦,那我们要快些,不然天黑了,怕是不安全。”
“是呀,快走!”
“咦,姐,你看那里怎么了?”
顺着小山指去的方向,苏酒望了望,不禁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