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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永安城中不永安(3)

由罗大纲带领的先锋部队,冒着风雨取道古苏冲口出围。古苏冲在州城东十八里的龙寮岭下。冲口有玉龙关为第一险要处。向荣以为此处险要,无须重兵把关,只派了七十岁的已革参将王梦龄带三百兵丁把守。罗大纲军绕道而行,从关后杀人,迅速占领了玉龙关,缴获了十多担火药,充实了军资。尔后,中路大军洪秀全等顺利地通过了古苏冲口,攀上龙寮岭,走向昭平大峒而去。但由州南水窦村撤出,作为全军殿后的秦日纲军进入古苏冲时,就为清军乌兰泰部追及,双方发生激战。当晚,秦日纲军撤出玉龙关,走平冲。翌日,乌兰泰追击中发现太平军在平冲峡谷中行进,就分军抢占龙寮岭两侧高地。平冲峡谷全长七里,古树参天,荆棘丛生,秦日纲军因掩护老弱妇孺,行军缓慢,适逢大雨,路更难行。清军居高临下,直扑峡谷。太平军进退维谷,所护家小全遭杀害,人数多达二千余人。这是金田团营以来,太平天国人员遭受最多的一次损失。

赛尚阿得到捷报,催令向荣、和春、邵鹤龄、董光甲、长瑞、长寿等各路人马一起向龙寮岭追击。

洪秀全等此时已翻过龙寮岭驻扎在昭平县境仙回岭。得悉,后军损失惨重,为摆脱追军,决定采取诱敌深入,在伏击中歼灭敌军。太平军主力分三路出击:北路直插龙寮坳,待追军过,断其归路;南路在旱冲口用木石堵塞,作为围歼追军的主阵地,中路上黄草岭,居高临下。正面阻击追军的来路;还在追军行进的两侧山头搭起擂石滚木,布下长长一线的天罗地网,等待追军进入圈套。

乌兰泰军奋疾先行,其余各支人马紧紧跟上,利之所在,趋之若鹜,都是为的要争头功。8日清晨大雾迷漫。清军翻过龙寮坳进入太平军伏击圈时,顿时两侧山峰上擂石滚木倾盆而下,追军本已疲惫不堪,加之山路湿滑。人马拥挤,难以展身。说时迟,那时快,雄赳赳的太平军将士,脚踏芒鞋、手持短刀,分几路冲出山坳,杀奔前来。狭路相逢勇者胜。追军早已无回手之力,未经交锋,趁快逃命。乌兰泰见势头不好,回马就逃,在亲兵保护下,躲进深沟,侥幸没有毙命。四个实授总兵:邵鹤龄、董光甲、长瑞和长寿,都被杀死。一场伏击战,竞打死了四个正二品大员,这在嘉道半个世纪里的战场上是罕有的事。因此耳闻此事的状元龙启瑞有诗哀叹说:

“将卒自颠陨,血肉盈沟坑,桓桓四将军,断腽归天阊。”

龙寮岭伏击战,清军正规部队被杀死达五千人。这是太平军自“迎主之战”以来,历尽数十仗中最为辉煌、歼灭敌军最多的一仗。它的意义还在于完全摆脱了自与清军作战以来受围受堵的被动格局,而转向主动进攻。当时在军中的李秀成深有认识,他后来说道:“自杀胜之后,东王传令,不行昭平、平乐,由小路过牛角瑶山,出马岭,上六塘、高田,围困桂林。”(《李秀成供词》)

太平军先派出一支小部队,穿着缴获的清军衣甲,打着清军旗号,由小路兼程前去诱取桂林。主力部队取道荔浦、阳朔,北上桂林。

桂林,当时是广西省城,是洪秀全、杨秀清的战略目标。当时他们常提及的“小天堂”所在地,还没有具体指明是何地,是否就是桂林呢?

桂林/口有广西巡抚邹鸣鹤独自坐守。向荣毕竟老奸巨滑,他从龙寮岭脱围后行军至阳朔金堡墟的玉龙桥时,发现有一支清军形态异常,寻思此必是太平军乔装,遂由小道疾趋塘头,在到达桂林西南五十里的会仙时已深夜了,稍稍休息,即带领八名骑兵连夜驰行,至清晨四时由桂林西门入城,即传令封塞南门,增加守备;而乔装清军的这支太平军行至六塘,因天色已晚,沉耽于休息,就地扎营,清晨始行,比及到南门桥,见城门紧闭,城上旌旗林立,遂群相大呼:“向大人回城了,快快开城。”忽然城上一阵呐喊,一个清军装束的将官出现于城楼,也大呼:“我老向早回来了。”

阴差阳错。要是这支太平军将士有点时间学观念,他们如赶在向荣之前,桂林是否能打下呢?他们又一次丢掉了良好机遇。

桂林攻城战开始了。

太平军在主力来到后,对桂林采取围攻,并在城东南象鼻山上架炮隔江轰城。

乌兰泰自龙寮岭败后,以为太平军北走,必是围攻桂林,即又决意兼程追赶,率领余部七百人尾追,几天后驰至桂林南门外二里的将军桥。太平军据桥为守,乌兰泰奋力策马过桥,被炮子击中膝盖,送治无效,伤死于阳朔军中。乌兰泰号称良将,被时人称为在广西两年战役中,唯一能真心尽力作战的将领。

这时赛尚阿坐守阳朔,不敢进入桂林。但因各路清军多有进入桂林,骤使守军增至二万人。太平军架炮攻城,造以云梯攀登,守军以滚油浇下,未成;又特制吕公车攻城。车以大竹制作,宽长丈余,下用四轮,中贮火器。外施板障,上排云梯,高与城齐,数十人踞其上,得以贴近城墙面而采取平攻,并配备火焰喷筒以杀敌。守军以长竿缚火种烧车,又掷火烧车,吕公车多被烧毁。

太平军因围攻桂林已过一月,未能攻下。5月19日夜,在象鼻山束草像人,大炮置药线用长绳自远处控制发放。清军遥闻炮声,又见山上人迹,不疑他们全军潜去,那知太平军却是分水陆两路,北上经灵川、兴安去了。

钦差大臣赛尚阿因此以丧师纵敌之罪,被革职拿问。后定斩监候,巡抚邹鸣鹤也因怯懦无能革职。

欲将大罪认大功,赛尚阿掩饰败状,将俘获湖南天地会头目焦亮改名为洪大全,说他就是洪秀全的弟弟。

太平军后路在仙回岭遭袭击时,乌兰泰部守备全玉贵在搜获中,捉到了一个头颈锁有铁链,两手戴着镣铐的汉子,将他送进赛尚阿大营。

全玉贵以为此人乃是杨秀清。乌兰泰等人得讯喜出望外,急忙送往大营,赛尚阿也连夜审讯。

此人非杨秀清,亦非太平天国骨干分子。

他叫焦亮,是湖南天地会湘南地区的一个山堂首领。太平军占领永安州时,他闻风赶来参加。还向天王上了一篇用兵策略,引古论今,条陈当前国内政治形势。指出只须夺得一省,中国就可传檄而定。焦亮建议应立即向湖南进军,他可以率领湘南天地会为前驱。天王听了很高兴。

过了些日子,焦亮发现太平天国通用天父、天兄的道理发号施令,开导将士,很不以为然,就大胆地规劝天王说:“天王不能以才武制群下,而专用妖言,张角、孙恩、徐鸿儒何足法哉!开辟以来,未闻以妖术成功者,宜急改之。”洪秀全听了,甚为扫兴。

焦亮却自以为正确,不久又对永安州城毁孔庙、学宫,焚烧孔孟经书和废除旧历、改用天历等事大持异议,批评说,“臣观天王所为,大类秦政。秦政自谓功德高三皇五帝,而天王鄙羲、农而非尧、舜;秦政以十月为岁首,而天王灭闰月;秦政掘孔墓,而天王鞭挞遗像;秦政烧书,而天王以经史置污脏中。观天王所为,臣所不取也。”洪秀全听了,大不高兴了。

焦亮还不知趣,自以为读过点书,才智非凡,他人莫及。他在众人面前,嘲笑洪秀全大事未定,就急于建国称王,说这是大大的错误,还指斥洪秀全委政于杨秀清,罪恶超过李自成、张献忠,“昔袁术在淮南,董昌在浙西,皆连城数十,妄自尊大,不旋踵而亡。今天王据手掌之地,崇虚名而受实祸,非良策也。天王又高拱宫中,立三十六宫以自娱,而委政于庸儿,罪甚于闯、献,事将如何?”洪秀全大为震怒。

焦亮由此看不起洪秀全,再也不愿与他献计划策,偷偷摸出永安城。给守卡将士截回,关入监牢里。杨秀清、萧朝贵都因他狂妄要处死他。洪秀全没有立即同意,先打入大牢。再议。

太平军自永安突围,把焦亮从监牢里带走,旋被俘获。

焦亮被俘后,很快就被查明他是湖南天地会成员。

赛尚阿原来就因永安失守,遭到咸丰皇帝严责,命令他务须捉拿首犯,否则重惩不贷,现在大峒山又被杀死四总兵,清军一败涂地,那末作为统帅赛尚阿更是罪责难逃。因此,赛尚阿与幕僚、户部员外郎丁守存秘密商议后,就将焦亮说成是洪秀全的兄弟、所谓天德王洪大全,并由丁守存编造了一份《洪大全供》;在他监押焦亮赴北京途中,又编造了一份托名洪大全上咸丰皇帝的《陈情破贼表》。洪大全押送到北京后,就被处死。

当时清政府里就有官员认为洪大全不是太平军重要领袖,是统帅因永安州围困破产,无可奈何的时候为免罪起见编造的。咸丰皇帝也同意此说。

也有一种说法是,焦亮被俘后即故弄玄虚,自称是天德王洪大全,与洪秀全是兄弟行,并称万岁,而杨秀清是他的臣崽。赛尚阿因大峒山惨败,为掩饰败绩,就允许他投降,立功赎罪。洪大全也就表示愿意合作,随后写出长篇供词,得到酒食款待。

尔后,洪大全仍被解押赴北京,途经河南信阳,他始知此去凶多吉少,又写了一份《上咸丰皇帝表文》,丁守存允许代陈,条件则是洪保证不翻前供。这份上皇帝表,口气更大。他自吹自擂,熟读且掌握兵法,还藏有兵书,是个旷世奇才。他造反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对朝廷一贯忠顺;还说自己深知太平天国内情,颇有才智对付它,如果免死任用,愿为鹰犬效劳。但焦亮仍被处死。

焦亮确有其人,他在投奔太平天国时仍用此姓名,洪大全是赛尚阿等编造的,至少也是在被俘后改姓换名的。

焦亮的兄弟和妻子也是天地会成员。

他的大弟焦玉明,据《兴宁焦氏族谱》,是个曾就读于长沙岳麓书院的读书人。1852在湖南郴州参加太平军。相传天京宫殿有对联:“龙飞九五,重开尧舜之天;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即出自他的手笔。

二弟焦玉晶,即焦三,和焦亮妻许月桂在焦亮离开后,即为招军堂首领。1855年,为与广东天地会红巾军呼应,两人亮旗聚众造反,许月桂称大元帅,焦三称三省军师。翌年失败,力穷势蹙,两人自行到嘉禾县衙投降,被押解到长沙杀死。

焦亮本名焦玉昌,因为最佩服诸葛亮用兵术,所以自己取名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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