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望着阿勇练功,阿勇把泥土口袋摔了约莫有四五十下,才停下来歇息,走过来很是兴奋地对周阳道,“你知道吗,阿常哥说了,我很快就能跟着他们一起走马帮了。”周阳听了竟有些许妒忌阿勇,对阿勇道,“你还得挣足买下一头瘦驴的钱呢。”阿勇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在周阳面前晃了晃道,“这里面装着我所有的积蓄,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够买上一头瘦驴。”
周阳望着阿勇手上的荷包,心思并不在荷包里面的钱上,而是落在了那个荷包口袋上,眼见着那个荷包制作精细不说,外观还格外干净,与阿勇浑身的邋遢大不相同,可见是被阿勇用心收藏的,那荷包上绣了一朵黄色的菊花,格外耀眼,周阳一见,便联想起昨晚听老鼠说起的,也是他亲眼见过的女娃菊仙来。周阳嘿嘿地取笑阿勇道,“我瞧你这个荷包可是大有来历,上面那朵菊花实在耀眼啊。”阿勇听了,满脸通红,忙将荷包收进了怀里,还朝周阳骂了一句道,“关你什么事。”
周阳见阿勇害羞,哈哈大笑道,“你还会害臊。”又道,“好吧,要我不取笑你也行,你教我几招功夫吧。”阿勇蔑视地瞧瞧周阳道,“倒不是我不肯教你,只是你现下这样的身板还真不适合练武。”周阳以为阿勇故意推脱,不高兴道,“你我来一处站着比较比较,我这样的身材不适合练武,你这柴火棍一样的身材反倒适合练武不成?”阿勇看出周阳心思,叹口气道,“我空口说来,你不肯相信,有本事你去抱着那泥土口袋摔两下试试。”
周阳眼见着阿勇这枯柴一般的身子都能够把泥土口袋一连摔摆四五十下,自己身板壮实,要摔那口袋两下,还不是如同吹灰一般的容易。周阳走上前去,双手抓住泥土口袋,猛一使力,便将泥土口袋扛起,周阳心下藐视道,“这口袋虽然沉重,却也不见得沉重到令我摔不了两下的地步。”周阳想着,便一侧身,双手齐用力先前一拽,便将口袋重重摔在了地上。周阳挑衅地望了阿勇一眼,阿勇摆摆手,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周阳便再次伸手去扛那口袋。周阳一样是双手抓紧口袋,然后猛一用力想要将口袋扛到肩上,不想这一回,周阳竟觉得这口袋比先前沉了一倍还不止,勉强扛到肩上以后,已经浑身乏力,满头大汗,在想要往下摔,竟是被口袋拽着身子,险些自己先跌倒在地。周阳大惊,不知其中道理。
阿勇走到周阳身旁道,“我所说不虚吧。你身板虽然壮实,却缺少劳练,即便有把子力气,却难以维续,你若想要练武,还得先练练气力。”周阳脸上不服,心下已然服气,问阿勇道,“你且说说,如何练习气力?”阿勇道,“练习气力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不容易,尤其是对于你这样以为少爷来说,越发有些不容易。”周阳奇道,“练习气力还与我什么身份有关系?”阿勇道,“要练习气力,无非就是一句,‘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大侠武士,修炼武艺之前,都做些挑水劈柴的粗活,称之为基本功,其实就是外强筋骨,内壮血气。像我区区一个乞丐,靠着在粮库扛米口袋讨生活,却也能在搬运米口袋过程中修炼气力,不管是大侠武士劈柴挑水或者是我扛米口袋讨生活,都是在生活里自然炼就气力。可你一个堂堂少爷,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即不可能像大侠武士那样去做挑水劈柴的粗活,也无需像我扛米口袋讨生活,你若想要练习力气,便只有寻一块磨盘来背在身上,绕着玉溪县城跑步,可你真要是这么去做,只怕人家都要说,‘人家是吃不饱没有力气,周大少爷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背个磨盘来消耗力气。’”阿勇说得自己都笑起来道,“你说说,你想要练习气力是不是不容易。”
周阳哼一声道,“背个磨盘绕着县城跑,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去做,但是劈柴挑水我也可以试试。”阿勇笑道,“这些粗活说来容易,做起来也很辛苦,更重要的是乏味得很,你一个小少爷,要是能坚持做得一天,我也算佩服你。”周阳眼睛一亮,对阿勇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哦,我要是干一天粗活,你可就佩服我了。”阿勇道,“好,咱们可以击掌约定。”周阳与阿勇击了三掌定下约定,周阳对阿勇道,“走吧,你跟着我去我家里看着,我这就去干一天粗活。”阿勇道,“我不必看着你做,明天这个时辰,你到本主庙找我,你若果真做了一天的粗活,我一看便知,你若没有做足一天,也休想瞒过我。”周阳哼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我何必瞒你,你等着瞧吧,我肯定要你亲口说出你佩服我。”
周阳说完便兴冲冲地往家赶,要去做挑水劈柴的粗活,路过玉林堂药铺的时候,周阳瞥眼瞧见吴巡检在药铺里看病抓药,吴巡检坐在药店里一个劲地打喷嚏擦鼻涕,周阳知道他被阿常扔进了池塘,想来是受了风寒,周阳觉得好笑,便多看了两眼,不想被吴巡检一回头给看见了。
吴巡检乍一见周阳难免心下生怯,只恐周阳昨天夜里瞧见了自己的狼狈样,他记得当时周阳是在他身旁,可等到马帮的阿常杀将下来的时候,周阳却不见踪影,他被阿常扔进水池,爬上来以后,裹着一身湿衣服跑回家,虽然洗了热水澡喝了姜汤,可将近天明的时候身子还是烧起来,晕晕乎乎,到现在烧虽然退了,喷嚏和鼻涕却是没完没了,吴巡检没少挨姚知县臭骂,可为了压住事态,保守秘密,姚知县最后还是决定对昨夜发生的一切事情三缄其口,不得向外透露半分,为此,吴巡检就自己身上的病,对外只说是寻常着凉而已。当下吴巡检招呼周阳到了跟前,想要提点周阳不可对外胡言乱语。吴巡检对周阳笑道,“昨晚之事,侄儿都看见了吗?”周阳对吴巡检的心事一猜便中,况且他已经听李四小子说姚知县、吴巡检下令所有官兵对昨晚的事不得向外透露只言片语,于是周阳对吴巡检笑道,“侄儿原以为擒拿贼人有趣,没想到刀光剑影甚是怕人,侄儿胆小如鼠,只求保全性命,未与叔叔作别,便逃回家中去。昨晚什么情况,侄儿一概不知。临阵脱逃,还请叔叔恕罪。”周阳见吴巡检又打了个喷嚏,忙关怀地对吴巡检道,“吴叔叔身系咱们玉溪县城安危,叔叔倘若病倒,咱们玉溪县城还能指望谁,还请叔叔多多保重。”吴巡检见周阳很是懂事,几句问候的话也正好说在他心坎上,当下对周阳很是放心道,“侄儿并非官兵,自顾安危并无不妥,无需怪罪,无需自责。”
周阳别过吴巡检以后,急忙赶回家。太阳还未落山周阳便回到家里,已属罕见,而且一进家门,周阳便往造房柴房里面钻,更是叫家里人捉摸不透。周阳进厨房去要扁担挑水,又跑进柴房要砍刀劈柴,厨房里的厨娘和柴房里的小厮都被他搞得晕头转向,急忙去请管家杨二爷,杨二爷来了,也以为周阳是要胡闹,又不敢得罪周阳,只有领着众人拜托周阳道,“小祖宗,您消停消停吧,这厨房和柴房又脏又乱,可不是您这样一位少爷该来地方。”待众人听清周阳说自己要做劈柴挑水的粗活,众人面面相觑,都当周阳生了病了,杨二爷说要去请大夫,被周阳拦住,非要让杨二爷安排自己挑水劈柴,杨二爷拗不过他,只得吩咐厨娘和小厮,将平时挑水的扁担、劈柴的砍刀拿给周阳,又陪在周阳身边做护佑,周阳驱赶杨二爷与众人,只留自己一人在后院里做粗活,杨二爷瞧周阳的执着劲,不似捣乱,倒还有几分认真,心想着周阳他爸整天担心着周阳在外惹是生非,倒不如由着他在家里,即便是玩耍也好过在外游荡,便由着周阳,只是寻了一件小厮平日里做工穿的土布衣裳来让周阳换上。
从约莫申时起直到戌时周阳一直在后院里忙活着,挑水灌满了厨房里三口大缸,又砍了两筐柴,期间自然多有失败与不顺,好比说初学挑担,找不准平衡点把持不住扁担,挑到半路的水反倒一地,又好比开先劈柴,专挑着高处去砍,结果发现长势整旺得部位不禁难砍,而且会伤了树的命脉,反倒是低处枯萎的地方,原本就是树想要退去的部位,一砍就断,更有助于树的生长。周阳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干得热火朝天,大汗淋淋,疲惫还是其次,最让周阳难以忍受的还是乏味和无趣,周阳确实想过放弃,全凭着对与阿勇约定的执着,周阳坚持了下来,待到诸事完毕,周阳已经精疲力竭,浑身酸痛,周阳也理解了阿勇为什么说不必亲眼看自己,倘若自己果然干了一天粗活,他能一看便知,周阳低头瞧瞧自己一双手还有两个肩头,手掌上磨出了茧皮,肩头上磨起了水泡,坐下来休息片刻之后,周阳感觉自己浑身剧痛,连动也不想动,草草吃了晚饭之后,澡也来不及洗便往屋里去睡觉,脑袋才一沾枕头,鼾声便骤然响起。周阳的爸妈回来听管家杨二爷详述经过,都不免称奇,但想好歹儿子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干的也都是些务实的事情,实在好过平日里在外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便也不做追究,反倒交代杨二爷,任凭周阳去做粗活,不必约束。
周阳前一晚上累到后半夜,这一天又做了半天粗活,这一夜睡得着实香甜,只怕天上打雷也未必能吵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