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炀有事就先回皇宫去了,裳柔借由想多陪陪父亲栗炀便许了她晚膳后在回宫,并派了一组侍卫,护她周全。晚膳时分,绾绾最后姗姗来迟,裳柔倒也不生气,知道从王妃去世后,绾绾就已经变了性情,也不爱出席人多的场合。这顿晚膳,绾绾本不想到,可是裳柔派了人来请了几次,她便不能再推辞了。一家人一边用膳,一边聊天,倒也其乐融融,只是侧王妃怜儿忽然放下碗筷,暗自神伤:“若是宇儿和妍儿也在,那可真是大团圆了。”说完竟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而颜王听得这席话,目光自然转向绾绾,只见绾绾面上并无异色,仍就自然的用着饭菜,仿若未闻。颜王到一时觉得琢磨不透。
饭后,绾绾也离席得最早。而裳柔将颜王独自拉到书房,说有事相商。进了书房,裳柔便跪倒了地上:“父亲,女儿有一件事,搁置在心上多年,如今女儿再也忍不下去,还愿父亲听我一二。”颜王看着跪下去的裳柔,那明灿灿的凤冠,似乎记忆力,有什么破土而出,扎着他的心生疼。见着裳柔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颜王赶紧去扶了她:“柔儿,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随时与为父说,况且如今你贵为皇后,怎可再向我行如此大礼。”可裳柔怎也不愿起身:“父亲,王妃已经去了那么多年,您还放不下吗?母亲尽心尽力伴了您这些年,为您生儿育女,待绾绾,也从来疼爱有加,她可曾有过一丝怨言?她从未向您求过什么,却用自己所有的爱去爱您,如今绾绾的母亲已去,她坐上王妃的位置也是理所应当,父亲,为什么你的眼里看不到母亲对您的爱?王妃她根本就不爱您,绾绾也从不是您的亲女。”“住口。”颜王怒声打断裳柔的话,就在此同时,门外传来碗落地的声音,颜王开门去看,地上只有两碗碎了的燕窝,哪里还有人影。
颜王又进屋关上了门:“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话会带来多大的灾难?”盛怒的颜王一巴掌甩到裳柔脸上,那只手却一直颤抖着,这些年,从未对这对儿女动过手,今天却破了例,裳柔的话前面颜王都觉得自己有愧于怜儿,可是听到后面,怒气和担忧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手就不听使唤的挥了出去。绾绾的身世决不可公与世人,那将带来腥风血雨阿,所以清儿愿去死,也不同意凌宇与绾绾的情意。颜王看着跪在地上,一边脸已经红肿的裳柔,心里很痛,可是却不知怎么去安慰这向来懂事的裳柔。他在房里踱来踱去,裳柔倒是自己起了身,也没说半句,失了魂一般走了出去。再过来时,侧王妃怜儿已端了两碗燕窝过来,看着女儿的脸,心里一阵疼痛,再看看书房里一脸沧桑的颜靖,心底知道定时裳柔惹怒了他,不然已自己夫君的性格,断然不会动手,况且是对国母动手。想必是盛怒至极,可是乖巧的女儿究竟做了什么?
怜儿也不好多问,只是拉着裳柔去了自己的房间,又命人去冰库里取了冰块而来,为裳柔敷面。“柔儿,你究竟如何惹怒你父亲?”侧王妃一边轻轻的用碎冰块给裳柔压着红肿的地方,一边柔声问道。裳柔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倒是眼泪流了下来,摇摇头什么也没开口。怜儿自知女儿的性子外柔内刚,便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待脸上的红肿已经大致消去,侧王妃又取出脂粉为她轻轻扑上,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个什么:“这脸上的伤,定要掩好了,如今你不仅仅是我们的女儿,更是国母,俗话说国大于家,这伤若是被旁人瞧了去,怕是要添出多少乱子,女儿,明白吗?”
裳柔扑到母亲的怀里,许久没有动静,只是抽动的双肩,泄露了她心底的悲伤。过了好些会儿,她抬起头对母亲说:“娘,我准备回宫去了,如今这一别,怕是许久不能相见了,若是思念我,便让人脱口信儿,我去给圣上说说情,让他准你进宫探我。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去趟绾绾那里,娘,您照顾好自己。”裳柔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说:“娘,不能勉强的事,就不要勉强自己。没有结果的花,开得在美,也只能开那么一次。”风扬起裳柔明黄的衣角,衣服上绣的凤凰更是翩然欲飞。
侧王妃看着裳柔离去的背影,似乎一下子就明白来,已经生出细纹的双眼,就滑下泪来,她拿起手帕擦干,努努嘴,又绽出明媚如春的笑颜。
裳柔出了书房便真是朝着绾绾那里去了。刚进裳羽阁,就看见满院含苞待放的嫣红海棠,裳柔摇摇头,自己嫁了自己所爱之人,虽然他心系旁人,但自己总归还是有机会与他并肩而坐,可是自己这个亦真亦假的妹妹呢,生生的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娶了别人,而与此同时竟是她的好姐妹成了自己的嫂子,此时的绾绾,心里是何种滋味?
裳柔跨进绾绾的房门,绾绾早迎在了一旁。裳柔看着桌上摆着的琴,顺势就做到了旁边。绾绾也相继坐下:“如今我该是称呼姐姐还是皇后娘娘更为得体?”裳柔手指有意无意的勾着那一根根琴弦,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自然是姐姐更为亲近。”“那姐姐如今已经不早,为何还不回宫去,不怕圣上牵念?”绾绾听得裳柔仍是以姐姐自居,心里到放下许多事来。裳柔抬起头,看着绾绾,那种目光想看到她的骨子里去一般。绾绾对裳柔探寻的目光,倒是没有表现出不自在,如今的她,亦非往昔。
裳柔似乎看不出什么,于是作罢,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又呆了许久以后,裳柔起身,或许是时候真的已经不早了,便准备回宫。想起了什么,便换了丫头前来,将一直候在前厅的玲珑唤来。玲珑捧着一片月色蚕丝织的绸缎踏进绾绾的房门时,裳柔的身子挡住了玲珑的视线,裳柔只是示意玲珑将绸缎置于桌上便让她在外等候。玲珑虽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皇后娘娘会将栗夙朝唯一的一匹月华送给她,但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她自然也知道好奇心的致命力,匆匆瞟了一眼绾绾月色的裙摆便退了出去。
玲珑站在院里,看着满园的棠花,心里暗想,这院子的主人和这花到还真不够匹配,这花生的这样艳,而刚刚那月色的裙摆和娘娘送的月华足见这院子女子的性子清冷,可是偏偏这二者又能共存,这倒叫玲珑更生出几分好奇。裳柔将那匹月华捧至绾绾跟前:“这月华美则美矣,可是素来我不爱这清淡的颜色,如今送了妹妹,今后怕也是这月华的缘分。”绾绾接过,轻抚着月华,细腻的触感,像温润的顶好的白玉,那莹莹散着光辉的蚕丝,到真让绾绾打从心底里欢喜。竟露出了一个真切的微笑,裳柔也惊异于那一笑,若是绾绾不是这样清冷的性子,就这一个笑,怕也能颠倒众生。裳柔回过神来:“妹妹喜欢就好,妹妹应该多笑的。”绾绾看着裳柔,一身明黄笼罩,原本娇媚的她,此刻竟倒是灼灼的艳丽端庄,不由的开口:“姐姐,你真美。”裳柔刚走没几步的身子停了下来:“若是妹妹喜欢,便可全部拿去。”绾绾心里豁然明白,在裳柔面前拜了下去:“姐姐的美,绾绾是万万学不来,且绾绾的性子,也无法像姐姐那般。在绾绾心里,姐姐的美,独一无二。”裳柔自然也听出绾绾话里的意思,自知自己方才失言,便只轻轻点了头,走了出去。
绾绾看着裳柔离开,心里终于明白栗炀那强烈的视线为何而来,只是这其中出了什么纰漏,自己却是完全一片糊涂。只是姐姐不要走上自己的路才是。如今看来,很多事态的发展,都偏离了原先的路径,看来自己要加快脚步才是了,不想再在这些恩恩怨怨里纠缠下去。
裳柔走出去,像往常一般,自然的扶上玲珑的手,不料玲珑瑟缩了一下,裳柔转头,看着玲珑似被烫伤的手背,询问者怎么回事,玲珑只道喝水时自己不小心
弄的,裳柔便也为加多问,便携着她往那个华丽却孤寂的皇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