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姨将挨墙而放的雨花毯拉展而开,严实的盖在我腿上,轻柔抚摸过我的手后,一番语重心长:“你父亲特又为你安排了场相亲宴,定在了枫桥的仙客来,萍姨也犯愁该如何告诉你,平日里任凭你怎么推辞,这一次一定非去不可······”
“被你扮麻子脸吓跑的李公子,被你捉弄后愤愤离去的都将军,这些旧事暂且不提,此番小宴上可一定不许再胡闹,女子婚嫁乃是大事,况且······”
萍姨带着呜咽的声音戛然顿住,褶下的眼尾含了几点忧愁,而我却微微愣住了。
什么叫做非去不可呢。
这只让我觉得自己连自由也没有。我并不想去。
可是我告诉自己,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家,镜水花月,其实脱离这一切,我什么也不是。我能够做的是什么,九年来养父与萍姨待我不薄,我又怎么可以昧着良心伤害他们。是的,我不可以。
“柠女放心,宗员外家世代皇商,宗公子也是儒雅风范,若是你被相中,今后嫁过去断不会受苦。”萍姨耐心安慰我道,柔润慈善的目色将我的神经织成一团乱网。
我暗暗一笑,皇商又能如何呢,钱财终究只是身外之物,而荣华就像从前那样容易逝去,你所拥有的现在并不代表是明天,经历过梦碎流离早已使我懂得了。但是如若不应她定会为我难过因我神伤吧。
讷神抬头巧然正对上语莹恳切的目光,那双媚色桃眼中却也书满了忐忑与繁杂。她蹙起细长的黛眉,抿着唇口频频点头,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在示意我同意。
我将手轻缓搭在萍姨胳膊上,淡淡苦笑,“萍姨话已至此,柠儿如何敢不答应。”悟然其实应与不应如今也没有什么本质鸿别了。
萍姨吩咐她身边的丫鬟锦帘,锦玉呈来了一件缕金锦缎百蝶丝蓝衣,月白撒花百褶裙;这些衣裙一针一线,一襟一角瞧着确实精致,妙论的巧夺天工,只是心中百般滋味,再没心思去臆想自己穿上之后是如何模样。
“芷妍,金钿头,翠环珠,鎏金羽翅簪。”芷妍忙着从宝奁,妆匣中取物什,语莹则用巧手为我梳起朝云近香髻,绾上紫金蝶翅镶珠宝钗,银篦在我的长发中挽来收去,镜中的女子云鬓浸墨,娥颦翠眉;然我却宁愿那女子不是兰柠。
推开朱门之时,烈阳正盛,大约已是午时了。整个邗州城被笼罩在金色阔辉中,好似刷上金粉一般,天空却显得淡而遥远,仿佛永远也触摸不到。
半个时辰前,萍姨便已出了房门,她离开的背影在游廊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而我的心头却如压上了千斤重担,总是莫名掖着一种离别的落寞与空虚。
缓步走出芳清一笑,悄然微笑抬眸展开双臂拥向高冥苍穹,突然想要吸着阳光拥抱这里的一花一草,平时闲暇之余并不觉得这里有多美,如今却眷恋不舍起来。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似捕光逐影,觉着有几分可笑,自己总是喜欢将烦忧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