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模糊到毫无知觉,再感觉到被无数液体包裹着,挤压着,她想大喊却被灌了一口酸涩的羊水,被呛得直咳嗽。
许久,墨忧几乎被这呛水弄得溺水身亡,挤压感却讶然消失了。
身体一凉,周身的液体全然消失,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仿佛眼皮有千斤重。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古到掉渣的破旧小屋。昏暗的屋里除了一个床榻,一个衣柜,几把椅子再无他物。床榻上仰卧着一名满脸汗水的年轻女子。
女子神情疲惫,愣愣的看着怀中的娃娃。为何孩子出生不哭呢?年轻女子百思不得其解。身旁的接生婆打扫着床上和地下的血迹。
一位老嬷嬷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呈至年轻女子的眼前,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我喝不下,放着吧。”
“小姐,这可不行,刚生育完,进补最重要。”嬷嬷把汤碗往前推了推。女子无奈只得让嬷嬷喂了几口。
这个女子名叫墨言,十六岁就嫁进黄浦家,成了黄浦家家主唯一儿子黄浦傲的第五房小妾。在家里的地位从所住的宅子就可以看出,是极其不受重视的那一种,以致进府两年才怀上第一胎。
看着怀里的孩子,墨言叹了口气,转脸对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赏她一吊钱”墨言用嘴努了努旁边正在忙碌的接生婆。嬷嬷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钱包拿出一吊钱递给了接生婆,接过钱,接生婆赶紧告退了,虽然钱不多也够自己家里开销一顿好的了。
见接生婆离开女子眉头一皱道“嬷嬷你说这孩子该怎么处理?”
“小姐“嬷嬷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怎么说才能说服这个年轻母亲,这位嬷嬷年近七十,是墨言的奶妈,从小将墨言带大。看着家里地位本来就不高的墨言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居然是个女儿,打心眼里讨厌这个孩子,重男轻女真是无处不在啊!
“黄浦家经济本就不景气,对我们墨家也不算太好,如果小小姐一直呆在府里恐怕今后少不了冷眼,不然先把她送到乡下老家好生抚养几年,等小公子出生了再接回来吧”嬷嬷清冷的瞟了一眼孩子。
女子拿过身边的一个旧包袱布把孩子包好抱在怀里:“这孩子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
于是莫愁刚刚出生,还没看到这个世界的母亲一眼,就被这个老嬷嬷抱着送上了马车,甚至连奶水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马车一路卷起尘土缓缓前进着,带着这个疑惑的小娃娃驶向几百里外的一处乡间小镇。
莫愁这时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依然是深秋,看着马车帘子飘起的窗外,心里疑惑着,难道我投胎了?
感觉手里有什么东西,仔细摸了摸,形状很像她那个手包,难道手包也投胎了??
带着前世的记忆,莫愁转生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这应该叫穿越吧?
所谓狗血的穿越莫愁也看过不少这样的小说,从来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个女子的声音就是这具皮囊的母亲吧!从小被自己母亲呵护长大的她有些看不起那位十八岁的年轻母亲,刚出生的孩子就这么给送走了,连名字也吝啬给她。
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母亲有没有人照顾?会不会也转世投胎了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样也许还真不错。一定是上帝可怜我,让我重新体验一次生命,可能这另类的重生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也许会很精彩?莫愁不断的自我催眠着。
带着这奢侈的自我催眠,眼皮忍不住沉沉的合上,进入了那美妙的梦境,她梦见自己成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各种赞美各种华服,品尝着肥大的红烧猪蹄,喝着从未尝过的上品香茶,嘴角流满了哈喇子。嬷嬷在旁边皱皱眉头,这孩子怎睡觉都这么欠呢,送出府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随着马嘶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两天的长途跋涉莫愁就喝了点嬷嬷从路边饭馆讨来的米汤,肚子不停的打鼓,又眯上眼睛决定重新进入梦乡去啃那还剩大半的红烧猪蹄去,嬷嬷把她从车里抱出来,跟车夫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一个破败小院而去。
急促的拍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大门,隔了半响,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伸出一颗头来在门外东张西望了一阵,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姐啊,什么风吧您给吹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你这破小院啊,喏,看看这小脸蛋,多精致”嬷嬷说着把怀里的包裹掀开一角,也不怕秋风吹凉了孩子,睡梦里的莫愁打了个冷颤。
端详了一阵那老妇人皱眉道“大姐您不是开玩笑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你抱着个孩子来找我,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嬷嬷瘪瘪嘴,“当然是让你照顾孩子了,这是我们小姐的娃娃,先在你这呆几年,大了自然要接回去的。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我才不会带着这孩子大老远的来找你。在那黄浦家附近,人家可都是抢着这活干的。”
嬷嬷从怀里又掏出那个精致的小钱包,拿出十两纹银。
“这是十两银子,小姐赏你的,等孩子七岁了自然会再有你的好处。”说罢顺手把孩子和银子一起塞在那个正在思量的妇人手里,转身便走了。
老妇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也没多想了,接过也算是答应人家了,便关起那扇破门。随着马车声渐渐远去,莫愁稀里糊涂的安定了下来。
老妇人姓墨名玉,是老嬷嬷的至亲妹妹,曾经和老嬷嬷同在墨府做丫鬟。后来主子出嫁了,没随着陪嫁就回到了老家。早年死了老头,无儿无女,生活过得贫困潦倒,还欠了别人一屁股债。
她瞅着手里的孩子和银子,也松了口气,这下帐能还清了,省得东躲西藏的,孩子嘛,只要能养活就成。她翻了翻孩子的襁褓也没发现有什么纸条之类的,感情这孩子的妈连名字也没给取一个?自己没上过私塾,斗大的字都不识得几个。
“孩子啊,你娘居然连名字也没给你取一个,这叫我可怎么办,总不能胡乱叫一个吧?万一给你那没良心的娘听见了去,我那剩下的赏钱不是打水漂了啊!”墨玉对着莫愁唠叨着。
本来还在熟睡的莫愁被那一阵唠叨吵醒,看着眼前邋里邋遢的老太婆莫愁生怕这人胡乱给取个名字。听说农村取名最注重好养活,什么狗剩啊,二蛋,田妞之类的。莫愁努力的发出了声音:“忧秋的秋”她本是想说忧愁的愁,奈何声带完全没发育。
能蹦出几个字都已经把那老太婆给吓蒙了,感情这孩子这就能听懂我说话?
“黄浦忧秋?这名字也太拗口了。好吧,既然你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就叫墨忧吧!”老太婆不禁对自己能取一个这样有学问的名字得意起来,完全把黄浦家忽略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墨忧这名字还能接受,莫愁也满意的闭了嘴。老太婆把她抱到卧室,轻轻放在床上便张罗着煮米梗去了。
莫愁,哦不,墨忧把小手从襁褓里伸出,瞅了瞅手里黑色陈旧的小手包,心里一阵莫名,然后艰难的把小手包塞在了旁边的枕头缝里。
剩下的日子,墨忧每天被这玉婆婆背着下地,看着这玉婆婆在小饭馆里刷碗,夜了将熬好的甜粥一口一口的喂进她的小嘴,在这还算温馨的家里慢慢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