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斯同学到现在说过的话还没超过三句?姐姐,这都一个星期了,你就这进展,不怕林大姐请喝办公室炒茶啊?”陈一梦摊开自己餐盘里的菜,悍妇般的坐姿和高亢的语调引得许多排队打饭的学生格外注意,“瞧我,都忘了你也是个懒人,早知道就该让林大姐把这任务交给我。”
我对着路过的众多妹子们和汉子们微笑,然后冷不丁地回了陈一梦的话,“一个程珉就够你呛了,还能再操心一个?”
陈一梦喝着汤差点没喷出来,“他关我哪门子的事啊?”
我好笑地打量着她,说:“不关。”
接着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斯同学说曹操曹操到,端着餐盘在陈一梦旁边的空座坐了下来。陈小妮子立刻飞速反应过来端正坐姿,风情万种地上前搭话,“Hello?”
“Nicetomeetyou。”斯奕对陈一梦回以礼貌的见面语,在看到餐桌对面的我之后愣了一下,随即也对我回了一个微笑。
我也窘迫地对他笑了笑,之后就一头扎在餐盘里扒饭没掺和他俩非人类语言交流。陈一梦倒是不紧张不害羞,用纯洋文面对斯奕对答如流,两人交谈可谓轻松愉快。我在一旁完全受到了惊吓。她今天超神了,赞一个。
“Oh,I’mverryhappytomeetyou。”
“Youareabeautifulgirl。I’msaidtruth。”
“Really?Oh,andyoulooksocool!”
……
就在陈一梦和斯奕谈笑间,程珉大大咧咧地在我旁边落了座,看到我餐盘里大部分都是素菜时尽是嫌弃地说,“顾茗你净吃维生素ABCDE,有没有考虑过脂肪和蛋白质的感受?”
陈一梦和斯奕说着说着转头睨了程珉一眼:“我们这叫不杀生,跟你似的,盘子里尽是脂肪和蛋白质。”
程珉吹了声口哨,说:“你那也叫不杀生,不怕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你看你你看你,你是猪啊,又是鸡腿又是粉蒸肉的,吃的分量比我这个大老爷们还多。”
陈一梦突然沉默了,斯奕静静地吃着饭,我也识悟地干笑两声出来打圆场,“人太多了,我也懒得去排那么多次窗口,反正白菜萝卜吃得饱,我也喜欢吃啊。”
可是我发现我这个场打得不怎么圆,程珉的性子本来就是直爽又粗心眼的,陈一梦听我说了之后把鸡腿啃得更凶了。但其实只要有这两个人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斗嘴,只是这一次程珉的话可能戳中了陈一梦心里的某一个点,所以她才反常地一直沉默。想来想去我才是战场的导火线,所以我决定走为上策让他俩冷静冷静,顺便解救被战火无辜波及的斯同学。
“我吃饱了啊,买养乐多去。呃,Wouldyouliketohavesomedrink?”
陈一梦依旧皱着小眉头,朝我点了点头,程珉则旁若无人地吃着饭,口齿不清地说了声去。斯奕挑眉,“Thankyou。”
走开有几步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俩,程珉坐到了我刚刚的位置上,而陈一梦躬低身子在听他说着什么,突然就红了脸(稀奇),笑着作势要打他。
嗯,笑了就好,这是俩人恢复正常的节奏。我喜从心而发,回头蓦地撞见斯奕一脸戏谑的笑容。“赫我一跳。”我下意识地后退。
“你在看什么?”他朝我身后望去。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我一把拽着他就走,然后就惨烈地遭到了周围打饭的妹子们小小声地言语人身攻击。我腾地红了脸,但还是厚着脸皮往前“开疆扩土”,到最后已经可以用“拖”来形容了。
秉着向世界展示祖国的思想,我决定让外国友人(毕竟吃了老外十七年的饭)体会一下养乐多的美妙滋味,冲着饭窗里喊,“阿伯啊,两瓶养乐多。”
阿伯靠在饭窗边,露出一口大白牙,好生俊俏:“阿妹呵,吕科莫生来俊死(妹子啊,你男朋友长得好帅啊)。”
“阿伯你今天中午炒的小白菜好甜啊。”也白得跟你的牙齿有一拼。我从阿伯手里接过养乐多,在心里想着。
一路走来,在排队打饭的妹子们大多数都把“民以食为天”忘得一干二净,个个伸长脖子的张望着看斯同学,害得饭窗边的大妈们拼命吆喝着妹子打饭吗打饭吗,可见妹子们注重眼睛的饥饿而弃胃的饥饿于不顾。
食堂瞬间又堵了个水泄不通,场面堪称蜀道难。斯奕似乎不是很适应这种被人眼神围观肉体摩擦(勿入歪门啊,妹子们的身躯是肉墙啊)的感觉,呆立着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对妹子们的热情似火。我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不要刚结束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又来一场啊。于是我决定突围,一手拎着两瓶养乐多一手伸向身后去拉斯奕的手,突围过程一直在重复闪下闪下闪下(让一下)。
等艰难地出了食堂,我又把他拐到了平时学生情侣约会比较隐蔽的一处树荫,适合谈话。因为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出过声,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矜持,认栽地先转过了身,发现他正一副闲以好暇的模样瞅着我。
“那个,开学典礼不小心踩脏了你的新鞋,算是道歉。”我发誓我是非常真诚地将一瓶养乐多递给他。
他耸耸肩,接过养乐多,说:“我没放心上。”
“不过,”我眯起眼睛看斯奕,不打算放过他趁我突围时反握住我的手的事,“你们外国的boys就是那样跟姑娘搭讪的吗?趁人危?自来熟?”
他停下把玩养乐多的外壳,有些玩味地勾了勾唇,眼中的银褐色像星星亮晶晶。又突然低下头朝前逼近我的耳根,害我一个踉跄差点脚底打滑,“IfIwantyoutobemygirlfriend,IthinkI’llmakelovewithyou(如果是我的话,我想我会把你骗到床上)。”
好吧,我承认我反应迟钝不适应面对斯同学这么地道的英文腔,在我后知后觉从makelove上想到了什么之后脸就红到了耳根子,而始作俑者正好整以暇地瞅着我的反应。
“谁、谁要和你make、makelove,咱俩有、有什么love可make的?”我光荣地结巴了。
斯奕轻轻地笑着,眼里又迸出了亮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过,刚才食堂里的阿伯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打了个哈哈,说:“《孙子兵法》你都读过了,还管这两句山城方言是什么意思。”
他敛眉,树荫下的深邃五官有种说不出的柔和,正巧我睡意渐涌,恍惚中差点深深沉沦,“因为你牵着我的手,所以阿伯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在说我们俩在交往?”
借着点点睡意,我朝他竖起大拇指,绕过他边走边说,“你都算中国通了,就是这意思。”
斯奕从后面追上来问我干什么去,我说回教室睡觉。
我没有敷衍他,回到教室座位就真的沉沉地趴下,一觉睡到下午第一节课被地理姑娘不分平卷舌的普音给唤醒了。我半眯着眼起身,顺手在课桌底下摸到养乐多喝了一口,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周围。
再看斯同学,目不转睛薄唇紧抿表情认真,手更是媲美印刷机没有一刻闲下来。我瞅着他记笔记的暴风模式,默默地再喝了几口养乐多,忽然意识到他也许只是会讲些中文但是中国的课堂完全听不懂,毕竟各个学科的专业术语和中文的日常交流对话的文字不是同一个层次。越想越觉得在理,可不能让外国友人在中国的课堂上听不懂却得不到帮助。我猴急地在课桌上随便拿了张纸写了字传过去:Canyouunderstand?
不一会,斯奕就把纸传了回来:放心,我是中国通。
看到这刚想松口气,结果下面还有一句‘素描画得挺好’差点让我有了想砍手的冲动。我捏了捏眉心,无力地翻过纸张的背面,在看到上面的静物素描之后果断地闭眼继续趴下找周公烧胡子。我当然不知道斯同学在我泄气地趴下到课桌上时嘴角弯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而这无疑引起了班里一些“守株待兔”的妹子们低低的陶醉声(每次听到地理姑娘那不分平卷舌的普通话就想醉了)。
下课时,我基于还是不太放心斯同学能够听懂课堂的大意而又再一次对他进行了深刻反复的询问,谁知人家斯大牌把眉一挑,“我觉得我有信心能够帮助你理清关于英语里主谓宾的关系。”
我石化在座位上跟他干瞪眼,“Thankyouforyourhelping。”
“Sea,上次那道题的做法现在还记得吗?”斯奕刚想说什么,程珉就走过来拉开他前座的椅子大摇大摆地坐下,对于我向他扫射过去的疑惑目光笑嘻嘻地咧了咧嘴。
“嗯,多亏你帮我指出思路,国内的高中课程真的比拉古纳布兰卡的难上很多,特别是数学,而且跟我之前学的那些完全衔接不上。”斯奕伸手和程珉击掌,瞬间又让班里及班外闻风而来围观交换生的妹子们心里一阵痒,何况程珉的皮囊和性格在斯奕没来之前的级里也是让妹子们热烈追捧的对象。
此刻,我觉得我的后背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被身后妹子们激光似的眼神扫了个稀巴烂。我翻了个白眼,说:“转悠了半天,你们早就认识了。”
刚好上课铃响,程珉一脸“不怪我”地耸了耸肩起身回座位,我朝他的背影挥了几个拳头,谁让他中午把气氛弄得那么尴尬。放学时,程珉和陈一梦去话剧社开会,我就破天荒地留在了教室。虽然不为学习,而是为画社里留的素描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