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檬为第一人称)
清晨的阳光透过柠檬树的枝丫,照到我的脸上时,我幽幽转醒。
昨晚没有关窗,带着熟悉柠檬香的晨风钻入我的鼻腔,房间里的闷热感被微微驱散,窗外爬山虎的阴影投射在我的眼睛上,在这个暑假,每天早上都是这样,让我习惯性地把头向枕头里拱,努力想多睡一会儿,并下意识地想“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就能吃到奶奶做的蛋花粥了。”念头一起,脑海中出现另外几个画面——我和爸爸、妈妈站在医生面前,爸爸哆嗦着手在死亡证明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我在教堂抱着奶奶的遗照哭得几度昏厥。我在安检口目送爸爸妈妈进安检上飞机。我回到家,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发呆。
后知后觉地感到头下没有蓬松的枕头,睁开眼,还没关掉的电视和胸前的白花,让我分清楚了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虽然不想从奶奶还在的梦中醒来,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奶奶不在了,这无法改变。
想到家里没人,今天又要去学校,我看了看表,六点不到。没心情折腾,熬了些粥,顺便煮了两颗鸡蛋,也是蛋花粥吧。身上的黑裙子很不舒服,那是在殡仪馆附近买的,凑合凑合穿了一天,被泪水浸湿,又穿着它在闷热的屋子里睡了一夜,湿答答地粘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洗了个澡,穿了一套我经常穿的运动服,又把头发扎起来,总算是舒服一些了。
我又拿起茶几上被我攥了一天一夜的纸条,是奶奶在病床上给我的。简单扫了几眼。奶奶说,给我找了个伴。“呵呵”我冷笑几声,多讽刺啊,奶奶到死都没有忘记我,可是那所谓父母的两个人呢?我打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几面,奶奶说他们去工作了,去赚钱了,所以在奶奶去世之后我还觉得有亲人在,我还有人可以依靠。可是,我错了,错得离谱。他们把机票改签,改签日期就是奶奶葬礼结束的昨天,目的地,马尔代夫。
他们什么都没留给我,除了那三十万元钱,哼,搞得像我缺钱一样。奶奶的退休金和我打工挣来的钱,再加上奶奶自己给自己买的,受益人是我的五十万元保险金。比这廉价的所谓“爱”多多了吧。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我恍惚地走进了校门。
报到的那天,我带着证件和手机来看分班大榜。红榜贴在围墙上,一大排人围在围墙边,我没心情和他们争,虽说早上做了些粥,可是一点都没吃,头有些晕,可能低血糖了。
跌跌撞撞地走到花.坛旁边,还没来得及坐下,眼前一黑,向前一倒。
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我感觉自己倒在一个软垫上,有一种安心,不想起来的感觉。
“压死小爷了!谁呀!”
我瞬间清醒,才发现身下压的是一个少年,他真的长得不容易被人注意,脸不大不小,眼睛不大不小,嘴也不大不小,总之,整张脸都可以用不大不小形容。唯一突出的,就是他的肤色了,比我的还白,白地能反光。他的肤色让我的好奇心被调起来,一起来就盯着他看。
“看你奶奶呀。”他低声骂了一句。
我一直都在努力回避奶奶两个字,一听到,眼泪还是止不住,哗哗地流。
(郑宇为第一人称)
我拿着一袋豆浆走到花坛边,想坐下好好看看妈妈出车祸前给我的分班表复印版。八月的秋老虎也真够受的,我把喝光的豆浆袋随手一扔,开始低头找纸巾擦汗,突然倒下来一个东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身上。
“压死小爷了!谁呀!”我大叫一声,这应该是我乱扔垃圾的惩罚吧。我心想。
等身上的“东西”爬起来,我才发现是一个女孩,长头发,穿着运动服,脸色有些苍白,站起来时有些摇晃,可还是一直盯着我看。
“看你奶奶呀。”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可没想到她那么玻璃心,骂了一句眼泪就哗哗地流。
我顿时慌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手足无措,谁能告诉我女孩哭了怎么安慰?我只能拿出一张纸巾,“同学,对不起啊。”
她抬头看着我,我的身高算是同龄人里高的180cm,可是我初中同桌得低头看我,这一度让我想要换同桌,可是这个女孩需要抬头看我,我估计她也就170cm到175cm。
“同学,没事吧?”我问。
“没事,”她接过纸巾说“你有糖吗?”她还是抬着头。
“有的。”我拿出包里的巧克力递给她。“但是你要糖干嘛?”我问。
(无第一人称)
关檬接过巧克力,咬了一口,头还是很晕,抬头看了看郑宇,郑宇也看着她。
“嗤。”关檬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郑宇问。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人。”关檬坐在花坛边,靠在教学楼的外墙,想借此缓解一下头晕。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看啊,我在三班,这次分班考试,前100名的分在一班二班的尖子班,我在102名,差两名就进尖子班了。”郑宇拿着排名表坐下,在关檬面前指了指。
“啊,我在三班啊。”关檬看了看排名表。
大喇叭终于叫新生按班号排队等着抽取班主任。关檬从花坛边站起来,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几绺碎发粘在她的鹅蛋脸上,走起来还是有摇晃,恍恍惚惚中,有一种病态美。
每班都是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关檬和郑宇站在最后一排。
校外有一棵柠檬树,不管柠檬成没成熟,空气中都会有一种淡淡的柠檬香味。
带着柠檬香的风徐徐吹来,八月的风带着一丝闷热,吹得人有些昏昏沉沉地,主席台上不知道在搞什么。关檬被风吹得有些困,台上校长喋喋不休地讲着废话,还有人为这废话呱唧呱唧地鼓掌。风一阵阵地吹,不断袭来的困意让校长的废话和呱唧呱唧的掌声慢慢有些模糊,关檬把头自然地靠在郑宇的肩上,轻轻阖上眼眸。
郑宇感觉肩上一沉,偏过头,一个小女孩靠在自己肩膀上,似乎睡着了。也没叫醒她,让她睡一会儿吧。
蓝天白云下,少女把头靠在少年的肩上,像一对青涩懵懂的小情侣。哼,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