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六个月匆匆而过,一转眼又到了深秋季节。奇怪的是在这六个月中不仅南京城里风平浪静,就连江湖上亦是波澜不兴,竟然再也没有传出任何武林门户的灭门惨案,江湖中各种猜测满天飞,不过正通镖局中人的心里却是十分清楚,越是反常就越说明与金龙会最后决战的日子已是越来越近了。于是众人都无比自觉地苦练武功,精益求精,再加上叶天扬,向天行等人的点拨,半年下来每个人的技艺又有了很大的进境。然而“决战”二字始终犹如一块千斤巨石,沉沉地压在大家的心头,叶天扬,向天行等看在眼里忧在心中,为了给大家减轻压力,便由向夫人安排,在“金枝皇后”号上先后办了两桩喜事。首先是向天行夫妇同时认下岳小倩,玉鸾,吴莫忧三位干女儿,过了不久又为岳小倩与胡鸣二人举行了一场简单又不失隆重的婚礼。这两场众人无一不是放开了心怀一醉方休,如此一来果然大大地缓解了大家心里的负担。而江南大侠胡百龄在儿子的婚宴上亦宣布与正通镖局结成抗衡金龙会的同盟,岳小倩的恩师白眉老人参加完徒弟的婚礼后更是主动留了下来,欲在决战中助正通镖局一臂之力。除此之外,林俊文与楚小玲也意外地成了一对,二人打算与金龙会决战之后结为伉俪。不过最令大家高兴的还是,玉鸾顺利地诞下了一个儿子,这孩子生得异常漂亮活泼,可以说是人见人爱,所以只要有空人人都喜欢去看看他,抱上一抱,这更是给大家带来了许多的轻松和欢乐。
这一日用过了晚膳,同住栖蝶院的向海蝶与吴莫忧二人闲来无事,就坐在院子里说起话来。
吴莫忧道:“姐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不明白,你跟天扬哥哥的婚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上次你俩为何不与岳姐姐伉俪一同举行婚礼呢?”
向海蝶道:“当时我们确曾这样考虑过,可是天扬哥说,既然至今依然无法确定他的父母兄嫂是否已经罹难,为了保险起见,他觉得最好还是待满了三年以后再举行婚礼为宜。”
吴莫忧道:“这倒也是,不过天扬哥哥既要守孝三年,那又为何从来不穿孝服呢?”
向海蝶道:“伯伯伯母至今生死未卜,这正是此事的为难之处。其实早在天扬哥刚来的时候,爹娘就已经问过他的意见,可是他感到甚为不安,总觉得其中似有变数,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不穿孝服,只是单单为你爷爷建了一个墓。”
一提到爷爷,吴莫忧顿时泪流满面,蓦地拍案道:“不杀了金龙会主报此大仇,我吴莫忧誓不为人!”
向海蝶深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内疚,眼珠一转,立刻转过话题道:“对了,当初你是不是很想与岳姐姐同一天出嫁呀?”
吴莫忧一怔,道:“姐姐你这是从何说起?”
向海蝶笑道:“你跟天扬哥青梅竹马,亦已到了婚配之龄,如今不仅岳姐姐已经出阁,就连楚姐姐也是好事将近了,难道你还不想嫁吗?”
吴莫忧这才恍然大悟,蓦地面孔一红道:“原来你说的是天扬哥哥。”
向海蝶莞尔一笑道:“我不说天扬哥还能说谁啊?怎么,难道你的心中已经有别人了?”
吴莫忧沉吟片刻,道:“姐姐,不瞒你说,我曾经确实非常喜欢天扬哥哥,亦十分崇拜他,当时恨不得立刻嫁给他,甚至有一阵子还特别嫉妒你,不过到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虽然我知道你跟天扬哥哥都愿意接受我,但我问过自己能否与你相处得好,结果我发现自己很自私,我喜欢被人当成公主一样全心全意地来疼爱,实在无法忍受与人分享相公,所以我真心地祝福姐姐你跟天扬哥哥永远相濡以沫,甜甜蜜蜜地白头到老!”
虽然此事早已在向海蝶的意料之中,可是此时亲耳听到了这番话,她的心中依然如同大石落地一般,顿时感到无比地轻松快乐,不过就连她亦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了叶天扬得到的那句“一男一女,一生一世”的警语,还是为了自己。
略一沉默,向海蝶道:“但是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真舍得放弃天扬哥这么好的男人么?”
吴莫忧幽幽一叹,眼眶微红,抬起头望着天上道:“姐姐你看,小的时候我跟天扬哥哥就像那两颗挨得很近的小星星,我俩之间有许多话说,可以天天一起嬉闹玩耍,甚至可以相拥而眠。不过如今的天扬哥哥已经是中间那个光彩夺目的月亮了,现在所有的星星都围着它转,而且月亮越飘越快,纵使我这颗小星星不怕苦也不怕累,也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甘愿用尽全力勉强挤在月亮的旁边,可是又怎么追得上月亮的速度呢?”
向海蝶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亦听得出她言语中的那份微微的凄凉,心中不禁为她感到几分难过。
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吴莫忧又道:“所以我决定,还是找一颗与我同样不起眼的小星星共此一生,或许那才是最适合我的!”
向海蝶亦被她逗乐了,莞尔一笑道:“那妹妹找到这颗星星了吗?”
吴莫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向海蝶的心中已经有数,却故作不知地道:“哦,不知是谁有这等福份,竟能得到我莫忧妹妹的芳心呢?”
吴莫忧俏脸微红,支支吾吾地道:“是,是。。”
正在这时,在客房伺候的丫鬟冬菱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方才府中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女人受了重伤,老爷让你立刻拿上天恩保命丹和行军无忧散随奴婢过去!”
向海蝶一惊,二话不说当即起身进屋取了药,便与吴莫忧一起随冬菱而去。
客房中烛火通明,床上躺着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明眼人一看便知必是受伤不轻。然而此女尽管重伤在身面容惨淡,可是除了从其眼角的几丝深深的皱纹可以看出她已经不再年轻以外,面孔却仍是精致无比,体态也依然玲珑有致,而最难得的是她竟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独特气质,岁月好似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柳玉梅与唐老太双双坐在床畔,各自握着她的一只手,向其体内源源不断地输入真气,此外床边还站着一位二十岁不到的英俊少年和一位全身血迹面目丑陋两鬓斑白的独臂人,皆是眼含热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关切。向天行,叶天扬等人则站在独臂人的身后,亦是个个眉头紧锁。向海蝶一到就取出天恩保命丹倒了几粒喂那妇人服下,与此同时柳玉梅与唐老太继续运功助其使药力行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妇人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床边的少年和那独臂人顿时大喜过望,少年更是情不自禁地欢呼道:“娘,您终于醒了!”
妇人看到儿子,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点点头,用微弱的声音道:“对不起枫儿,娘让你担心了。”
少年抹抹眼泪道:“不,孩儿不担心,因为孩儿知道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妇人摸摸儿子的脸,欣慰地道:“娘知道我的枫儿最懂事了。”
说罢目光向四周扫视一圈,转向独臂人,柔声道:“这是在哪里?”
独臂人指着向天行道:“你放心,这是向大侠的府上,此处十分安全你就安心地养伤吧!”
妇人道:“向大侠,诸位,请恕难妇无法叩谢救命之恩收留之情了!”
向天行忙道:“夫人言重了,这是吾辈当为之事,你们尽管在此安心养伤便是。”
妇人感激地点点头,又饱含深情地看了看儿子与独臂人,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于是向天行吩咐冬菱彻夜留守后,便与大家退了出去。
然而诸人刚到外面,看门的老苍头已经领着一位大夫来到,向天行当即对独臂人道:“陈兄,你与公子的房间皆已备好,不如二位先到房中让大夫治伤,我让厨下立刻弄些吃的,送到二位的房间如何?”
独臂人想了想,抱拳道:“多谢向兄,那么在下就不客气了。”
向天行随即将行军无忧散递给了大夫,交待完使用方法就离开了。到了花厅之后,向天行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用过晚膳不久,看门的老苍头忽然来报,说镖局外面有三个受伤之人求见向天行,向天行出去一看,便将三人请了进来。
叶天扬道:“义父,您与那位独臂的前辈似乎是旧识吧?”
向天行沉吟道:“其实我出去的时候,他只与我说了一句话,那是我与一位故人昔年结交之事,此事绝无旁人知晓,按理来说应该是那位故人,而且就连姓氏也是一样,只不过相貌却是大相径庭,可惜当时救人如救火,一直未有机会与他多说几句。然而话说回来,就算他并非那位故人,但既然知道我与那位故人之事,就绝不会是金龙会一党。再说人家身受重伤,来此求救正是信任咱们,纵是看在同属武林一脉的份上,咱们亦绝不能见死不救。”
向海蝶道:“相貌不对亦有可能是戴着面具的缘故。”
向天行道:“可是我的那位故人武功极高,当年亦非独臂,若说被人断其一臂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而且根据江湖传言,我的那位故人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离世,这又是第二个疑点。不过无论如何此人必定与我那位故人极有渊源,否则他绝不可能知道我俩结交之事!”
向夫人道:“这么说来倒是颇为奇怪。”
向天行笑笑,转向唐老太道:“敢问前辈,那妇人中的是什么毒?前辈的药物能否解毒?”
唐老太道:“这种毒不但毒性极强,而且极为奇怪,绝非中原所有,老身亦从未见过。老身方才虽然已用磁石吸出了她身中的毒针,可是他们长途跋涉来到此地,纵然封闭了相关穴道,毒性仍然已经向全身蔓延开来。在这等情况之下,我唐门的万应丹再加上小蝶的天恩保命丹能否奏功,老实说老身亦是毫无把握。”
向天行眉头一皱道:“如果无法解毒,那她大约还能够支持多久?”
唐老太略一沉吟道:“这就很难说了,而且方才为她度气之时,我发现她不但中了毒,还受了极重的内伤,似乎还是陈年旧伤,所以一旦无法解毒,她自身的抵御能力就很弱,那么她恐怕连今夜都未必捱得过去!”
柳玉梅道:“前辈说的极是,她本就内伤严重,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此地,血液运行势必极快,那么毒素扩散亦必极为迅速,若是药物无效只怕所中之毒很快就会发作了。”
向天行又向唐老太道:“前辈,万一万应丹无功,难道真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么?”
唐老太无奈地摇摇头。
向夫人轻叹一声道:“只可惜家中的天山雪莲丹早已用罄,否则现在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叶天扬沉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世间万事皆有定数,如今只看上天的心意了。”
话音未杳,冬菱忽然推开门冲了进来道:“老爷,夫人,不好了,那位夫人方才吐了许多黑色的血!”
诸人的心头猛地一震,立刻齐往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