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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神壳剑穴七重天

花开幽香,碧绿的树林旁,一片清澈的湖水如同明镜一般,泛着微微的金光,不停地荡漾。越筱柔缓步轻踱,来到湖畔,想起自己出身贫苦农家,又因相貌美丽而屡遭他人轻薄,虽然仍是力保处子之身,所受屈辱却已然不少。她生性清高,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之人,却又被骂为“骚狐狸”。长得美是错吗?转眼之间,自己失去父母,形影相吊,又屡屡被采花贼肖迷追杀,念起自己所经坎坷,悲苦之情满盈心头。她忍不住泪洒湖面,激起一片一片水花。回望四面美好春光,可惜自己不能再享受了!如雪长裙提起,“扑通”一声,越筱柔跃入了湖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越筱柔睁开双眸,眼前由黑暗变成一片光明,只是胸口仍然微微难受。她轻咳了几声,吐出了几丝水。只见眼前缓缓走来一个形姿英伟的男子,他约莫三十四五年纪,头顶一盖金毡帽,几根小辫微微打结,垂在耳旁,身形长挑,眉目之间甚为潇洒。越筱柔道:“我这是……”那男子笑道:“姑娘休要担心,刚才姑娘想要轻生,在下刚好路过,便将姑娘救了起来。”越筱柔听了,双颊微微泛红,轻轻坐起,环顾四周,那男子身旁还跟着一群形态各异的人,其中有两个女子,身形硕大。那男子捧过一碗水来,端给越筱柔,而后笑道:“在下丁扬,冒昧敢问姑娘芳名?”越筱柔饮完水,轻声道:“小女贱名越筱柔。”那男子丁扬听了,微微一笑,将越筱柔杂乱的头发用手梳了几梳,轻轻将她搀起,转头道:“你们将越姑娘安顿好了。”接着柔声道:“越姑娘有何困难,何必轻生?有难事尽管跟丁某叙说。”越筱柔微感羞涩,难以回言,这时走过一人,面容粗犷丑陋,满脸麻斑,嘿嘿笑道:“小美人,我们是行路的,没地儿睡,这里铺了一张草床,你睡那儿罢!”丁扬喝道:“不得无礼!”越筱柔心想:“这家伙真是粗俗!”那汉子哈哈大笑,转过身去,背对丁扬,眼睛不住地在越筱柔身上瞟来瞟去,便去拉她的手。越筱柔急忙缩手,微微垂下头,已用余光看到草床,走了过去。那汉子一怔,愤怒地低吼一声。越筱柔躺在草床上,微微叹息,春风拂面,不久便睡着了。

过了许久,时至黑夜,残月挂在梢头,越筱柔正在沉睡,却渐渐觉得小腿上一阵清凉之感,她本不在意,却慢慢觉得胳膊上也有寒风吹拂,不禁惊醒,睁目一看,微弱的月光下却有一张脸在眼前,模糊不清。越筱柔本欲大喊,却怕此事声张出去,急轻声问道:“你是谁?”只听那人嘿嘿一笑,沉着声音道:“柔妹,我们又见面了!我不会让你死。”越筱柔心中一震,道:“又是你……”她听到那人声音,已听出是肖迷,不禁满心悲苦愤恨,哽咽道:“你想对我不轨,我便即刻咬舌自尽!”肖迷本以为她想喊人,刚想点她静穴,却听她要咬舌自尽,心道:“这个绝世小美人,死了可惜!不如老子以后再找机会。”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那么这次,先算了!总有一日,要教你亲自求我。”说罢,长叹一声,反身而去。越筱柔默然不语,心中惊骇:“这家伙怎么在此?莫非丁扬大哥与他竟是同伙?……”晚风长拂,她秀发微飘,对着凄冷的夜月,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由于肖迷在此,她本想趁夜逃走,想起丁扬的潇洒倜傥,竟是难以忘怀,不禁想明日再与他说几句话。

次日一清早,丁扬的诸位部下捉回了丛林中的野味,当即烧烤,准备了早餐,丁扬特意唤醒越筱柔,与她一同进食,时时谦让,还说:“越姑娘初获新生,又怎能不好好补一补身体?”越筱柔很是感激,见他言语之间甚为儒雅懂礼,又增敬慕,常常暗送秋波,丁扬一旦看见,便微笑回应。过了两三日,二人已颇为熟悉,越筱柔问道:“丁大哥,请问那位肖大哥是哪里人氏?”丁扬道:“他是半路投靠进来的,有意与我们共谋大业。”越筱柔叹了口气,接着道:“丁大哥,与你相处这许多日,小女还不知丁大哥究竟是何家世。”她说出这句话,摆明是要再与丁扬亲近了。丁扬微一沉吟,愣了几愣,笑着道:“这个……过不久到了衔泥庄,越姑娘自然会知。”越筱柔微微点头。丁扬长声叹道:“说来甚是悲伤,其实我身上受了剧毒……等到大约明日我们便可到达衔泥庄,找到庄主毕傲林,请求他用内力为我逼伤,如果逼不出来,两三日之后我便只能坐待骨烂身死了。”越筱柔惊道:“怪不得小女这几日晚上常常听到丁大哥的呻吟喘息,原来,你中了毒……”丁扬叹道:“正是。”越筱柔心中又是一阵痛苦,颤声道:“丁大哥,你快死了……我,这……”这时那个满面麻斑之人厉声喝道:“小泼娘们,别胡说!”丁扬急忙喝止。越筱柔这几日由敬慕已转为爱慕,于丁扬的倜傥儒雅颇为倾心,这时乍闻此讯,不禁心中悲伤,便想趁此时表露心迹:“丁大哥,其实,我……”忽然脑中一阵旋转,晕了过去。

原来这一群人,所谓的丁扬,麻斑之人,便是耶律炀等一干辽人。耶律炀、吴长阳、独孤然那日为风流圣手张皓瑜三枚灵燕毒镖所伤,便有了七日生限,这七日间,他们要不从张皓瑜那里讨得解药,要不求内力高强之人逼出内毒。众人知道从张皓瑜那里讨来解药真是天方夜谭,只能走第二条路。独孤然那日与耶律炀闹僵,于路上便不辞而去。耶律炀想了许久,念及自己这十多年来在大宋广交宋朝官臣、豪强以扩大辽国在宋势力,忽然想起有位宋人朋友,名叫毕傲林,曾是大宋八十万禁军教头,内功外功俱深不可测,自己比起他似乎还有所不及,如今退隐衔泥庄。于是这几日一干人便往衔泥庄而行,于路上众人四处觅野果野味充饥,耶律炀却凑巧遇到越筱柔正独自发呆,于是他便躲在草丛里暗中观望,见她容颜之娇美绝伦,实非人间所能看见,天上仙女,亦有所不及,不禁难以自持,只是他定力较佳,便在心里盘算如何得到这美女。正在此时越筱柔却突然投湖,耶律炀急忙跳入湖中将她救起,而越筱柔噎了几口水,已然昏绝。耶律炀好生嘱咐众人,配合他行事,等越筱柔醒来,便沉醉在耶律炀的糖衣炮弹中不能自拔了。

而那日张皓瑜施展轻功,救走了黄破穹、彭嘉宁。彭嘉宁虽然断了左臂,相比而言,黄破穹却伤得更重,他虽然相较最初武功已经大进,但与独孤然相斗仍如蚍蜉撼树,被独孤然击了一耙踢了一脚,上身骨骼几乎并断。彭嘉宁最先醒来,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从此成了一个单臂之人了。张皓瑜一路上苦苦为黄破穹输送内力,两日之后黄破穹躺卧在草地上,苏醒,此刻已然冰雪融尽,大地焕春。阳光暖耀在黄破穹脸上,黄破穹悠悠醒来,微声问道:“张兄,……我这是?”张皓瑜笑道:“你被独孤然打成重伤,这春暖花开时节,你可算醒了。”黄破穹道:“多谢张兄救命之恩。”张皓瑜摇头笑笑。黄破穹歪头一看,旁边的彭嘉宁只有了一条胳膊,模模糊糊地回忆起那天的恶斗,不禁打了一阵寒噤,问道:“那么……拂空妹呢?”张皓瑜道:“燕姑娘?那日你到断鸿山之时,我就没见她跟着你。”黄破穹昏然思索,想起燕拂空是在那日的客栈离己而去,不知此生能否再见,不禁鼻头酸了。张皓瑜道:“破穹兄弟,在下虽然暂时替你治了些许内伤,不过以我的微薄之力,实在难以救得你回到最初啊。你后背肋骨尽数断裂,内力丧失太多,我们只好再去寻找高人了。”黄破穹无力地举起手来,掬手道:“实在不敢麻烦二位仁兄了,小弟愿这就离开,独自去找高人。彭兄断了手臂,还望张兄带他回铁掌峰,多多照顾。”张皓瑜急道:“说哪里话!我们大家都是兄弟一场,岂能抛下不管!而且,铁掌帮今已覆灭,我们现在只能四海为家了。”彭嘉宁正色道:“我这点小伤,不算甚么。黄兄为了国之大事挺身而出,实在值得我们佩服。”

黄破穹听了,心中暗想:“惭愧!他们哪里知道我其实是纠缠在儿女情长之间,四女离去,不得已而来到断鸿山呢……”想到此节,问道:“二位仁兄是如何到了断鸿山?”张皓瑜叹道:“长话短说,那日我与李师妹、彭师弟追踪辽国众人,想要夺回吴长阳所掌握的帮主令牌,另立帮主,谁料被那精明的耶律炀发现。我武功虽高于他们之中许多人,彭师弟纵然也武功不弱,可仍被他们许多人众斗我们三个,我们险些丢了性命,就此被甩开。行到扬州,十分热闹,原来却正逢一件大事。”黄破穹问道:“是甚么?”张皓瑜道:“当今圣上带着宰相赵普,巡访江南,到了扬州,众百姓堵得水泄不通,急欲一观龙颜,谁想却有一蒙面黑衣人,跳出来劫驾。这厮武功极为高强,他几记右掌接连击出,众侍卫死的死,伤的伤,许多无辜百姓也尸横街头,赵普宰相也是为掌风所震,彭师弟当即跳出,举鞭挡了一掌,救了赵宰相。那刺客一愣,紧接着取出一根九齿钉耙来,呼地一击,天空中白气四冒,彭师弟与李师妹全被打飞,我只好上前硬拼,在街心与那刺客拆了百招,那刺客终于落败,拖耙逃去。我们三人略微拜了一拜圣上,便即追杀刺客。”黄破穹道:“那人是独孤然!”张皓瑜道:“正是啊,我虽见过独孤然用九齿钉耙,只是在铁掌峰之时他佯装武功平平,我们并没见他显露过武功,因此我们一直不知道他是独孤然。他武功很高,轻功也强,我们一直追到断鸿山,他便消失了。直到他出招时,我才看出来。”黄破穹想了一想,道:“这家伙真是凶猛得紧,他废了一只左手,才被张兄打败,说实话,倘若他双手俱全,张兄可能就……”张皓瑜笑道:“倘若真是那样,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唉,可惜李师妹死于非命。”说到这里,面色阴白,落下几滴泪。二人听了,也一阵伤心。

正行间,忽然前面跳出一人来,轻盈地落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腰后,手里绰着一根木头做的大拐杖,脸上挂着一层粉色的纱布,随轻风缓缓飘动,挡住了面孔。黄破穹看她身形像是少女,勉强直起身子来,笑问道:“刚说完刺客,便有刺客来了。小姑娘,你年纪不大,为何拄着拐杖?”那人厉声道:“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活!”黄破穹刚听到此言,不禁惊骇大叫一声,虽然浑身难受,仍然强撑着跳起身来,叫道:“妹子,别……别这样。”那少女声音的人喝道:“谁是你妹子?”拐杖一撑,忽地跃起,猛然扫来。张皓瑜挥舞双掌迎击,拆了几招,少女拐杖已被踢落。张皓瑜见那少女武功并不入流,这时那少女双手十指张开,向张皓瑜脑门抓去,张皓瑜矮身一躲,胯下却一阵剧痛,已被少女踢中,当即惨叫一声,翻身跌倒。黄破穹大惊道:“她……她!”彭嘉宁怒道:“好阴毒的功夫!竟然袭人下体。”右手舞竹鞭相迎,他毕竟刚刚断臂,还未适应单手战斗,此刻又是伤口方痊,气力大失,又兼他身子极为高大,几招之后,竟然控制不住重心,又被少女脚踢胯部,仰面跌倒。黄破穹心想:“她的武功好像比我还高。”见少女缓步走来,自己全身武功好似尽无,没了丝毫应对之能。张皓瑜躺卧在地,大叫道:“破穹兄弟快走!”那少女忿然回头,掀起纱布,露出一张极为美艳的面容,喝道:“用你多嘴?”张皓瑜与彭嘉宁方才听她声音,就觉得挺熟,这时见到她脸庞,张皓瑜不由得大惊道:“……是你?你的眼睛怎么……”那少女呼地一脚踢去,却被彭嘉宁拽倒。张皓瑜胯部剧痛,已是晕头转向,急忙运出一股内力波,猛地推出,黄破穹不及防备,掌风及身,耳边擦起几阵狂风,胸口剧痛,身子腾起于空中,好似散架,只见那少女已将张皓瑜踢晕,眨眼间便飞得无影无踪。

等到黄破穹醒来,已是一个黄昏,不知是几天之后了。但见夕阳残照,眼前一片迷茫,橘黄色的晚幕遮住了蓝天。黄破穹已知道那少女是谁,可是他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做。他此时脑海里又浮现出燕拂空的倩影,只恨不能再见,不禁仰天长啸。论他此时内力,足以震撼周边树叶飞旋而起,可是他此时一叫,却震得周身肋骨剧痛。原来他本来遭受独孤然重击,而张皓瑜为救他一掌将他推开多少丈之外,可当真是痛上加痛,生不如死了。黄破穹勉强撑起身子,试了一试,只有双手双腿还是可以移动的,只是上半身身躯如若无骨。他匍匐爬到旁边的田地里,双手奋力掰了一截略为粗壮的树枝,支撑着半爬半走地前行。

渐渐到了傍晚,月色款款笼罩住黄破穹头顶。黄破穹抬起头,望着皎洁的月光,独语般的道:“我在这里看月,不知道拂空妹却在作甚?”忽然见前面有几点稀稀落落的灯火,黄破穹大喜道:“有人家!”他饿了一下午,想要投宿讨些饭吃。黄破穹便慢慢走动过去,到了最近的那一家农院门口不远处,刚想走去敲门,已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在木门口摇晃。黄破穹急忙躲进草丛,一阵窸窸窣窣。那人回头望了一眼,又转过头去,敲开了门,月光被繁茂的树枝挡住,看不清楚那人是谁,只听那人似是与农家人窃语了几句,那农人道:“请!”于是那人走入农家。黄破穹心道:“莫非这人也是如我一般,漂泊无所,前来投宿?既然有人已投宿入去,我还是另觅他所罢……可是……哎哟!我这身子真是撑不住我再走更远的路了。”计划已定,黄破穹钻出草丛,敲了敲门,紧接着一个身高体瘦,两只小眼,几丝髭须的农家汉打开了门。黄破穹刚要发语,那汉子嘻嘻笑道:“少侠想要投宿么?只可惜已有人投入了。”黄破穹笑道:“只是现今我筋疲力尽,实在无力行走。而且有人投宿,与我都是江湖草莽,打什么不紧?”那汉子摇摇头,笑道:“你错了,投进来的是个美貌姑娘。难道还能跟你这大男人家住在一起?”黄破穹听他语气重在强调“美貌”,十分轻薄,急忙问道:“那么美貌姑娘家就能投在你的家里了?你可别……”那汉子有些不耐烦,刚要关门送客,黄破穹向后一退,忽然,一道刺眼的金光刷地闪过夜色之间,二人都吃了一惊。那汉子定了定神,笑道:“如果少侠愿意和小弟一起享用这个女子,那也行。不过,有个条件。”黄破穹问道:“甚么?”那汉子道:“请少侠用身上那块金子做押。”黄破穹道:“且慢!我可不是与你共同享用女子,我只是前来投宿而已。只是权且借宿一晚,睡在哪里都可以。”那汉子道:“小弟纳宿向来收钱。”说着一双小眼睛不住地瞥向黄破穹的衣袋。黄破穹低头看了一眼,抽出一物,月光下仔细看时,是一块金牌,上面写着“熊”字。

黄破穹凝视着这枚金牌,忽然想起这是上官素娇之物,自己琢磨好久,不知“熊”是什么意思,过了许久,此物已淡忘了。这时那汉子求索此物,黄破穹心想:“这是上官素娇之物,不知还有没有用,怎么可以随便给他?”一时迟疑。那汉子喝道:“你不给么?”举手一抓,已捏住黄破穹脖颈。黄破穹猝经其变,不及防备,金牌“哐啷”一声落在地上。那汉子左手掐住黄破穹,弯下腰去右手捡起金牌,只见他在金牌的光芒照耀下一脸堆笑,双眼放光。黄破穹奋力挣扎,本来已是身负重伤,更兼这汉子似是极为力大,一时挣脱不开。黄破穹叫道:“放开我!”那汉子冷笑道:“老子江湖上纵横这许多年,还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黄破穹看到他在月光下的面色苍白可怖,便强笑着道:“看你年纪不过三十余岁,武功又能强到那里?”那汉子怒道:“你敢这么说我?”手中微一用力,黄破穹险些断气,此时心中隐隐觉得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很可能是个隐居的武功高人。忽然那汉子身后走来一个身影,叫道:“姜大哥,你在做什么?”这声音温和似水,甚为耳熟,传到黄破穹耳里,不禁全身酥软。这时他心中猛然一凛,立即咧起嗓子拼命叫道:“是我!……”这声音沙哑而又凄厉,那姓姜的汉子听了不禁哑然失笑,金光闪烁下露出两颗长长的大门牙,便好似鼠牙一般。黄破穹看到此情景,惊道:“你莫非……是……”那汉子咧嘴一笑,松开手,问道:“是谁?”黄破穹道:“你是,……你莫非是江湖中广负盛名的‘辣手妖鼠’姜苍?”那汉子笑道:“你这小子见识倒多。”原来这姜苍由于两颗门牙巨大,又兼武功极高,在江湖中不轨于美女、行凶杀人之事无恶不作,故人称“辣手妖鼠”。他少年在崆峒派学艺,与当今崆峒派掌门刘钊飞倒做过几年的师兄弟。之后因违反门派规矩而被逐出师门,无门无派,独自浪迹江湖。最初成名时仅仅十六七岁,与当时已经名震天下的“三大恶棍”大战一场,虽然没有获胜,但也只是占了下风,没有受伤,两方和解。要知“三大恶棍”向来一齐游荡,因武功高强,无所不为而人人皆惧,而姜苍却与他们打了个难解难分。两恶相战,虽是让人厌恶,在武学上却为武林中人所钦佩。黄破穹虽只是乡间一书生,却与兄长都喜欢练武,打听武林中事,今日却见到武林高人,不由得黄破穹大吃一惊。

这时只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道:“是,……是你!破……”显然声音中充满惊讶与喜悦。黄破穹强撑着身子,向姜苍身后之人扑去,忽然腿下不稳,一个踉跄趴倒在地。这时那人急忙蹲下,扶起黄破穹,将他的头搂在自己怀中。黄破穹的头歪倒在那女子温软如玉的怀中,微闭双眼,嗅到她身上的芳香,全身如醉,急忙睁眼,柔和的月色下看到那女子一张绝美秀丽的脸庞,一双清澈的眼眸怔怔地望着自己,脸上盈满动人的笑容,原来正是他想念了许久的燕拂空。黄破穹叫道:“拂空妹!”再也顾不得许多,虽然此时身上已几乎没有力气,仍然拼力抬臂,紧紧搂住了燕拂空脖颈。

谁料燕拂空笑容忽然凝固收敛,露出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面孔,漠然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黄破穹正在陶醉,听到此言,吃了一惊,双手渐渐松开,垂在地上。燕拂空盈盈起身,向姜苍道:“姜大哥,感谢你借我农舍留宿一晚,这人祖上与我先祖有一段缘分,还望你开恩饶了他的无礼之罪,放了他。”说着躬身拜了下去,姜苍急忙扶起,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已猜出二人是情人,赌气分离。他上下打量着黄破穹,心中寻思:“你这小子倒是好运气,能邂逅这般一个绝色美女。”这时听燕拂空温言软语萦绕在耳旁,侧眼望了一下燕拂空窈窕美丽的身姿,咽了咽口水,心想:“得快让你这小子离开,我姜苍才好下手。”便笑道:“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就放他走。你那块破金子,老子也不要了。快走!”

黄破穹苦楚满心,望向燕拂空,燕拂空却已背转身子,抬头看着月光,故作不理。黄破穹不胜悲哀,叫道:“拂空妹,你便这么狠心么?”燕拂空听了,回过身来,扬起的裙摆卷起一阵香风,冷冷地道:“是我狠心,还是你狠心?”接着又转过身去。黄破穹听了这句话,全身颤栗,脑海里模模糊糊想起那日在客栈之时的情景,自己为越筱柔的美色所动,勾魂引魄,竟全然忘了燕拂空的存在,她离己而去,今日故作不识,也是理所应当。“是我狠心,还是你狠心?”这句话竟如闪电霹雳一般,久久响彻在黄破穹脑中,震得他脑中嗡嗡直响。黄破穹左手捡起那根树枝做的拐杖,右手扶着身旁的树干,卖力地站起来,慢慢撑着向门外走去。但见他深一步,浅一步,几次险些跌倒,都亏他努力稳住身子。他走到门口,转过头来,呆呆地凝视着燕拂空,却见燕拂空的双眼柔光也正和自己的眼神对在一起。燕拂空伸出手,樱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轻轻闭上,手又缩了回去。黄破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燕拂空也久久地凝望着他。黄破穹只见夜空中一点微微的闪光,缓缓地坠到了地上。那是燕拂空的泪珠。黄破穹的眼中也早已盈满泪水,他只觉冰冷的泪珠慢慢流过自己的面颊,眼前已经被泪水浸得模糊不清,燕拂空的身影也已看不见了。他张开嘴向着夜空一声狂吼,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这吼声长久不息,充满凄厉与悲哀,在静夜里不住地回响……燕拂空默默地注视,嗓子中却哽咽了一声,急忙举起纤白的手捂住鼻子与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一行行清泪却已经不自主地流淌下来。

黄破穹的吼声仍然在四周回荡,慢慢地他内伤迸发,声音弱了下来,渐渐消弭,脸已苍白。姜苍喝道:“要走就快走,别磨蹭!”飞起一脚,将他踢出门外。黄破穹的身子便腾空飞起,猛地撞在屋外的大树上,翻了几个滚,趴倒在地。燕拂空不住地抽泣,听到这个碰撞的巨响,急忙奔出,看到那棵大树已经折断,上面那截顶着繁大的树盖哗啦啦地倒下。

燕拂空急忙扶起黄破穹,黄破穹的头靠在燕拂空怀里,微微睁眼,看到燕拂空关切的神情,双眸盈泪,娇羞可爱,不禁暖上心头,定了定神,嘻嘻笑道:“拂空妹,我知道你是想着我的。我,……我没事!”话音未落,嘴中腥甜难忍,急忙将头一侧,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燕拂空惊惶悲伤,泪如雨下,泣道:“破穹哥,你不要,你不要死!我,……我带你走!”用力托起黄破穹身躯,背在身上,转身便奔。姜苍在后面喊道:“燕姑娘,吃了饭再走不迟!”

燕拂空不语,背着黄破穹只顾飞奔。然而黄破穹虽然瘦削,燕拂空又轻功不弱,只是一个妙龄女子背着一个青年男子,毕竟难以持久,不过多时,便慢了下来。姜苍跑近,挨到燕拂空身边,笑道:“燕姑娘,何故不辞而别?”燕拂空哽咽道:“姜大哥,感谢你收我留宿,可是他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打他?”姜苍笑道:“他是谁啊?我可不知道。”燕拂空咬着嘴唇道:“他是……他……”说到这里,双腮飞红,便不言语了。姜苍注视着燕拂空娇美之态,不禁难以克制,双手刚要伸出,急忙收回,露出笑容,道:“燕……燕姑娘,……你与这么一个垂死病人相依,有何好处?还不如……”燕拂空道:“无论何时,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随着他的。”姜苍一愣,哈哈笑道:“这小子又有甚么好?姑娘倾城之貌,又何必屈身这家伙?”燕拂空听了这话,摇摇头,表情更加羞涩,忽而着急地抬头,连声道:“姜大哥,方才我看你的出手,应该有些手段,还望你能救破穹哥!”姜苍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痴情!我姜苍多年掳掠美色无数,今天碰上这般尤物,以前那些女子,加起来又怎能比上燕姑娘的一寸肌肤?我姜苍征服一个女子向来不犹豫,可是今天这如此美丽的女子,惹怒了她,可不甚有趣。我总得教她自己求我。……”想虽是如此想,可是一抬头,看到燕拂空的俏容,心中跳的飞速,便又改变了主意,这时便道:“姜某的确有些本领,只是要救这小子需要花费大量内力,还需姑娘答应一个条件。”燕拂空道:“便是一万件,有何不可?但须救得他醒转!”姜苍双须侧扬,露出两颗大牙,伸出手指,抚了一把燕拂空光滑白皙的下颌,嬉皮笑脸地道:“只要燕姑娘……”燕拂空会意,全身如电击一般,一阵战栗,急忙后退一步,正色道:“姜大哥,这个万不敢从。”姜苍笑道:“怎么?你不想救你的情郎了么?”又逼近一步,燕拂空缩身后退。姜苍的微笑,慢慢变为狞笑,忽地右掌劈空挥出,五根指甲如同瞬时变长了一般,便抓向燕拂空。燕拂空大吃一惊,她那里见过这般招数,饶是她聪颖,此刻也慌了手脚,矮身一避,随即软软地跌倒。她所背着的黄破穹也随之倒在地上。姜苍一转身,右爪再次挥下。燕拂空最初便感觉姜苍的眼神不对,此刻确信他是淫贼无疑,叫道:“且慢!”姜苍便停了手,摸摸胡须,笑道:“姑娘回心转意了?”燕拂空娇叱道:“我以为你是个侠义好汉,不料你却是个淫暴之徒!我虽想救破穹哥性命,可也绝不会让你破我贞洁!你若敢再往前一步,我即刻杀死破穹哥,随即自刎。”姜苍一愣,倒想不到这女郎如此烈性,笑道:“姑娘可别这么说,你从不从,全在于你。只是,你想自杀也没这么容易,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燕拂空听了此言,也知不假,方才看到他的利爪有如快刀一般迅疾,武功也自高强,可能自己还没来得及自杀,就已经被他点了穴,惨遭所辱了。原来她虽知道了姜苍的名字,以前却也只是娇养在帮中,鲜知江湖上事,因此并不知姜苍乃是曾经横行一时的“辣手妖鼠”。此刻方猜得他武功高深。

燕拂空心念一转,计上心来,便伸出纤纤玉手,理了理略微杂乱的额前刘海,整了整垂在背后的细长的秀发,泪珠拭干,转身走到奶油流泻般的月光下,绿茫茫如深夜沧海的树林旁,回过身来,但见她肤白如雪,美光炫目,靓颊盈笑,窈窕倩影,显得娇美不可方物。她微微含笑,柔声嗔道:“姜大哥,我仔细想了想,你说得在理。我守着这么一个病人,又有何用?……姜大哥……”

按说姜苍行走江湖数十年,论奸计狡谋,有几个人胜得过他?可是此时他却已被燕拂空瑰艳无伦的姿色迷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应道:“那,那……最好不过!”但见燕拂空曼妙的身姿向自己摇步而来,晚风送来她身上花朵般的芳香,急忙伸开双臂,猛地将她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正在他意乱情迷之际,燕拂空一记灵燕毒镖,却已扑地一声,插进他的胸口,整根毒镖全部没入。姜苍胸口一阵酸麻剧痛,大叫一声,猛地坐倒。燕拂空道:“解药便在我身上,你若强逼,我舍死不予!”说毕,背起黄破穹,便转身飞奔起来。姜苍翻身爬起,怒道:“这个小娘们,委实可恶!只是不教这小美人倾心屈服,我实在不能罢休!如何能想个办法?……”便运起轻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

奔了十数里,渐渐地已人烟寥稀。天空愈黑,乌云蔽月,几乎不见五指。燕拂空四面细察,似是到了一片荒野。她汗流如雨,疲累无极,背转身子,便将黄破穹轻轻放下。侧目一望,苍茫的一片树林,前方隐隐地有两道亮光,不住地在夜空中闪烁着。燕拂空此刻颇为困乏,看到亮光,欣喜无常:“那里必有人家了。”便背起黄破穹前行,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喊叫:“燕姑娘,你快出来,小子必定好生相待。”燕拂空心恨道:“这家伙,竟然追到了这里!”脚步不停,直往前走,忽地脚下踏了个空,两个人便好似断翼之鸟,直直地坠了下去。燕拂空大惊:“这里是沼泽?深渊?”也顾不得多想,在空中耳边只闻冷风呼呼,便紧紧搂住黄破穹,扑地落在一片软软的土地上。燕拂空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手,摸了一把,就着微微浸入的月光把看,竟是几堆金黄的沙子。“这是哪里?……”燕拂空不禁惊慌失措,可随即心宽,独语似的道:“至少那恶贼不会追过来了。”忽然只听黄破穹道:“拂空妹,……我莫不在梦里么?”原来,方才下坠之时,黄破穹竟然一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幸得燕拂空抱紧了他,碰撞较轻,无有大碍,但这一撞也让他在剧痛之中苏醒了过来。燕拂空看不清晰,用手在黑暗里探摸,抚在了黄破穹面颊,只觉触手冰凉,却是几滴泪水。燕拂空一惊,急忙缩回手,泪水随之也落了下来。黄破穹微声道:“拂空妹,你还恨我么?”燕拂空抽泣道:“我只想你快些好起来!”黄破穹听了此言,如热水沐身,暖流沁心,心中一阵欢喜,便晕了过去。

待到黄破穹被自己的咳嗽声震醒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了。他一睁眼,看到四周虽仍昏暗,却已有了一些曦光投入,侧头一望,燕拂空正双臂抱膝,倚在一块大石上坐着,正酣睡不醒,粉红的两腮上挂着两道尚未干透的泪痕。黄破穹看到燕拂空对自己如此关心,想起自己却屡屡负她,惭愧又伤心,可是好歹如今没有了大碍,不禁叹了一口气。燕拂空忽而醒来,见到黄破穹正望着自己,不禁大悦,笑道:“破穹哥,你醒了!”黄破穹道:“妹子,我们这是在哪里?”燕拂空道:“我也不知。昨天我们被姜苍所追,我背着你一路飞奔,困乏之中把猫头鹰的双眼当成了住家灯光,不小心便踏入了这个幽谷。”黄破穹听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俏丽娇小的女郎正背负着一个青年在夜空乌云下舍命奔跑……他心头一阵感动,抬头望了望,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沉吟道:“这不像是幽谷,竟好似地穴一般。”

忽然,洞口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叫:“燕姑娘,我在这里等了许久了!”原来正是姜苍的声音,洞穴甚高,他的内力深厚,故而声音远远传来。燕拂空恨道:“这个贼徒,怎么还纠缠在这里,冤魂不散!”黄破穹一愣,紧接着急问道:“他……昨夜他没对你动手动脚罢?”燕拂空摇头。黄破穹道:“倘若他对你不轨,我就算拼上一命,也要与这贼徒同归于尽!”燕拂空听了,微微泛起笑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想了想,抬起头高声叫道:“姜大哥,你下来罢!黄破穹已然死了,我在这里可真是孤独寂寞!”

黄破穹听了,心想:“这种泼浪的话实是大违拂空妹本性。她说出这样的话,莫非就是想让姜苍有所猜疑顾忌,从而不敢下来?”便开颜低声问道:“拂空妹,此话何意?”燕拂空笑道:“姜苍明知以我的性格不会说出这种话,我越是放出这种话来,他越是觉得我在下面设了机关,故意引诱他下来。这贼徒可是狡猾谨慎的紧,可今天我偏要抓住他这个特点来制他。”二人侧耳静听了一会儿,果然不闻洞口动静。

燕拂空笑道:“破穹哥,这里虽然是没有人烟的地底沙洞,可我想水总是有的。你在这里静歇,我去找找有没有甚么可以充饥之物。”黄破穹微笑点头。燕拂空便去了。黄破穹呆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想起自己尚有杀姊之仇未报,且辽国北院大王耶律炀屡屡兵犯大宋,兄长黄炜鸿又许久不见踪影,上官素娇、金画莺,……则她们却又如何?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神大乱,方要仰天大吼以抒己怀,却在同时反应过来姜苍正伏在洞口,切不可让他得知自己还活着,可是声音却已将要发出。正在此时,燕拂空细如葱根的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嘴。黄破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燕拂空悄声道:“破穹哥,我看到那边有样宝物。”只见缕缕赤色的朝霞辉映下的她,脸如潮红,欣喜无极,黄破穹不禁觉得惊奇。燕拂空扶起了他,一步一步,走向地洞深处。拐了几道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燕拂空道:“就是这里。破穹哥,你略微趴下,往前爬行几步,看看能摸到什么东西。”黄破穹听言趴下,匍匐几步,用手来回摸索,只觉触手处一片滑溜溜的。回言道:“有何宝物?我似乎摸到了一些苔藓。”燕拂空喜道:“快,快!破穹哥,就是这宝物。你双手抱住它!”黄破穹便双手往前伸,左右舒展,只觉似是抱住了一个长长的盒子,据抚摸而得,好像已是尘封已久,故而上面多布苔藓。他犹豫了一会儿,双手摸索,触到了盒顶,便向上用力一掰。这一掰时,由于他内力大丧,全身重伤,竟尔掰不动。可他已觉出这是一个可以掰开的盒子,便急忙道:“拂空妹,你说的没错,快,跟我一起打开这个盒子!”燕拂空便上前,弯腰伸臂,与他一起用力,只听“吱呀”一声长音响起,长长的盒盖下微微显现出一条细长的金光,刷地闪耀出来,直刺二人眼睛。二人大喜,一齐用力,咵啦的一声,盒盖猛地被二人掀开。在刚刚打开的一瞬间,一团无比闪亮的金光如月影忽袭一般,跃动而来,骤然直扑二人脸颊,二人惊得直往身后地上坐倒。这刺眼的光辉便在这幽暗的洞穴中呼地四散开来,把整个地洞照的亮如桂殿兰宫。二人惊得呆了,久久不能合口。霎时间二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这无上的光芒所笼罩,好似要融化在这金彩中。

二人呆望了许久,那遍染全洞的金光才渐渐收拢,款款地,只聚拢在那一个长盒子里。燕拂空大喜,扶起黄破穹,急忙凑上前来观看,只见躺卧在长盒子中的,是一柄宽大修长、明亮无比,闪耀着金色光芒,令人看了禁不住便想拜倒在地的尊贵的宝剑!二人双眼被这光芒所刺,巴不得想要闭上,可是迫于这宝剑的无穷魅力,二人的眼睛竟久久强睁着,只为更久地瞻赏这把宝剑。黄破穹看向那个盒子,但见那盒子已经遍身灰暗尘土,缠满了藤条,张开了无数蛛网,惊道:“这把剑,当真是一把宝剑!它,可经历了许久岁月了罢,却还是没有生锈,仍旧是这么锋芒四射!”燕拂空道:“应该是的!破穹哥,你猜这是什么剑?”黄破穹道:“这般宝剑,我这一生没见过另一把,又怎能知道它的大名了?”燕拂空便指了指剑柄,喜道:“破穹哥,你看!”黄破穹便张目望去,金黄的剑柄上扭扭曲曲地刻着四个文字,却是难以识认。燕拂空道:“破穹哥,你说这是中国字么?”黄破穹道:“看它们的形状是方块字,应该是中国字。只是,是哪四个字呢?”燕拂空沉吟道:“或许是时间隔得实在是太过久远,因而我们不认识最初的中国文字。”

二人正在沉默之中,忽然燕拂空笑道:“破穹哥,你可听说过轩辕宝剑么?”黄破穹惊道:“这名字倒是宏大的很!这剑,……我倒不曾听说。”燕拂空微笑道:“轩辕剑本是我中华始祖黄帝斩妖除魔、平定天下的至尊宝物,最初是由众神采首山之铜所铸,传说这把剑一面刻着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山川草木;剑柄上则一面刻着休养生息、农耕畜牧的技术,另一面则书写着治国平天下之策。轩辕黄帝正是凭借这把宝剑击败了蚩尤,几经辗转,传给了夏禹、商汤,可是后来便不知去向了。破穹哥,你看看,这把剑可是轩辕剑么?”黄破穹刚要说:“我却看不出。”可是此时已注意到了宝剑无上的光辉下,剑面上果然勾勒着细细的绘画,细看正是太阳、月亮等天上之物。他双手小心翼翼捧起宝剑,发现它并不太沉重,反过剑背,上面果然刻画着草木、山川等图象,气势宏伟而秀丽。看到这里,他又仔细端详剑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有如群蚁排衙,只是一个都看不懂。黄破穹便又反过剑柄,怔怔地望着那四个难以理解的字符。忽然燕拂空叫道:“破穹哥,你看这是……?”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光滑的物体,是一块龟壳。黄破穹便接过来,就着金色的光芒,认真观察,只见那上面也是密密麻麻地刻着一大堆文字,难以捉摸。黄破穹正看得毫无头绪,燕拂空忽然指了指最右端,道:“破穹哥,你看这四个字符单独一列,莫非是这一张龟壳上文章的标题?”黄破穹看了看那上面,前两个字符与马车甚为相像,第三个字符像是一把匕首,第四个字符甚为繁杂,虽然比起现在的文字颇为朴素,可是画工却十分精妙,便点头道:“你说得甚是。我幼时在村中私塾外隔墙偷学,曾见到这种文字,那教师说,这乃是殷商时的文字。”燕拂空大喜道:“那便好了!破穹哥,既然你见过这种文字,你可能仔细辨认得出么?是不是轩辕剑?”黄破穹便张大双眼,久久地望着龟壳最右端,脑海中将“轩辕剑”三字仔细比对,竟然发现与这龟壳上的甲骨文所画出的形象颇为相合,一阵兴奋,轻声道:“拂空妹,就是,就是!你看,第一二个字符像是马车一般,而‘轩辕’二字本与车有关,第三个字符是一把匕首,正与‘剑’相合。莫非我们真的找到这传世宝物了?”燕拂空惊喜万分,道:“莫非真的是么?太好了!那你说这龟壳上,刻的莫非便是轩辕剑法么?”黄破穹道:“有可能,我们必须在这里将此文破译开来。”燕拂空道:“这可真是任重道远,不过我想集我二人之力,定能译出。”于是二人即便倚墙而坐,对着龟壳认真看了起来。黄破穹一面看,一面在脑海中拼命思索生活中的事物,来与那甲骨文相应,那甲骨文年代虽然久远,可毕竟是象形文字,不出一个时辰,便破译出了一行。燕拂空侧转头,看到阳光已射了进来,微小的尘粒在空中飞散,她刚要低头再译,忽然洞外又传来了姜苍的叫声:“燕姑娘,我可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你看我如此诚意,何不出来?反正那小子已然归天,便只有你姜大哥一人疼你爱你了。”燕拂空走到洞口下方,笑道:“好啊,你下来罢!”姜苍笑道:“好!”刚要下洞,又是一阵犹豫。燕拂空心想:“我知道你绝对不敢下来。这样,我且吓他一吓。”她便仰头远望着洞口,看到了姜苍正挪步欲下,于是手中绰起一支灵燕镖,刷地向上飞掷出去。姜苍早有防备,倏然跃回洞上。燕拂空按嘴窃笑,只听姜苍道:“燕姑娘,你好生心狠!我这般诚心待你,你怎么要伤我?”燕拂空笑应道:“姜大哥,我知道你待我心诚,可是黄破穹刚死,我实在不忍心离开他,我要在他的身边守七日七夜,那时我再上去与你厮守,岂不好么?”姜苍道:“姑娘与一个死尸相伴,有何乐处?”燕拂空道:“姜大哥,你既心疑,便先离开罢!”姜苍听到她一句一声“姜大哥”,温柔有如细雨,心中便如沁满蜜汁,简直将要融化,忽然他转念一想:“这小美人让我在此等候,或许是试我诚意来着。我便等上她七日七夜,又如何?况且我要是强逼或者直接离开,那解药却从何而来?哈哈,七日之后老子跳下深洞,不但可以伤愈,更可收获这般美妻,那时纵享艳福,哈哈,真是乐杀我也!”想到此处,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燕拂空在洞下听得这笑声,觉得好笑,便回到黄破穹身旁,她自然不知道姜苍心里想的是甚么龌龊勾当。

不知不觉,浑然已过去六日,到了第六日夜晚。这每日姜苍都会朝洞内大喊,燕拂空便柔语相应,姜苍更加迫不及待。这夜洞中轩辕宝剑散发出无限金光,照亮了幽暗的深夜,黄破穹、燕拂空对坐在轩辕剑盒旁,击掌而笑。燕拂空笑道:“破穹哥,你先歇着,我从头到尾念给你听听。”黄破穹微笑点头。燕拂空便捧起龟壳,念道:“帝辛告:大殷将颓,自汤王传轩辕剑,既已卅一帝王。姬发牧野兵兴,殷虽亡,吾必不令周长兴。向者轩辕、神农、颛顼、夏禹,有此剑而长居圣位,我商有此剑,亦大盛五百春秋。姬发无剑,其衰必速,我虽死,冥冥亦当观发之亡也。祖上所传轩辕剑法,随剑埋于此。我大商子孙,久后必当握此剑以报亡国之仇。剑法如下:左,左上,右下,前,左……”黄破穹听毕,含笑点头。原来二人聪颖非凡,虽然那殷代文字难解,可是二人凭着自己渊博学识和才智,在这无比幽静的深谷下苦熬了七天,而那文章又不甚长,自然大体译出,自然其中有些文字实在难以看出,也是由二人根据上下文凑编而入的。而后文,全都是一些方位词,那初始的文字更是有类于箭头一般,二人一看便知是代表方向,七日之后终于译完。黄破穹叹道:“原来如此!殷商最后一位纣王帝辛,昏庸无道,周武王姬发兵征牧野,国家危亡攸关,他眼看自身及商朝社稷难以保全,竟派人将这镇国之器轩辕剑远远地藏到这山东一个幽洞底下,图谋让周朝没了镇国之器,从而不得长久。可他又怎么能预料到大周竟然持续了八百年呢!”燕拂空低头抚着龟壳,轻声道:“可见山河社稷兴衰,并不在于甚么镇国法宝,只有这法宝与明主圣君,芸芸黎民相依,才能使国家永固啊!”黄破穹笑道:“拂空妹,你说得没错!最初的黄帝、尧舜禹,皆是贤君,所以才借助这把轩辕剑打平了天下。对了,拂空妹,你认为后面这些上下左右的方向,是甚么?”燕拂空笑道:“我想这就是‘轩辕剑法‘的内容。殷商远古,看来当时之人习武,并不讲究内力之深,只注重招式。这莫非便是剑锋所刺的方向?”说毕,从盒子里轻轻提起轩辕宝剑,按照上面所记的方向,凭空挥舞了起来。黄破穹伤势不轻,仍歪坐一旁观看。只见燕拂空手绰轩辕宝剑,白裙飘飞,时则上下舞跃,时则盈盈转身,剑光在暗洞中也不停地挥洒游动,她的姿态果是优美俏丽之极,在这小黑洞里也根本遮不住她美丽的身姿容颜,一转一舞宛如水上仙子,令人看了如梦幻般陶醉。黄破穹看到燕拂空舞剑的动作,难以挪开目光,不禁赞叹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说的可就是你吗?”燕拂空听了,剑尖一点,秀发一摇,转过身来,目光中满是柔情,凝望着黄破穹,嫣然一笑,道:“破穹哥,这剑法实在是精妙之极!我舞剑之时,仿佛全身皆融入这剑刃中一般,若是对付恶人,对手绝对抵挡不了的。”黄破穹笑道:“这么说,这龟壳上刻得真的是《轩辕剑法》了?”燕拂空点点头。黄破穹大喜,搂过燕拂空来,嗅着她身上缕缕微香,侧头对她轻声道:“没想到我们与这地洞,还真是有不解之缘呐!”燕拂空一怔,随即想到那铁掌峰地洞下的奇林仙境,正是她陪伴黄破穹练习幻化无双拳之地,想到这里,羞涩非常,双颊禁不住飞红。黄破穹注视着她的娇羞之态,衬得她更加美丽动人,一时情迷意乱。

这时姜苍在洞外叫道:“燕姑娘,这一夜已经将要过去了,马上就第七天了,我可以下去了罢?”燕拂空听了,微微一笑,走到洞口下方,仰头对着狭小的盈满夜色的洞口叫道:“姜大哥!你再下来可徒生繁琐。”姜苍急问道:“甚么?我岂不是白等了七天?”燕拂空故作勾引之音,柔声笑道:“姜大哥,你拉我上去,岂不更好么?”姜苍这才舒了口气,大喜道:“那再好不过了!燕姑娘,我这就拉你上来。”这时便有一根粗长的藤条抛了下来。燕拂空回到内洞,道:“破穹哥,你快些把那剑法背过。我们要借姜苍之手上去了。”黄破穹笑道:“我早就背过了。”燕拂空大喜,急忙让黄破穹抱紧藤条,姜苍感到藤条沉重,便知道燕拂空拉住了藤条,赶忙用力往后拉。只拖拽了须臾,便将黄破穹拉上了洞口。

这瞬时间,黄破穹看到了四周黑亮的夜空,繁星垂于旷野,一轮皎皎明月正悬挂在空中。在一个地下深洞憋了七日七夜,环顾周身这一片大好夜色,黄破穹不禁感到极为神清气爽,终于感受到大自然之美。姜苍却大吃一惊:“黄破穹,你不是死了么?”黄破穹七日之后再次看到这张面孔,厌恶之情顿生,可是也不敢硬碰硬,便强笑道:“我,……我还没这么容易死!”姜苍打量了一下黄破穹的上下躯干,仍是如七日前那般的虚弱无比,哈哈大笑道:“小子,我以为你在这幽洞里七天,或许治好了全身伤口,练成了甚么绝世武功,没想到还是这般狼狈相!哈哈哈……”黄破穹心中暗暗好笑:“我确实得到了一部绝世武功。”脸上却装出凄苦之情:“不错,我在这洞底七日,本以为能够伤愈,不料越发沉重,果真是一事无成。”便举了举手,手臂则立刻无力地垂到地上。姜苍看了,大笑道:“那我便趁早杀了你,没了你这小白脸,我便可以跟那小美人洞房花烛了!”举起右手,无根指甲倏忽变得极为细长,刷地抓向黄破穹。忽听燕拂空叫道:“且慢!”姜苍便停了手。燕拂空叫道:“你若杀了黄破穹,我立刻将解药摔得粉碎,明夜一过,你立刻周身化为齑粉脓浆!之后我便立即自杀,你甚么也别想得到!”姜苍听了燕拂空的厉声警告,忙住了手,便用藤条将燕拂空也拉了上来。燕拂空一跃而上,弯腰问黄破穹:“破穹哥,没事罢?”黄破穹点点头。燕拂空便直起身来,笑道:“姜苍,你要解药?我立刻就给你。”姜苍笑道:“那再好不过了。”燕拂空便抛给他一个红色小瓶,姜苍打开瓶盖,对着月光观看,里面确实有一些液体。忽然只觉脸畔风声呼呼作响,姜苍急忙收瓶而看,是燕拂空剑尖攒动,金光夺目,刷刷刷地向自己脸上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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