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前世未了的眷恋和驳杂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上,然而这个落后的世界与我所生活的时代相去甚远。
这是个以武为尊的世界。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而我现在所在的国家,就是所在地区最强大的大夏王朝。无论是北边民风彪悍、好勇斗狠的胡蛮还是西南那些掌握诡异妖术的的巫族都只能臣服于大夏铁骑的铁蹄之下。
尽管这样,边疆还是冲突不断,战争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生在御龙城将军府,所以一出生也就注定了一生为奴为仆,然而我没见过这一世的母亲,据说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无论胡蛮在北疆小城闹腾的如何,却也从没不开眼的来进攻有军队驻扎的城池——毕竟大夏铁骑不容亵渎。
正因如此,守备松散的御龙城今日竟莫名损失了几支千人骑队。而得到的唯一信息便是:胡人大举进攻了!
“将军有令!府中十六岁以上的男丁随我去军营领兵器盔甲,妇孺老人或可以留下等战争结束,或去管家那里领十两碎银离开北疆。”一位身着连身铠甲的军官来到将军府大声宣布了将军的命令,慌乱的将军府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军官见所有人没有动作,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这一哼倒是惊醒了所有人,那些十六岁以上的男丁一脸难色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跟随那军官走出了将军府。
事实上,这些男丁到了战场上只能成为炮灰,他们没觉醒武灵,没学过武术,甚至连一些最基本的剑术也不会。人可以在没遇到危险的时候随意吹嘘自己不怕死,而且也觉得自己面对危险的时候也可以真的不怕死,但那只是觉得,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恐惧根本不是这些死人都没见过的男仆所能承受的。
我今年十四岁,不能上那战场,虽然惧怕上了战场就一去不返,我却还是隐有期待。
那军官走到门口,愣了一下,与身边最近的一个男丁耳语几句,那男丁点点头大喊:“夏炎,大人叫你。”
将军府所有仆人都集中在这前院,我自然也在。这话一出口,我就能感受到全院人疑惑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忙跑过去说:“大人找小人何事?”
军官打量了我两眼道:“夏将军找你,跟我走吧。”
话一出口,院中人的目光从疑惑变成了同情,大概是叫我上战场吧。我天生身体好,力气也大,就算在将军府众多男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叫我去参军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我就随那军官去了城墙边的军营,军官告诉我将军正在城楼上观看城下的敌营。
见到将军的时候,仅从背影我便看得出来,往日威风八面,不怒自威的将军在这一个月间,恍然老了许多,那股让人无法接近的气势也弱了许多。
“夏炎,你今年多大了。”将军依旧是背对着我。
“十四岁了,将军。”我恭恭敬敬地回道。
“十四年了,十四年了啊……”将军叹息一声,又摇摇头道,“十四年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可能永远也不会是了。”
听了这话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将军没把握打赢这场仗?将军自我们这些小孩子心目中,就是御龙城的守护神,就是无敌的存在。
将军转过身来,眼中布满血丝:“这次胡人是有备而来,如此大的兵力差距,事先却没有一点预兆,御龙城很难守住。”
我颤抖地说:“将军,这,这是真的?”
将军没说话,抛给我一块黝黑的令牌。
我接住令牌一看,上面用金色字体刻出了一个“夏”字,这是将军的令牌,全府上下持有这种令牌的除了大管家就只有将军本人,因为将军说过,见令如见人。
我的震惊无以复加,不解的看向将军:“将军,您这是……”
将军又转过身去,幽幽叹道:“拿着它,带着倾城去帝都。”
倾城是将军的女儿,与我同岁,从小与我一起长大。
“将军,我要和御龙城共生死!”
“必须有人活下来把这个消息带到帝都。”
“将军……”我还想劝将军让我留下来战斗。
“这是命令!”说到这,将军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我含泪辞别将军,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却隐约的听到将军小声喃喃道:“倾城,原谅爹……”
我用令牌轻易地要到了马,一路毫无阻拦的来到将军府中倾城小姐的别院。
我叩门然后静候,听到屋中侍女脆声问道:“谁呀?”
“是我,夏炎。”
我在将军府名义上是个仆人,却因自幼没娘而被府中找来照顾倾城小姐的奶娘养大,又因为我小时就表现出的神力,被将军发现,好生教了我一些低等的防身武术和马术,所以经常有机会和倾城小姐见面,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
“是夏炎哥哥啊,快进来吧。”倾城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
“不了小姐,将军吩咐我带你……”
门突然被推开,门口正是一袭粉裙的倾城,她微笑地看着我说:“你叫我什么?”
小时候我总是叫她倾城妹妹,而她叫我夏炎哥哥。那时年幼倒没觉得不妥,但是慢慢长大之后,懂事之后,觉得主人和奴仆互称哥哥妹妹,必然是会让人笑话,我也尽量避着她走。
“倾城妹妹……将军命我带你去帝都。”
“那我爹呢?”
“将军留下来驻守御龙城。”
“意思就是,我爹留下等死,我们逃去帝都报信?”
倾城冰雪聪明怎会猜不透将军的用意,但是这事实说出来,未免太过伤人。
倾城进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包袱出来,她也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来心底还是存了希望要回来的。
“走吧,我可是不会骑马的。”倾城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但眸子里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痛苦。
待她和侍女道过别,我抱她上马,离开将军府,向南出了城。
在这个世界上养育了我十四年的男人,今天一别无期。
我回头瞥了一眼,日光映照下的城,入眼便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