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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假面

时间很快,周六。

李肃顺利的邀请到了慊洛和释薇,嘉禾虽然有些抗拒,但是看慊洛愉快的答应了也只好答应了。看起来冷面的李肃还非常体贴的邀请了慊洛要好的同学穆莲姬。寻根溯源的话,莲姬和李肃还是同乡的关系,当然,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李肃周五就回家了,留下了地址。嘉禾认识,所以义不容辞的担当起了接送大家的任务,为此他特地一大早搭公车回家把自己的Polo开了出来。莲姬和Vivian坐在后排,睡得天昏地暗的慊洛被Vivian抓起来化妆打扮,上车以后又拽着安全带睡得昏昏然不亦乐乎。

沁水南园,郊区的一处私人领地。

简洁的雕花铁门,白色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四层的白色楼台,简单大气。慊洛没什么心思打量周遭,泱泱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化妆后的容貌更胜平日的冷淡一筹。双眉斜飞,睫毛浓密,冷蓝色眼影,丹凤眼微眯,淡粉色腮红,橙色唇蜜,右耳上带了一个闪闪发亮的碎钻耳夹。Vivian恨不得把她化成个妖精,这三种颜色,能搭调么。慊洛拿着化妆镜研究了一下自己,考虑了考虑觉得似乎不是那么雷人,便假装沉稳镇定的踩着高跟小靴子从车里下来。

李肃迎上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侧身,伸手做个请的手势。低头的瞬间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你今天真漂亮。”

慊洛礼貌的点点头,挽着嘉禾的手臂,和李肃并肩同行。

Vivian跟在她身后,拖着莲姬的手。

“欢迎欢迎,我们又见面了。”李严从旋转扶梯上缓缓走下来,他身侧站着另一个男人。

凌厉如鹰目般的双眸,是所有人对他的第一眼印象,可是,他若笑起来,便会眯起眼睛,那眼睛就变得弯弯的,像是伫了一泓秋水,颊上的酒窝也若隐若现的浮躁的叫嚣我是一个好人。

麦格,是他。

慊洛搭在嘉禾臂弯的手,松开,双手交握在一起,摩挲戒指上的珍珠。

Vivian轻轻上前一步,拉住慊洛的手。一片天真做派,微微仰头朝李严笑着娇嗔着:“原来严哥哥也在,我还以为你不屑于和我们一起呢。看来我猜错了呀。你说是不是啊,洛洛?”

“好久不见,李严,麦格。”慊洛收神回来,和嘉禾十指相握,笑容如绽。

“早知道我女人交际广泛,却没想到连麦少都认识。”嘉禾眼神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寒淡,转瞬又若无其事。

“明知道我们两个不合适参加你们的聚会还是想来凑凑热闹,你们不嫌弃吧?而且,麦少也和大家都很熟,不会拘束。”李严从楼梯上下来,站在慊洛面前,和蔼可亲的就像是她亲哥哥一样。

“严哥哥是不拘泥于小节的人,要是我们反对,反而显得小气了。”慊洛淡淡的笑着,言语冷清。

“大哥,你请了朋友应该告诉我一声,弄得我们都好意外。本来以为只是几个朋友之间的聚会。对不起,有些失礼。不如我们坐下聊,如果都认识,就没有必要拘泥于常理了吧,都是随性的人。”李肃似乎发觉了气氛的不和谐,岔开话题领着大家进了大厅中。

一一坐定,李肃亲自端了清茶上来。嘉禾品了品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头,秀气又固执。

“我哥哥对于吃喝都看的很淡,所以茶很一般,恐怕不能和你在家里喝到的相比,何况我早就听说林伯母精于茶道,估计嘉禾的舌头也很挑剔了。”没有错过他这个细小的表情,李肃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Vivian端起茶杯,细腻的青花瓷杯,花纹淡雅从容,手感细腻清华,自知是上好的器具。又看看杯内的茶水,颜色清澈,香气氤氲而来,轻轻啜一小口,余韵袅袅。“很不错啊,我觉得不错啊,嘉禾你不喜欢吗?”

“没有没有,只是很久不喝茶了有点不习惯。”

“我倒是很喜欢喝茶,觉得很清心。清心寡欲,哦?”慊洛故作深沉的缓慢开口。言毕垂眸看着手旁的茶杯,做沉默状,释薇配合的假装被她吓到。

麦格依旧谈笑风生言笑晏晏,各自心里揣着别人不知的事。慊洛慵懒的倚在沙发扶手上,出神的盯着嘉禾意气飞扬的发。几个男人很快聊到经济和政治方面,莲姬是正版的经济学学生,Vivian虽然是不是专业生,但是对经济也很是精通,只有慊洛一人,因为不喜欢这些,所以平日很少涉及,不知能说些什么,垂首无语。不一会就又呆呆的不由觉得很困倦。看了看几个人,起身,成功的把注意力引导自己身上。“我想去院子里走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成自己家里一样,随意些才好。”

“我们家可没这么大的阵仗,你们谈经济,谈政治,我宁愿你们谈些街头八卦,因为我好歹还能听懂一些。我自己走走,你们别管我。”

嘉禾抬头看了看她,眼神里有种她读不懂的冷淡,只是对她笑了笑。

慊洛起身,李肃引她出来。

四层别墅,房子前面有白色低矮篱笆环绕着大片大片的草地,三三两两的种着些许的花,几只很小的猫咪在草地上扑蝶。略微远一点的地方,石子铺的甬路旁有一棵大树,树下摆着一张摇椅和一张小桌子,摇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慈祥的摩挲着怀里的猫咪,摇椅后站着一位看起来是医护人员的中年女人。慊洛好奇的看了看李肃,后者笑笑,神态祥和幸福,领着她走过去。

“太奶奶。”他大声喊。

老太太缓缓抬起头,虽然岁月可以带走青春的妩媚容颜,但是也会沉淀下经历了世事洗练的雍容大气。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挽在耳后,一副金丝眼镜端庄的架在秀气笔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脸庞虽然有了深刻的皱纹但是眼珠清澈灵活,看得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女,而且是气质出众的大家闺秀。从小在优越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女子自身便会散发一种与众不同的高雅娴静,这位老奶奶无疑就是这种女性。

“冬郎回来了。”老太太淡淡的说,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眼神中尽是慈爱。

高大的李肃蹲在摇椅前以便老奶奶和他说话可以舒服一些,慊洛也蹲了下来。

“太奶奶,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我去看您的时候林阿姨说您已经睡了。”

林阿姨也就是李太奶奶的看护,递了两只小小的竹凳给慊洛和李肃,两人挨着坐在摇椅旁边。大猫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看这对男女,爱理不理的喵了一声。

“太奶奶,这是我的朋友苏慊洛。”

“太奶奶好,您叫我洛洛就好了。”慊洛甜腻腻的喊了一声,看着她清秀乖巧的模样,再被她这甜甜的喊上一声,虽然是上了年纪性格清淡的老太太也不由的微微笑了,伸手拍了拍慊洛的手背。

“乖孩子。”

大猫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睁开眼睛盯着慊洛审视的看个没完,圆圆的眼珠里满满的期待。——猫咪的眼睛有表情么?

李肃疼爱的伸手挠挠大猫的脖子,大猫满意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你可不要小看这只猫哦,它比你年纪都大。”

“真的?”

“当然啦,不信你问太奶奶!”

看着慊洛疑惑的眼神,李老太太又轻轻的微笑了一下,“这只猫的年纪比冬郎还大,它已经跟了我二十五年了。”

“wow,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原来是跟在太奶奶身边熏陶了这么多年,怪不得它看起来好有气势的。”

李肃忍不住失笑,随手敲打了下慊洛的头:“拜托你,拍马屁需要这么赤裸裸的么?”

“我是说真心的。”

老太太始终带着一种平和的微笑看着他们,仿佛是在看他们,又仿佛透过了他们看到了别的,或者是看着远方。

李肃不说什么,把头靠在摇椅的扶手上,侧头对着慊洛的方向,闭上眼睛,嘴角有满足的笑容。慊洛注视着大猫,也许是年纪太大了,身上黑色的毛都有些发灰了,不过依旧整齐干净。

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猫咪偶尔的声音。。

慊洛心里变得很安静,城市的喧嚣嘈杂离得远远的,所有自然界的声音都在耳边放大了,闭上眼睛,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听见鸟儿在枝枝叶叶间跳跃的声音,听见它们扑簌翎羽的声音,听见风吹过远处水塘惊起波纹的声音。感受着这一切,表情松弛下来,变得静谧恬淡。好久好久。

“冬郎,领洛洛四处转转吧。”老太太神色上有些疲倦,又看着慊洛,慈祥的说:“要是累了又不喜欢和他们聊,就去我那里坐坐。”说完,在林阿姨的搀扶下站起来,缓缓的走进树影下的小路,大猫拖着尾巴步步生花的跟着年迈的主人。

两个人一直站着目送老太太走远了,才回过神来。慊洛的心境突然宽了很多。

李肃做个手势示意慊洛跟着他走,穿过草地,那些小猫咪似乎是跟人很熟悉,扑过来一下一下的追你的脚步,慊洛喜欢的不得了,蹲下抱起一只,黑白花色的小猫伸出小小的爪子,粉嫩嫩的肉垫按在慊洛精致妆容的脸上,沾了些微尘土,可是看起来更亲切。

“喵喵~~”慊洛耐心的逗着小猫咪,学着小猫的奶声奶气的叫声。小猫愣愣的,跟着叫了起来,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摆,仿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庞然大物会发出和自己同样的可爱声音。

“这些小猫都是大猫的曾曾曾很多曾辈分的子孙。”李肃看她欢喜的模样,唇角带出由衷的笑意。“如果喜欢,就带一只回去养。”

小猫趴在慊洛的肩上,尖锐的小爪子紧紧抓住白色雪纺的衣衫的纹理。小小的,软软的,亲亲的。它这样柔弱,以至于扶着它的手稍一用力就会断送它稚嫩的生命。“还是不要了,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必让小猫跟着我吃苦呢。我不舍的。”

“带你去后面园子坐会吧,还可以荡秋千呢。”说罢,仿佛是知道她一定会对这个提议感兴趣,因而放开步子,走到了前面。

她的短靴在石子路上发出轻快的足音,不紧不慢,洒脱的步伐,在李肃身后一步左右的位置稳稳当当的跟随着,偶尔传来小猫咪咪的叫声。

仓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段短短的路上的缱绻氛围,李肃接起电话,然后回身懊恼的看着慊洛,言语里不掩饰的不满和抱怨。“慊洛,不好意思,我必须先回去一下。”欲语还休,只是叹了口气。

慊洛好脾气的笑笑,却不想跟他一起回去,那些男人聊天的内容她都不喜欢,坐在那里也只是让自己多了心烦意乱。“你有事情先回去好了,我想自己走走,可以么?”

李肃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不舍的匆匆转身,他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来时小路的拐角处。慊洛这才继续慢慢的向前走,失去了向导,她有些茫然,但很快又无比轻松,随便走走,闲庭信步也不错。怀里的小猫不乖的挠着慊洛的轻衫,丝丝缕缕有的断裂的纹理。无奈的将脆弱的衣衫从它的爪下拯救出来,然后小心的将它放到地上,叮嘱它乖乖去找自己的兄弟姐妹玩,不要一个人乱跑。看着小猫晃晃悠悠的跑远,才发觉,自己的眼妆怕是花掉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掉在小路上,渗过石头,陷进泥土中。蚂蚁突然被洪水侵袭,干爽的田野出现了沼泽。这一切只源于苏慊洛莫名的一刻伤感,也可能是源于她再也没有力气压抑她困顿的神经,在李肃离开以后。

明知道,什么都没有。可是看见麦格的一瞬间,还是失了神,控制不了自己。她甚至很恐慌麦格知道她和嘉禾的关系,但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短短三个月的恋情,有多少人看得到,多少人已经知道,源生集团的二公子林嘉禾,有了一个名叫苏慊洛的女朋友。何德何能,得此良人,为什么不知足,有什么资格还不知足?唯一遗憾的,却是,他并非心中那个人。

嘉禾,你疼爱我,待我温存,我却辜负你,从最开始,只是当做一场玩笑似的爱情,沉沦于你给我的疼爱后才幡然悔悟,我不能负你,却也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园,朴素的青白砖墙月亮门,进去后,入目便是满池的睡莲,只是还没有开花,大朵大朵的莲叶卧在水面上,很是清雅悠闲。沿着花石子铺就的小路慢慢往里走,一架藤秋千轻晃着在大树下。园子里没人,慊洛坐了上去,自己慢悠悠的打晃晃。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不自觉的深深叹息,真是舒服,有风声,有水气,还有斑驳树影的迷人。

也许是太累了,竟然连有人走到身后都没有察觉。

“洛洛,好久不见。还好么?”

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这声音——慊洛惊慌之下,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趔趄,被匆忙转过来的男人稳当的拥在怀里,鼻端袭来熟悉的味道,树木香调的香水。低头,直到脖子酸痛,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一分一秒都砸在人的心上。

“洛洛,你这么低着头不累么?”

慊洛沉默不语,双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身体两侧。

“戒指很漂亮,以前没看见你带过它。是刻意的么?不想让我看见吧。”麦格拉起慊洛的左手,轻轻的吻在手背上。慊洛的手指尖变得冰冷颤抖,麦格握住她的手,依旧只能看到她的低垂的头颈。

“洛洛,你抬头看看我。我们很久没见面了。”麦格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慊洛冷静的眼睛里此时是微微的澄澈水光,睫毛忽闪忽闪,惹人心怜。黑色的眼线有些轻微的晕染开,反而更深邃迷人。鼻头发红的,紧张的吸气。

“洛洛,不哭。乖洛洛。”见她这样,麦格似乎是心疼极了,将她揽入怀里,她抗拒的用手臂撑在他胸前,只肯低头把额头贴住他的胸口,感受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洛洛,不要再这么固执了,开心点,我不舍得看见你难过的样子。我们都明白,可是,我给不了。你不是别人,你是苏慊洛,我给不了你,你要明白,我比所有人都更希望你好。所以……”

慊洛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泪水涟涟让她看不清楚麦格的表情,她深深吸口气,开口,声音平淡冷静。“麦格,你说为什么是你呢?我们明明是好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很想哭,很丢人吧。其实你不需如此。”说道此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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