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回使剑毫不吹风之力讲阐莫挑倒在地,单足踩踏在他胸口上,从来没见过苏回如此的霸气冲天。阐莫使劲,也挪不了苏回的脚丝毫。
“你们谁敢动,试试看!”士兵们被这一吼吓得不轻,纷纷推后了一步,但很快,又向前挪了两步。“嫣将军,保护好大皇女!”
“芸将军,这里交给我了!”绿嫣然用身体护着白芜。
我的脸羞红了起来,苏回自然是保护我的。这些士兵张牙舞爪地逼近我们。我们三个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苏回的剑上已经满是鲜血了。
阐莫要拔出自己腰上的剑,确是人动弹不得,肋骨挤压地几近喘不过气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脸色越发苍白。
这样鏖战了许久,苏回的气息也越发急促了。我们这些人还是被黑沉沉的赫连族士兵围困。嫣将军已然挥汗如雨了,我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自小生于皇室,身体比较精贵,武器如何使用都不知道。该是刺的,还是挑的,还是砍的,都不是很清楚。善兵者都能发挥兵器的优点,我拿去胡乱砍了,也是毫无帮助的。
苏回的袍上已然被弯刀撕裂了许多口子,鲜血像曼陀罗花一样绽放。
赫连族士兵被杀退了一波又一波,这些亡命的血腥之徒,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的生命仿佛是一张纸,撕破了也无所谓,可以让一张纸张顶上。只有当阐莫这样的领袖遇到伤害的时候,他们就会无私地、奉为信仰地献出自己的生命。纵使领袖觉得一文不值,你只是他的谋略的一个小棋子,或许他只是为了一场赌气,一场无理取闹。
我关切地站在苏回身边,问:“苏回!你没事吧?”
苏回的眼神里有些狰狞,也有些不甘心,他勉强地提起嘴角,“没事。”他吸了一口气,可能是血腥味太重了,他简直掉在血水坑里了,一种心灵的挣扎。“王爷,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我?”我惊诧了一声?那么大皇女和嫣将军呢?就让他们死在这里?
“我也会把她们救出去的。您放心。”苏回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我知道他的体力已然不行了,再这般下去,我们必定深陷在这个沼泽直到死亡。
嫣将军惊了我们一声。她在无意间撕开一条口子。赫连族的士兵来不及堵截,嫣将军就拽着大皇女的衣服向这个空隙跑出去了。我急忙也拉了一把苏回,苏回这才松开半死不活的阐莫。
阐莫摇摇晃晃起身,对着苏回,就把弯刀掷了过来。
苏回的腿被撕扯出了一道殷红的印记,血腥弥漫在他的身体上,久久不能散去,有他的血,也有这样蛮夷民族士兵的血,已经混淆地分不清了。
“给我追!杀了这几个人!本王重重有赏!”这几句话我听到阐莫在我身后的遥远之处想起过无数遍,但是渐渐地就听不到了。他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们分岔开来,或者是故意留下一些脚印,又或者是抹去一些痕迹,不断地迷惑他们,直到我们藏匿于深山老林之间。
苏回已然气色全无,虚弱地不像一直以来的那个英武的侍卫头领。
嫣将军在给大皇女做一些简单的包扎,我只顾着靠着后面的参天巨树,惊魂未定地吐纳气息。
这一念之间在牢狱,一念之后,又是新生。
“大皇姐。”这时候,我不得不与她清算这笔帐了,若非是她使这个计谋,我们就不会如此窘迫。
“你想说,是我害了你?”大皇女似乎恢复了元气,仍是不可一世地问道。
我把话的音量提高了些许。“你与阐莫有通奸之罪,而你落败,只是一个让我身陷囫囵的陷阱,这笔帐我们应该清算下吧。”
嫣将军闻势,把剑横在我面前。
“住手!”大皇女喝令制止。嫣将军怏怏地收回了剑。
“现在阐莫真正是我的敌人了,大敌当前,无论是出于国家还是出于我与阐莫之间的私人恩怨,我想我们姐妹之间,本就应该相互团结,算主副将军,我们更不应该让军队涣散。如果之前是我的错,我希望能够以战功补过!对于你,我想放到战事过后再议。”大皇女说的话还是蛮中听的,好,我就依她一次。
苏回烧得不轻,蜷曲着滚烫的身子。
随军的太医每天都会定时来把脉,诊疗。苏回的意识有些模糊,在梦里仿佛有许多的刀枪剑戟在围绕着他,他在努力地挣脱枷锁,可是越这样,越让他感觉到致命的气息在逼近。他有时候在挣脱了不久,就败下阵来,沉沉的睡过去了。
也时常听到他说梦话,“贼……贼……你们这几个贼,窃钩者……诛,你们窃国者,如何……就成了诸侯王公?”
我听到这里,便摇摇他,问他贼是谁?窃国者是谁?他也不回答,默默地在自己的世界里睡去,这么一觉,往往就是大半天,然后迷迷糊糊地就被我喂下一些药。
我搂着他,他在我怀里睡得很香很甜,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那弯素月,我就会跟他说一些心里话。我的命是他救的,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狠心,让我一个冲锋陷阵,然后自己却畏首畏尾。知道他不伫留在山坡上,必是来救我了。
我喜欢拿他跟倌歌说事,倌歌也不在我身边,也没有书信来往。我这么一从宫里出来也有三个多月的光景了,没有大的战事,小小的摩擦还是不断。我便一心一意地陪着苏回。
倌歌没有为过我做任何事情,他是我梦乡里的神,却不真实。苏回是我身边的守护神,他注视着我的一颦一泣。他不爱说话,甚至于倌歌还会轻声叙说,苏回除了会回禀一些重要的事件,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是他总在我危急的时刻出现。
“苏回啊,你是不是心是铁长的,不是跟我们一样是肉长的。我怎么从未听过你跟我讲一些你的故事呢?”我摸摸他的额头,他跟孩童一样,紧紧地靠在我怀里。脸上没有表情,“你也会害怕?你也会孤单?你会想念一个人吗?”
他连呼噜声都没有,低垂着眼帘,居然也有细长精致的睫毛。
“你会不会跟我一样,有一天,看见一个曼妙的女子,她也许不那么端庄,也许爱耍性子,也许她没有像那些颜悦国女子那样的强悍。她只是活在自己的一方净土里,构筑着与世无争、悠然自乐的天地。然后你爱她,爱得死去活来。走到哪里,看到天空有她的笑脸在云朵上绽放,看到海洋,有她欢呼雀跃的声音。这个世界可以不受别人支配,受你和她的爱弥漫交集。”
我用纤长的指尖拨弄着他的鬓发,夜侵透了这个军营。军长外的士兵依旧举着火把在列队巡逻。
这个世界已略有困意,不合时宜鸣锣声终是收起了嘴。
有人掀帘子进来,我警觉的看着她。
她是大皇女,轻声问了我一句。“他今天有醒过吗?”
我点点头,“醒了不久,给他喂了点药。”大皇女这样看着我搂着苏回,我便有些不好意思,把他挪进被窝里,盖结实了被子。
“他真是一个尽职的侍卫。”大皇女赞许地看着他。
我在铜脸盆里洗了洗手,水面隐约映射出我的脸庞,憔悴,悲伤。“我们的生命凌驾于他的生命至上。这是他的悲哀,仅仅是因为血脉。”
大皇女沉默了,叹了口气。“血脉相连,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是看自己情愿不情愿,而是看别人情愿不情愿。”
我觉得她说这话意味深长,侧过身,望着她那看不透,此时有些怨念的眼神。
“你的所作所为是因为阐莫?”
“这也是一个原因吧。他负了我太多,如果能让我再见到他,必定手刃他。我白芜在这几年里,已为他犯下太多太多的过错。因为年轻的炽热燃烧在他的身体上,结果我输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