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莫的铁骑在荒原上急行军,我们这边的哨兵已经把消息每隔一段时间禀报给我们了。大皇女镇定自若地收着加急快报。知道我也越来越烦躁了,她还是那么一脸淡然。
“皇姐,该是我们出兵的时候了吧。”我几乎冲到她的桌案前。
“哎,不要着急,皇妹,晚上带上火把,跟我看好戏去吧。”我被白芜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皇女对这场战争不是没有把握,所以才答应我试试以退为进这个方法的吗?她突然现在又镇定起来,便让人猝不及防起来。这个心思缜密的皇女倒是不像朝中大臣所说的“有勇无谋”,打仗完全凭蛮力的这么样的形象吧。
“放我出去。我奉将军指示,去查勘敌情,你若敢阻拦,小心我先斩后奏。”绿嫣然脾气异常暴躁,把那个小士兵踹翻在地上,她举着一个火把,也照不亮她的一脸黑漆。
那个士兵偶然瞥见了我们,几乎爬过来,趴在大皇女的跟前,“将军,嫣将军要私自出军营,我等阻拦她,还被她踢断了双腿。我要她拿出出营令牌,她说还用带吗?她就是最好的令牌。”
绿嫣然惊恐地看着我们。
“来太医,把这个两个士兵都给我带走。”太医没多久,就与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把伤员抬走治疗去了。
大皇女手握着剑,慢慢地走到绿嫣然的面前。
“万两黄金还买不出你的底细吗?”大皇女眯缝着眼睛,“说,为什么要出军营?”
“我……”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个有用的字眼。
我举着火把,走到她眼前,“阐莫知道你收了万两黄金了?”
她越加惊恐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计谋。阐莫应该对你失去信任了吧,一个颜悦国的叛徒收了颜悦国将军那么多的好处,你让他怎么相信你在为他卖命。”我镇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与她说道。
绿嫣然往后退了几步。“我以为你们是为了收买我,原来不简单是为了如此。”
大皇女冷笑道,“绿嫣然,你亏我那么相信你是来救我的?当时那么一刻,我相信了人间真情,更加相信了有人是知恩图报的。可是万万没想到你救我,是为了进入我们的内部。”
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响个不停。
绿嫣然不说话,就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她红彤彤的脸上。
曾经的美人,变得凄凉,变得失去了美感,这是一个被腐蚀了心的行尸走肉。
“我就是想报仇罢了。”
我们惊愕地看着她。“报仇?”
“第一次,我以为我做上将军,就可以免遭一些权力的侵扰。结果被紫凌玉奉着皇命来践踏我的尊严。直到大皇女来救我,我官复原职,却因为不是皇室宗亲,我失去了来讨伐赫连族,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到女皇那里据理力争,不料被贬入狱。什么都没有了。”她带着哭腔,哽咽道。“在这一次次的轮回中,我被女皇和皇权戏弄于手掌,从浴血奋战到加官进爵,来的时候,那么漫长。被权力践踏,变得一无所有,那么迅疾。我受不了,我的不公与谁诉说。”
大皇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靠近她,低沉道,“这个世界,没有公平,也不可能有公平。”
鲜血溅射了一地。
大皇女的残忍嗜杀在我们面前展露无遗,这是一个恨不能把对自己不忠的人剥皮抽筋的女人,她的下手非常迅疾,莫说绿嫣然没有意料到。换做我们其中的一个人,都不会想到,在霎那间,大皇女就会取了她所憎恨的人的生命。
绿嫣然的死让我们所有的人都被震慑了。我许久看着她手上被染得殷红的剑刃,居然讲不出话来。接下来的时光,我只能躲避着她的眼神,这个人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或是善良,或者平静。但她的城府不若这般表象。
“阐莫的大军如果按照执意追杀我们的意图急行军,最晚明天早上就要到此处了。今夜应该会在我们之前的营地驻扎军队。”她把地图摊开,这个地图又老又破。
蜡烛油不慎滴在这张羊皮地图上,红艳艳的一点。
“正是这一点。”她突然微笑了,仿佛有什么极好的预兆。“我们连夜追杀回去。阐莫等鼠辈必死无疑。绿嫣然死了,他们得不到我们拦截的消息。”
我侧过头,看了看周身的将军,都是些谄媚的人,经过绿嫣然之事,都学乖了,不敢辩驳些什么,只在那里一个劲的点头。
“你们对这个周全的计划有什么异议吗?”大皇女如此这般一说,竟说出了这句话,我们登时哑口无言。
她起身把地图挂在墙上,墙上有几枚木钉,正好悬着这块羊皮。
我这才看到羊皮上有许多斑驳的、黯淡的血迹,在昭示许久之前大皇女身边发生过不少杀伤自己人的事件。绿嫣然是此次出征的个案,却不是大皇女那么多年征程中的个案。我能想象到,一个将军在大皇女面前忍无可忍,指着大皇女的鼻子咒骂,下一秒,她的头颅就在这张羊皮地图上翻滚,鲜血流淌,吓坏了在场的所有将军。
一个将军,死在征战对手的路上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遇上这样杀人不眨眼的统领,自己说错的话,随时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她的威严专权是凝聚着女皇的圣旨和她自身的不可一世。
她继承了母皇的暴戾,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是没有什么异议,今晚就这么决定了。我们逆向急行军。现在大家可以休息若干时辰,待到我发令,所有的人都武装齐整,争取在拂晓时分,击阐莫于丢盔卸甲。”她再也不想对我们说什么了,就草草收场。
我出了营帐,大皇女从我身后喊住了我,“白婧!”
她温柔地以一种姐姐般的俯视看着我。
“将军?……”
“其他人都已经散去了,你不必再用军中称呼。”她抚着我的肩膀。
“皇姐,何事?”
“明天,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十五公里的急行军,我率着白芜分派与我的一半军队从四处是荒野的捷径,先返回去。
苏回的脸色略显难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疑惑地问他。
“大皇女所谓的身先士卒,就是想让你暴露,成为敌人的目标。她可以在后面渔利。王爷,你这还听她。”他低着头,也不看我,估计是怒火中烧了。
“这是皇姐的安排,我确实认为合理,兵分两路,一个从正面行军,一个从侧翼攻击。况且,她不会为了个人得失,而败了这场战争吧。”我勉强地笑笑。
我心中也许是担心,如果大皇女真的故意延缓行军,坐收渔利,那么我必死无疑。
星夜兼程,到了阐莫驻扎的营地时分,已然是白芜所预测的拂晓。赫连族士兵还没睡醒,谁也没有预料到我们会折返回来,给他们的脊梁上插上一刀。
赫连族大军的哨兵还没有及时的通知自己的部队,就被苏回一剑挑破了他的动脉。“王爷,我们下手要快,不然时间越久,醒过来的人就越多。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苏回边说,变把这个哨兵的衣服都给脱将下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又在脸上抹了一些泥土,搞的灰不溜秋的。
我于是看到就笑了,向他竖了竖大拇指,真是一个伪装的高手。他淡然地看了我一眼,也许这个对他来说,最正常不过了。我也知道他的目的是通过伪装靠近阐莫。他躺在了睡觉的士兵之中。我马上偷偷跟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所有的人都静静悄悄地退后。
蓦然,不知道有谁碰到了什么路上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音。
赫连族士兵的神经仿佛被猛烈地刺激到了,好几个人都在梦中惊醒过来。“有敌情!”一个赫连族士兵看到了赫然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我。整一个赫连族的军队就好似草原上的狮子,被猎物吵醒了以后,凶恶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抖抖身上的鬃毛,就想把我们这些猎物给吞下去。
苏回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在了军队中,谁的目光焦点都在我们身上。而没有人注意到与他们长相还是略有区别的苏回。“给我上!”我一声怒吼,所有的士兵都发了狂地向前冲,她们知道只要现在下手,一切时机都不算晚,因为这些士兵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有排列好阵形,甚至于他们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连对敌人的警觉都还没有提高,就被迎头痛击,必定会战败下来。
不过我不能无视赫连族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因为他们毕竟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再不亢奋,也还是能靠他们的人高马大来暂时抵御我们军队的突袭。
“启禀王爷,大皇女的军队还没有到?”一个士官匆匆来报。
“什么?难道她真的想吃独食,坐收渔利?”我惊恐地向后看到。果然偌大的草原毫无动静,没有马蹄的轰鸣,更没有震天的锣鼓。
“估计大皇女确实是给您下了个圈套。等您和阐莫两败俱伤的时候,她再出现。”这个士兵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心惶惶,这次真的是大为不妙了。阐莫铆足了力气,把所有的精兵铁骑都放在这里了。单靠我这样的实力,如何能以小博大,把他击败。
“你赶紧派人去找寻大皇女,让他们赶过来,我们这边或许支撑不了多久。”士官言“诺”。我转头,看着这个不容乐观的局势,几乎要泄下气。也许苏回说得对,我真的被推进火坑里了。等大皇女来的时候,我们应该是全军覆没了。
“就带了这么些兵卒,就想生擒我阐莫,灭我铁骑吗?白婧,你真是太小看我们勇猛的游牧人了。”阐莫骑在一匹凶悍的棕马上。
“那走着瞧吧?”我强忍着慌张,轻蔑地看着他。
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苏回。他正在众人不经意间,悄悄地退到阐莫的身边。这个一击必杀,可能可以挽回我们的劣势。我心中暗暗祈求,不要出差池,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回身上了。
“来人,把这个奸细给我逮住!”阐莫敏锐地觉察出了靠近自己的杀气,身边的士兵也及时地反应过来,苏回被团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