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方才法场你干嘛拉我。这般狗奴才本就应该死在我的手下，欺人太甚了。我白萱要是放过她，我这八王爷不用做了，给她做好了！居然叫嚣到我的头上。”白萱嘟着嘴，差点把桌上的茶盏都掷到地上。
几位侍人都拦着她，她这才留了几只，显然还不解气，又对着这帮人嚷嚷：“你们这群没用的人儿，打人不会麽？见主子被欺负，不会上去赏她两耳光啊！”
我和侍人们见状，都不禁失笑。这分明就是一个未懂事的孩子在撒泼嘛。
八皇妹见状更加不乐意了，扬言着要找那奴才论个理，要不是不论理，就拿她狗头来解心头愤懑。白萱手下的侍人不得已，只好点头，要纷纷帮主子讨气。
我对着她的侍人摇摇头，示意让她发泄完即可。
白萱做着撒娇状：“这可如何是好，以后这紫凌玉以后要是骑到我头上来了。那我可怎么办啊？法场上杀我的侍人！这是挑衅！她万一要是对我们王爷府开刀，那可有的笑话了。皇宫内外都会茶余饭后聊我白萱怎么这么容易被人欺负啊！”
八皇妹的双眸有点好似我的那只小白狐，甚是机灵，此时眼泪涟涟，让人心疼。本就是一副养尊处优，大小姐的脾性。谁惹到她了，她必定要还击，就是拼不过，她也有半天的牢骚好发。跟大人撒娇，跟比她大的人发嗲。
呵呵，我倒有点喜欢起这个不会让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妹妹。挺可爱的。
“皇姐，你在想什么嘛，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想什么？”我这才回过神。
“就是教我怎么惩罚那个狗奴才？”她嘟着嘴，一脸淘气样。
“皇妹，你看你都说了她是狗奴才了，怎么我们堂堂的八王爷居然跟一个狗奴才过不去。”我跟她开起了玩笑。
我原以为这样的小孩子就是哄哄就好，谁知道她更加不依不饶起来，“不嘛不嘛。本王要跟她理论！不！要给她教训！”她突然站直了身子。“要是皇姐不帮我想办法，本王就自己给她点颜色瞧瞧！”
“皇姐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自从朝堂上她杀了夜，救了母皇一命以后。母皇眼前的最红的红人就是她了。你看法场上，母皇都这样下命令给她了，你若是与她相争起来。母皇肯定因为扰乱法纪来论处你。到时候得意的就是紫凌玉了。”
“怎么了？女皇不包庇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帮那个狗奴才！”白萱的眼瞳里仿佛有团小火苗在闪耀。
“话说这么说，但是要真的争起来，对方全是训练有素的侍卫队，而我们呢，才几人而已。如果今天她要弄伤了皇妹呢？那就得不偿失了。”我觉得自己真的够忍让了。
紫凌玉在后宫故意挑衅我，在法场又不给我和白萱面子。这样的伺机而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
“她倒是敢！弄伤本王，本王要她十倍奉还。”白萱脱不了稚气，一个晚上都在闹气。
忿忿之间，居然在屏风后面，话里含糊着，就趴在我膝盖上睡着了。
我轻轻地抚着她，已然一个姐姐的样子。这个妹妹心性善良，不与大皇女，五皇女一般，逞凶极恶，时时谋算心机。
招呼侍人拿来一方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在她身上。
独特的发香，这个妹妹还真跟别人不一样呢，怎麽看都很顺眼。唉，真的是亲生妹妹就好了。可惜呢，我是穿越的，不是她的亲生姐姐，我骗了她的一时，也许骗不了她一世。
有时候，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的。不一定走直路才能碰到自己应该碰到的，也许是百转千回，才能遇到自己该碰到的。
我能拥有这样的一个妹妹，就好像我能碰到倌歌一样。这些都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她是这个宫墙里，淤泥而不染的花朵。
我在庆幸也在悲叹，也许几年后，她也会成为大皇女、五皇女这样的人了。为了勾心斗角，丧失了本真。
烛光跳动，大殿昏昏暗暗，窗外飘进来有细细碎碎的虫鸣声。
我回忆起，小时候，我喜欢一个人晚上打着灯，去草丛里逮蛐蛐。有时候跌倒了，来个嘴啃泥巴，就寻思着不敢回去，怕被爸妈责备，偷偷躲到马爷爷家，洗了一身泥渍，这才安心地迎着月色回家。
想到这，我自顾自地笑起来。现在想起来，多么幼稚的行为，一个女孩子，不愿说与人多说话，不愿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却喜欢自娱自乐。
因为这个可爱的妹妹，我联想起来了很多小时候幸福的事情。
她似乎在我腿上睡得很舒坦，安详可人。也有些许几句梦话，梦里好像有人什么侵犯到了她的原则。她试图要抓挠对方，不久就安静了，大殿里流着她细细的呼吸声。
我见状，一个劲地乐着，又怕打扰到她，只好强忍，蹑手蹑脚地把她的手移进毯子里。
要是每天这样，该多好。
万万令我没想到的是紫凌玉的嚣张一天比一天甚。听闻苏回的密报，紫凌玉居然在母皇面前参了八皇妹一本，理由很简单，一句话即可概括：八王爷白萱与下人勾搭成奸，望圣上严惩，切莫姑息养奸。
天青帝得知此事后，清早宣了皇妹进宫。皇妹车轿没动多久。宫内侍人把我也宣了去。
照例的请安。
“紫凌玉身为朝廷官员，不因朕溺爱八王爷，有本上本。现在朕看了这奏折。如果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朕真的想把你拖出去砍了。白萱，你给朕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天青帝素来是这么暴躁，语气里压抑着怒火。眼里揉不了沙子，可是偏偏沙子就长在自己最心爱的皇女身上。
八皇女揽过折子，半天没说话。
“与下人苟且，也是你这做王爷的该做的？你们都是皇室，皇室子弟优秀帅气的男人多得是，哪里比不上这么一个出生低微、难等高雅之堂的下人了？你真是作贱，丢尽了我皇家脸面！”
八皇女的眼眶湿红，一言不发，任由天青帝在那里发狂。
“好，你给朕交代！这个男人是谁？不然后果自负！”
我无意间看到天青帝座下的紫凌玉脸上有丝诡笑。
“……他是……”
“说！”
“奎？”
我惊得说不出话了。那个法场被杀的奎？
昨夜恍惚睡梦间，有人发出咽呜之声，醒来，推开窗门，夜幕里纷纷散落的都是细雨蒙蒙，从来未见过夜半之时，会有如此轻轻落落的雨。
我倚附在楹柱上，痴痴地发起深思。前面是颜色黯淡的一铺青石路。以前我也曾经喜欢走在那样的小路上，什么时候开始，因为匆匆我恋上了坐轿子。独独的回忆，这个深宫里没有人懂。他们每日往返地做着伺候与被伺候的事情，已经不得本真了。不知道自由，不知道还有那些小而温馨的事情能让他们感动起来。
亲情，不能庇护他们的周全。所谓金兰，亦不辨真假，宫闱之中，充满了自保。只有杀了别人，才能让自己活下来。而天青帝无疑成为了生死的审判长。八皇女寻求的恋爱自由，明显是与现在这个时代不符的。我清清楚楚地忆到八皇妹今早的最后那几句话。
“你为何与下人作贱，此等苟且真是丢尽我皇家颜面啊！”
“爱过他罢了，儿臣曾有再三盘问，他喜欢的是您的爱臣黄燕儿。言情之间，最重要的是快乐。我苦恋多时，只怪他不允得我喜欢他。他的执子之手，执的是别人。儿臣未有强迫。”
八皇妹也是坦然天真之人，不然就必定搪塞一番。说完这些话，我看到她俏红的面颊上划过两丝晶莹的泪。她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显露出来。纵使奎在法场上当着她的面被人杀害，她也只能隐忍不报。她与区区侍人永远不该在一起，也不可能在一起。
“王爷”。我闻到耳边低语声，余光间闪闪是盏灯笼，扭头一望，是红袖，他几时也变成隽俊起来，我未曾注意，在这般感触左右，发现他原来也是一个美男子。
“红袖，你为何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在这个游园里。”我觉得天气生冷，红袖衣着单薄，也不忍心地稍作关怀。
“半夜之时，我一般都会巡查，若是无恙，我也好安心睡觉了。我入王爷府有十年了，也已经养成习惯了。当年进府的时候，我比王爷虚长两岁。记得第一次见到王爷，王爷就呼小的叫哥哥。我那时候脸就红了，也不敢受。后来，老多日子后，王爷因为老王爷的教训，才改了口。”红袖远远得看着那方假石，假石上潺潺地水淌下，池塘里有水在波动。暗暗的，不见月光。
“你这么说起这些来了？”我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寒不蔽体，我呵了呵气。
红袖苦笑了一声，慢慢说道。“那时候的八皇子跟王爷就是交好的。我也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虽然自知红袖是贱民，而两位皇子都是皇室宗亲，有身份有地位，但是红袖与两位王爷皆是年幼懵懂，所以不忌门第之别。府上常来的伴读书童就是赤珏了，说她是伴读书童不如说是王爷您的青梅竹马。我们四个小孩一起玩耍，一直觉着日子不会过去，我们也不会长大。”
我慢慢地闭上眼，继续能幻想起小时候的画面。但是这是白婧小时候，并非是我小时候。我的童年本就是孤寂无比，倒是羡慕起来是红袖描述的那般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