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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三生石

楷子:蛙鸣清池里,蝉笑绿树中。年年夏风过,可怜石榴红?

围观的人很多,而我的眼里此时世界都已经隐退,只有一个女子。她似乎是很多年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只是无法记起是在何时何地。

这或许是我多年来梦境里的一个错觉,总有一个影子在我的梦境里出现,如她一般,黑色的长发垂到了膝盖处,白色丝质的长袍上绣着一种很古怪的图案,脚上的白色软缎布鞋那么的轻巧,鞋底不过一个硬币那么薄的厚度。

看起来不过只有十五六岁,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的神态,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身上所有的气质,何况这种气质来自一个乞讨的女子。她站立的水泥地上用粉笔写着这样的字-----因为随身物品全部丢失,没有了回家的路费,乞求好心人帮助。

这个世界好心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她站在那里的神态让任何人都看不出,她是在寻求帮助,换句话说,她完全像一件供人参观的艺术品,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所以,路过的人围观的人,都只是在想,这个女子完全在制造一出闹剧。

将素描画好,我背上书包,跨上单车。父母有规定,临近高考的这几个月,不能满街游逛和写生,我要在他们制定的时间表里准时回家做许多他们安排好了的功课。

可是,车子骑出一段路后,我又倒转回去。在口袋里摸,摸不出超过十块的钱来。没怎么多想,将自小一直佩戴的一块玉佩取了下来,递给她说:“你找个人卖掉它,应该够路费回家。”

她的眼睛清澈得如一池碧潭,眼波晃动着我的影子,那么那么的祥和又那么那么的干净。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她脖子上的一个挂件取了下来,放在我的手里。那是一个椭圆形的植物核,上面绘着她袍子上相同的古怪的图案,中间钻着一个小孔,用一种七彩丝线编织的绳子吊着。

那个石头和那张素描被我一直地保存,而那个梦境也一直地伴随着我,一个不知来自天堂或者哪个时期的女子,黑色长长的头发,白色丝质的长袍,给我一种游离在熟悉领域的错觉。

从美术学院出来,我应同学周航的邀约去了他的出版社。

对留校在大学教美术的这份工作,我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那份热衷,我的骨子里总有一种渴望飞翔的意识,那就是不被任何地方掌控,游走在世界的每个地方,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画家,那或者才是真正的艺术。

周航毕业后做了出版社的编辑,成日和蚂蚁排队似的文字打交道,以至于眼镜厚得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说:“储藏室堆了太多的稿件了,想必很多是编辑无法出版又舍不得丢掉的一些来稿,我在重新清理,居然发现五年前的一份稿件,可惜主编觉得这些稿子没有值得出版的地方,也就是无利可图。”

我佩服他的工作态度,并不等于我对文字这种东西在行,因此不明白他找我来的原因。

他问:“你听过游魂古寨这个地名么?我在网上搜了半天,都没找到。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你身上那个让我感兴趣的纹身,和这个书稿里记载的一些故事很相似。”

他把一本装订得类似书籍的稿子递给我,订书线是用七色丝线编织的绳子,封面写着两个字《传说》,下面还有几句话做为引子。

------我是一缕游魂,千百年前到现在,找寻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和一段似曾相识的爱情。

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这本书稿读完,那里面汇集的都是一些散文和故事,介绍关于游魂古寨的各种奇异风景还有关于那里的很多传说。

起码用了一周的冥思苦想,在每个字里行间找寻蛛丝马迹,然后背了背包,去找那个和我梦境有关的地方。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示的地方,但它确实存在。我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知道了小说不只是小说,地球如此之大,真的会有世外桃源存在,那里繁衍生息着和我们一样的人类。

山谷里都是郁郁葱葱的竹林,人们集中地居住在竹子建成的竹楼山寨里,山寨被果树花丛农田包围,那无疑就是人间的天堂。而我,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外来者。好在,他们除了好奇没有任何的敌视,即便我完全不懂他们的语言。

这里有着他们自古以来的规矩,那就是任何事情都要让这里的族长审批,包括是否接受一个外来者的入住。我被带到了最高建筑的竹楼里,当时的感觉,完全有些神志不清。房间的四壁都是七色丝线编织而成,包括铺在地上的地毡,上面的图案都是手工绣出的,也就是,这个房间单是壁挂和地毡,要绣制完成需要几十人花去数十年的时间,单是这样就能知道,族长在这里的地位就好比国家的领导人。

那是一个头发胡子全白的老人,身上穿着白色的丝质长袍,袍子上绣着一种古怪的图案,我看到那个图案的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上涌,在我的思维里,这个图案有着一种神秘而远古的力量。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好,但我听懂了。“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叫陈子科,是大学美术导师,我到原始森林写生,不小心迷路误入了这里。”

他说:“我会派人送你出谷。”

我可不想就这么就出谷,天晓得我能找到这里花去了多少的心血走了多少天的路。我能做的就是,及时地晕倒在他的面前。

在我帮这个老人画完肖像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没过多的表示,但没有说出驱赶我出谷的话来。

我看着他一屋子的摆设,每一件都是世人没见过的艺术品,神秘而又精致。我终于问他:“您能告诉我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么?”

他的眼里立即露出勇士才有的光芒,把袍子的领结解开,我就看到了他的胸前纹身。他说:“我的祖上是一位将军,被人谋害后带着家眷逃离到了这里,这个图案是当时他打仗的旗徽,只要是他的族里的男人,都会在身上纹上这样的图案。”

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那本叫做《传说》的书稿里记载了这样的故事。

“这里的人,真的没有一个人能离开这个山寨吗?”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这是祖训,只要是这个山寨的族人,永远不得背弃这里。这里的男人不能与外人通婚,这里的女人也不能。如果有人背叛这个誓言,就永世得不到轮回。”

我全身都打了一个激灵。我向来都是一个无神论者,当然也没任何的宗教信仰,但这个老人却让我感觉一种被掌控的诡异。书里提到的,如果有人背弃游魂古寨,就需要用他的血去清洗这里的三生石,否则它就永远不会再开花。

我找到了这里的三生石,它在这里并不只是指石头,而是包括从石头里面生长出来的两棵树,这里的人把它们叫做夫妻树。那两棵树的枝干居然像绳子那样扭在一起生长,上面挂满了人们祭拜栓上去的红布条,那个大石头那么的光滑无痕,居然在顶端开了个口子,像花瓶一样插着两棵巨大的树。

书上写过,其中的一棵雌树开花后会结出一种硬度和石头相似的果实,那才是真正的三生石,它会成为女子们的吊饰,只能送给她心目中的爱人。

我支上画架把它们画了下来,我的脑子里无数次地被一种错觉干扰,那就是,一棵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而另一棵树开满了红色的花。

文峰庙实则并不是菩萨庙,应该叫做游帝庙才对,因为里面供着的是这里的祖先游帝的雕像。位于一个山坡之巅,环境清雅而且静谧,唯一在这里驻守的是一位老人,他们叫他祭祀长。想必是这里每逢大型祭祀活动的主持人。

我得到了他的允许,坐在庙宇的大门外,画着这个被山寨人视为最神圣的地方。这里的祖先是一位沙场将军,这里无疑把英雄视为了真正的神灵。不管是图腾还是游帝庙,都无非在彰显着,他们是独立存在的一个王国。

我只是在想,如果游帝的后人走出过这个山寨,并且从此没再回来,是不是就真的不能得到轮回?而关于介绍这里一切的那个书稿,是怎么到的出版社?还有我梦里,不是,还有我遇到过的某个女子,是不是本该属于这里的人?

而这个叫做祭祀长的老人,完全不能小瞧,他有一间大得出奇的书房,除了各种书籍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手记文案,是历代以来军事文化游历专辑。那本《传说》里提到过这里的祭祀长,他们是唯一可以四处游历的人,把外面的信息带进山寨来,包括外面的文字与语言。

思想无法集中,再抬眼往庙里看,就看到视野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她正跪在游帝的雕像前,不停地磕头膜拜。我是直接冲进去的,并且立即跪到了她的身边,她看着我的那一瞬,我知道,那个梦境从来都不是错觉。

只有游帝的后人才能穿白色的丝质长袍,才能佩戴游帝的图腾。而只有被定为族长之位的继承人,才能在头发上箍上金制的皇冠。这个女子,就是将来这里唯一的领导者。

她的眼神还是如碧池,只是再也没有波纹了。静止的,绝冷的,甚至是悲怆的。而她的手里分明地捏着一件东西,那是我的玉佩。我能做的就是,把随身带着的那颗三生石给她看。

我说:“我回来了。”

将衣领解开,我的胸前纹着一个图案,就像我父亲胸前纹着的一模一样,就像这里的那个图腾一模一样。

2?爱到深处风云变,情到绝路鬼神惊!妾身此心无所系,唯愿赠君无所还。

《传说》不只是传说。这里的族长是游帝的第十八代继承人,游氏衣钵最悲哀的就是,后人总是无法存活,就像一种冥冥中的定数,不管生下多少子女,都只能存活一人。我想,用科学的解释就是,当年游帝带领家眷来此隐居,又不允许族人和外人联姻,导致血统单一,也就是所谓的近亲结婚,而导致基因的残缺。

游十八的儿子游十九就是一个智力障儿,即便如此,也在山寨挑了一个最美貌优秀的女子与之婚配,她为游十九生下接替香火的女儿之后,竟然说服智力残障的游十九,两人双双从结发崖的山顶跳到了同一山谷殉情,准确地讲那不是殉情,而是彼此解脱。

结发崖是这里的一座高山,只是从山腰处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座。族里的有情男女在私定终身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头发剪一些包在绣球里,然后从两个山巅抛下同一个山底,作为生死结发的誓言。

到了二十代,族长就变成了女子,她就是那个一出生父母就双双跳崖的游二十。只是她成长得美丽又聪明,这样的聪明让她开始对老一辈定下的许多规矩有了质疑,她总在向往着,山谷之外有另一个世界,而她迫切想要去找寻。

游十八眼看孙女精灵古怪,就定下一个规矩,每月都要到游帝庙静修一个星期,膜拜祖先,吃素净心。却没想她在游帝庙从祀长的文案记载里知道了走出山谷的一条捷径之途,于是常常偷偷走出山谷之外的世界,这让她更加希望着,要做逃离之举。

游十八在游二十刚满一岁的时候就为她在寨子里定下了她和年纪相仿的男孩为未来的夫婿,被游氏挑中的儿媳或者女婿自小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两个孩子从小在一处喂养,接受一样的教育,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年满十八就举行了婚礼,没曾想结婚之后只是一个月,游二十就鼓动爱人,两人卷了包袱,双双逃出了山寨,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背叛祖训,结果就是,他们被追捕回来,游二十的丈夫在三生石前被处死。游二十自此疯癫,被游十八关押,一年后生下一女,她自己难产身亡。

游十八在游二十一一周岁的时候同样为她挑选了夫婿,是山寨一个医生之子,那个男孩被抱到族长家与游二十一一并抚养至六岁。却说医生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延续一种命定似的悲剧,想彻底摆脱一种历代以来被掌控的命运,毅然做了决定,带着自己的妻儿沿着他挖草药之时选定的路线逃出了山寨,并且成功逃离。

不知道是传说里的预言应验了还是巧合,他们成功逃离游魂古寨之后,三生石的那两棵树自此再不开花。

我就是那个逃出山寨的先生的儿子,我们的身上都有属于这里的英雄图腾,只是我们是这里的背叛者,包括我们的姓氏都已经改掉了,不再是游氏了。

叛逆的基因在游二十的那一代就已经出现,然后在游二十一的身上更加地优变,她在庙里静修的时候居然牢记了游历记载的路线走向,按照书上记载的捷径走出山寨,并且成功地走到了城市,将她写下的关于游魂古寨一切落后与悲哀的这个文稿交到了出版社,目的就是希望,外面的人能了解这里,并给予拯救。

可惜那个文稿被当作没被及时处理的垃圾存放了五年,只是,它让我找到了自己的故土,我却在此刻充满了迷茫。

我梦里的那个女子,总是黑色长长的头发,白色丝缎的长袍,我一直以为那是来自前生的一个错觉,却不知道,她是游二十一的影子,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她不只是保留在我儿时的简单记忆里。那原本只是一场落后而荒唐的定亲,只是我骤然相信,古寨的巫师为她挑中我的时候,用我们手指的鲜血祭拜天地,认定我们原本就是属于彼此的,我们是等待彼此等了好几个世纪的前世姻缘。

她坐在那里的姿势,她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都在向我证明,她原本只应该属于这里,可是,她眼里的悲怆和恐惧还有她不停地低声咳嗽的病态又在向我求救,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当你把玉佩交给我的时候,当我把三生石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当年的那个游科图一定会回来。你会带我走吗?”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我将她的手拉在手里,我的父亲能成功地带着我离开这里,我相信我也能,但是,我想做的却是,能改变这里的一切。

她的第二句话是:“你的根原本就在此处,你能为了我留下来吗?”

我沉默,这是一个被世人向往的所谓的世外桃源,却让我生出那么多的悲哀,不只是那些故事,而是有一群人,为着一个梦活着,而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而我深信,父亲带我走的那刻就注定我们永远不可再走回到从前的梦里。

她的眼泪流下来,将她的手用力地抽走,对我说:“那么你走,你马上走!你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回来了!”

我看着她,这世上有一种情感叫做爱情,它并不完全是可以瞬息发生的,有可能注定了很多年,在我们无法预知的某时某地。就像三生石的传说,传说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千百年来,它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该了的债,该还的情,三生石前,一笔勾销。

而我想要的爱情,绝对不是传说里那些悲剧的轮回。她在我面前咳嗽哀求,求我走又求我留,以至于嘴角都沁出鲜血来,我的心被抽紧,将手指轻抚在她的嘴角处说:“我们去结发崖吧。”

有一种女子,太过清冷脱俗纤弱病态,就会让男人的每个神经疼痛,那是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去表达心疼,包括爱。

我郑重地将我的决定告诉她,那就是暂时离开这里,去借助媒体的力量,只要人们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就会蜂拥而至,那时现代的一切生活方式都会渗透进来,这个地方也就不再是一个禁地了。

她的头埋在我的肩上,不停地说:“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一定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我将脸埋在她缎子似的长发里承诺:“我有你送的三生石,我们去结发崖发过誓,你等着,我会铺着红地毯来迎娶你。”

游十八很友好地将我这个“迷路“的过客送出了山寨,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托周航,无论怎样都要用最快的方式把那个文稿出版,然后去了电视台,给了一个制片人很好的题材,那就是去拍摄世外桃源游魂古寨。然后我只想最快地开车到家,去和父亲谈一些他从来不敢涉及的事情。

车子和货车相撞的那最后一瞬,闪过的是一个女子的影子,黑色长长的头发,白色丝质的长袍。

3?七夕常望一梦遥,双星一夜闹良宵。鹊桥已断千秋恨,葡萄架下人已老。

我和周航从游魂古寨坐车回来的途中,他问我:“子科,这里真的和你十年前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吗?”

我笑:“我来过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里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个旅游胜地而已,竹楼没什么特别,所谓的三生石结发崖游帝庙也都没什么特别,是作家故意加工编写了一些故事而已。”

他也笑笑,只是说:“有些奇怪而已,你当年可是火急火燎地要我帮忙出那本书,我还以为这里有你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说:“这里太远了,浪费了我多个假日。早知如此,还不如陪爱人与女儿在街上闲逛。”

他说:“也对,人们来这里最想见到的就是一个传奇似的族长人物,可惜老族长去世后,那个族长继承人就离开这里失踪了。真是遗憾之极。”

我只是在想着自己的画展,是一组题为“天堂地狱”的油画展。那只是我梦里出现过的一些景象,却又好似,真的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或者是在很多年前的某时某地。

画展关闭的那天,我正在和一些工作人员装箱,就看见一个女人立在我的画前,当时愣了一下,因为我实在没见过哪个女人留那么长的头发,黑色的垂直的直到了她的腿弯处。再就是她穿着一条白色的丝质长裙,说裙子又不贴切,宽宽飘飘的,足上还穿着一双软底的绣花布鞋。如此的熟悉,她来自哪里?

我冲到自己还没取下的一副画前,画上用白色油彩淡淡描了一个女子的影子,提名为“天堂之魂”,那个影子和这个女人是如此如此的相似。

她转身,眼神像向我投递过来,那是如一潭静止碧水的眼神,没有波纹,没有杂尘,干净而且祥和。她看着我,脸色陡然变得很奇怪,然后用手捂着胸口,咳嗽着弯下腰去,每咳嗽一声,就有鲜血喷溅在她白色的裙子上。那种情形特别的奇怪,让我的心陡然剧痛。伸手,扶住她,她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用手背擦着嘴角的血,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放到我的手里,拖着飘飘的裙子疾步走了出去。

我呆站了半会,然后追出去,已经不见了她的影子。

父亲把那块玉佩拿在手里看了很久,然后说:“是你的。”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奇怪的女人给我的东西,怎么就会是我的呢?

“我认得这个玉佩,是你被选作族长夫婿之时游十八挂在你脖子上的,这个玉佩上刻着一个图腾。”

满脑子的雾水,回书房去翻出几本书,都是周航亲自送给我的,每次他都会说:“你身上有一个神秘的纹身图案,和这个作家的书里记载的某些故事很相似,莫非你就不感兴趣?”

《永不开花的三生石》这样写,她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回来,她知道,他就是她的宿命。可是,等到祖父死去,等到古寨的一切真的变成了传说,等到她离开此处,他都没有出现。她知道了,他背叛了他们三生石结发崖的誓言,那两棵夫妻树除非用他的鲜血去祭拜,否则永世不会再开花了。

冲进洗手间去用冷水当头淋下,镜子里那个我,胸口有一个纹身,莫非真的就是书里记载的那种图腾,那个叫做游魂古寨的地方,我和它有着什么渊源吗?还有那个我梦境里总是出现的女人?

半夜都睁着眼,爬起来去了父亲的房间,他也还没有睡。他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让你知道你的根在哪里。”

第二天,我再次去了游魂古寨,只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曾经我是否来过这个地方,或者是否邂逅过一个女子。

去了游帝庙,我跪在那里对着他膜拜。我原本也是他的族人,是背叛过这里的族人,虽然现在没有人会将我在三生石前处死,我都要得到他的原谅。

她就跪在我的身旁,头上戴着金箍,身上穿着有图腾图案的袍子,这个女人的穿戴证明她曾经是这里的领导者。

我追出门去拦住她问:“我们见过吗?”

她的眼神悲怆,淡淡地说:“我要谢谢你拯救了这个地方,只是我开始留恋从前的一切。我是这里永远的罪人,我必须要每月来叩拜七天才能洗清我的罪孽。”

我勉强地笑:“我出过车祸,然后忘记了一些事情,我想找到答案。”

她看着我,默默地看着我,然后用手绢捂着嘴轻轻地咳嗽,那个举止让我的心陡然痛楚,并且慢慢传遍了每个神经。她柔声说:“忘记了就忘记了吧,还有,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说:“陈子科。”

她含泪点头:“我记得了,是陈子科,不是游子科。我的名字是游二十一,很奇怪是吗?如果不好记就不要记着吧。”

喉头就是瞬间哽住了,两人对面相望,就像前生望着来世。

庙里点着青灯,我们只有一墙之隔。

香油灯明明灭灭,照着我自己的影子,我就在灯下翻着祭祀长的文案手记,渴望找到更多的关于这里的真实,找到关于我的父亲关于年幼的我的某些记载。手记里这样写,游之民带着其子游子科背叛了游魂古寨,这预示着将会有更多人离开这里,他们回归之时,必将是这里成为历史之日。可怜游氏第二十一代传人,自六岁开始就要在等待的命运里凋零。

多么睿智的老人,他其实早已知道了古寨来日的兴亡。这里最忠实的守护者不是别人,而是历代以来的祭祀长,只有他们才是真的用自己的生命与智慧默默地坚守着这个古寨。

爱情对我来说,似乎成了一个不停找寻答案的悲剧。老得眼睛都睁不开的祭祀长给我送来清茶,喃喃地说:“游氏终于要绝后了。”

我大惊地看着他,他说:“她是这里的最后一个族长,是游氏最后的唯一的后人,可惜她这次回来古寨只是来庙里等死罢了。”

我猛地起身抓住他的肩,用力地摇晃:“你在说什么呢?你在诅咒她吗?”

老人嘴唇哆嗦:“我亲眼目睹他们几代人的结果,她自小体虚多病,寨里人都知道她得了肺痨病,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只因为她还有未了之心愿,否则早就夭折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梦境里的那个女子不是天堂的天使,而是地狱的孤魂。

这是属于我们的庙宇,两人除了对着雕像跪拜就是彼此凝望无声。她整晚整晚低声地咳嗽,我无法去和她直面相对,无法去做一次绝世的交谈。我怕,她还没先亡,我就心碎而死。

她隔着窗户问我:“你结婚了吗?”

我答她:“是的。那么,你呢?”

那边不再出声,睡到半夜听到那边哀哀地泣哭,我推门而入,她喃喃地说:“我求过你的,一定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

这个声音,在我的灵魂里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我伸手,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她埋在我的脖子处哀哀地叹气:“铺着红地毯来迎娶我,可是你已经忘记了。”

我只想用自己的血去清洗三生石,来告诉她,我的背叛全都是宿命的注定。

我们拥抱着伴着青灯坐了一夜,窗外发白的时候,她柔声说:“忘记了就忘记了吧,那一切都只是传说而已。”

我已经不再去奢望找回曾经,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她都是缠绕我的一缕幽魂,让我在这样的指引里去和她会合又分离。

外面飘着小雨,她说:“我们能再结发一次吗?许定来世。”

我站在这边,看着遥遥相隔的那边山崖的她,许诺在某个来生,我们能在世外桃源之境相遇,我永生都不会逃离。

她发着高烧,不停地咳嗽,每咳嗽一声,就吐出一滩血来,我的心就被刀重重地剜割一下。将她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无法开口说任何一个字,我的誓言或者我的疼痛都那么地苍白无力。她喃喃地说:“你要记得,你答应过铺着红地毯娶我。”

我将药喂给她,等她安睡之后。开车出了山寨,用了四个昼夜的时间才买了红地毯赶回去,祭祀长已经在为她安排后事。整个竹楼山寨都挂上了白色的布花,庙的门口也挂上了绣着图腾的白色旗帜。

我把红色的地毯铺在了三生石前,抱着她靠坐在石头上,她的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我咬着自己的手指自己的手掌自己的手腕自己的手臂,用肉体之残来缓解我寸寸断裂的神经之痛,用自己的血合着她的血去涂抹祭拜三生石。我的眼泪滴在她的眼睛上,我对她说:“我答应过的,我会铺着红地毯迎娶你,三生石可以作证,我们的血清洗了我们前生的罪孽,来世,就再也没有别离了。”

她喃喃地说:“要记得我,我是游二十一,是你正式迎娶了的妻。”

我点头,拼命地点头。她断断续续地呢语:“科科,你要记得,我们是等待彼此等了好几个世纪的前世姻缘。”

我将自己的唇压在她的唇角,直到她慢慢停止呼吸,直到她的身体冰凉僵硬。

突然听到人们的悲哭变成了惊叫,我抬起头来,骤然看到三生石那两棵缠在一起的夫妻树开花了,红的白的交相辉映,就像婚礼上空绽放的烟花。

我的眼泪像决堤了一般,顺着我的脸颊脖子流过我胸口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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