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粥都派完了。”转意拿着空盘子回来。
“好，这锅很快就好了。”郁书手里不停地搅动大锅里的粥，头也没回，“还有多少人没派到？”
“这锅派完就差不多了。”大小姐、二小姐以及她和换景从卯时起忙到现在，整整忙了两个多时辰、煮了五大锅粥，才把灾民的早膳安顿好。
等派完粥，大小姐就会开始义诊，一直到午时才会休息，而她们几个就开始帮着特地请来的厨子们准备午膳。
到了下午，她们会清点物资用品，看看有什么坏的、缺的好让大少爷、二少爷去采买，顺便再核对核对灾民人数，以防意外。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一直是这么过的，尤其是大小姐，几乎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扑在了灾民身上。
虽然大小姐真的很善良，她也知道大小姐真的很关心灾民，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她是故意让自己每天都这么忙碌的。至少她就是这样，只有忙的时候才会忘了那磨人的相思。
说到这，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受伤？有没有一点点想她？他们走了很久了呢，还没到家吗？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都不知道人家会担心吗？
转意在心里忿忿地哼了一声，一抬头看见郁书早已熬好了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转意结结巴巴。
“我在想……”说到一半停了。
“想什么？”转意追问。
“我在想……”郁书吊足了胃口、欣赏够了转意的紧张心虚后才又开口，“鹤龄他们已经去了六天了，要是再不回来今晚就揭不开锅了。”
“你放心，大小姐，两位少爷说过不论买到多少米粮今日中午之前一定会赶回来。”转意松了口气，幸好大小姐没看出什么来。
“嗯，那就好。”郁书点点头，“转意。”
“什么？”
“你脸好红呢。”
“……”
“好似能滴血呢。”
“……”
“想某人了吧？”
“……”
“我就知道。”
“才没呢。”弱弱地争辩一句。
“是吗？”郁书促狭一笑，然后未等转意回答便转过身去拿粥，“好了，咱们把最后这锅粥分了吧。”
转意张口欲辩驳几句，想想还是算了，端起剩下的粥跟上郁书。
“大小姐，你……你不担心吗？”实在忍不住，想想还是问了。
“担心什么？”
“他们离开了好些时日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呢？”
“自然担心，可担心归担心，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知道，照顾好这些灾民嘛。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会担心嘛。”难道大小姐不会吗？
“正因为担心，所以我们更需照顾好灾民。”
“我不懂。”
“转意，朝堂上的事我们插不了手，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去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担心是一定的，谁让我们在乎他们呢，可与其在那胡思乱想，不如做好我们可以做的事。你要明白，我们今日所做的不只是在照顾灾民，更是在保护太子他们。”
“我还是不懂。”怎么越听越糊涂？
“不懂没关系，不久的将来你会明白的。”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金蝉脱壳之计就从这里开始。
“转意，你相信我吗？”
“信！”
“信就行，那么就全力配合我。他们暂时不会有事，否则我所知道的那些事又该如何解释？你放心，只要太子没事，那他一定不会让他的朋友出事。”他说过，在他心目中离群和索居早已是他的朋友、知己了。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要想将来没事，就得靠我们一起努力了。”
“嗯！”转意用力点点头。
“郁书。”
“爹，您怎么来了？”听到叫唤，郁书和转意转过头就看见张峦带着几名衙役往她们这边过来。
“老爷。”转意看到张峦走近，赶紧行礼。
“嗯。”张峦轻应一声才回道，“今日公堂上没什么要紧事，我便趁机过来瞧瞧。如何？一切还好吗？”
“一切都好，我们正要去分派这最后一锅粥呢。”
“那就好，玉凌呢？”
“二小姐正在前面的帐篷里哄着孩子。”
灾民里有不少孩童，过去那些日子他们跟着父母长辈们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难免有些闹情绪，亏得二小姐脾气好，常常哄着他们玩儿。久了，那些孩童便特别喜欢缠着二小姐，所以二小姐常常派粥派到一半就会被他们拉走。
“嗯。”张峦点点头，“走，我跟你们一起去。”
“好啊。”
“对了，鹤龄他们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
“米快没了吧？”
“今日中午还是够吃的。”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晚膳前赶不回来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应该能回来，他们说过中午之前一定会回来。”
“那就好。”
言犹在耳，结果直到郁书义诊结束，他们两兄弟都还没回来。眼看未时将过，再不另做打算晚膳就没得吃了，张峦只好派了几个家丁衙役去购买了大量的面粉，弄了些面食。
“幸好青县还有面粉。”安排妥当晚膳回到府里，玉凌松了口气。
“是呀，还说中午之前一定赶回来。”郁书喃喃抱怨，想想不放心又问，“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的。哥哥们的功夫足以自保。”
“不是还有个人在那虎视眈眈吗？”
“那是在爹上任之前。上任之前出事，大可推说只为劫财、不知身份，可若在爹上任之后出事，那就是谋害朝廷命官了，案子就没那么好了结了。再说爹上任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她犯不着为了不知会不会发生的事惹麻烦上身。”
“可鹤龄他们不是朝廷命官啊。”
“可爹派了几个捕快给他们。”
“爹派了捕快？”
“是呀，这次路比较远了些，爹不放心，临时又派了几个人手。”他们出发时姐姐还在义诊，所以并不知晓。
“那就好。”有捕快随行，一看便知是官府办事，聪明的就不会自找麻烦。
“可话说回来，不知他们何时能回？若是再晚些，怕是连面食都吃不上了。”
“……唉！”只能祈祷他们快点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两位少爷回来了。”正当郁书暗自祈祷时，忽然听到院中有人喊道。郁书和玉凌对看一眼，忙起身往前厅而去。
刚到大厅便见厅中灯火通明，张峦和张夫人都在，张峦正问两兄弟为何如此晚归。
“爹，娘。”郁书和玉凌走进大厅匆匆打了声招呼便问道，“鹤龄、延龄，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儿吧？”
“是啊，大哥、二哥，我和姐姐可担心了。”
“放心吧，大姐、玉凌，我们没事。”张鹤龄和弟弟对视一眼，“只是采买时碰到了些阻碍，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阻碍？”张峦惊讶，“怎么回事？”
“我们想城里的米粮应该比较充裕，所以那天我们出了青县便一路南行，谁知到了城里商家一听说我们是从青县来的，说什么也不肯把米粮卖给我们。”
“我们想你不卖就不卖呗，我们找别家去买，总不至于别人都不肯卖吧？”张延龄接着哥哥的话说下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别说是卖米粮了，人家连店门都不让我们进！”
“所有商家都是如此？”张峦又问。
“对，无一家例外。”
“可是为什么呢？”玉凌蹙眉。
“我们当时也纳闷，但更多的是气愤，在最后一家米铺里还跟店家吵了起来。最后店家边骂边把我们赶出了门。”说着张鹤龄喝了一口茶。
张延龄又接道：“说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骂我们是瘟神，还说我们身上不知是不是带了什么病，要我们没事别出门，免得把不干不净的东西带给不相干的人。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可爹不是早已找了大夫查验过了？那些灾民并没有染上瘟疫或其他会传染的病症。爹不是还贴了告示解除了青县的城门禁令？”再说她这些日子义诊以来也没发现过任何可疑之处，“或者是他们不知情？”
“怎么可能不知情？一经确认我便往附近各县发送了公函告知灾民情况，免得人心惶惶之下造成什么乱子。”
“如此说来，他们莫非是故意的？”
“大姐说的没错。”张延龄点点头，“原先我和大哥也认为许是那里离青县较近，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难免会有所忌讳。可没想到我们一路南下，情况非但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糟。”
“如何糟？”张峦追问。
“没人愿意卖米给我们那自不必说，更奇怪的是渐渐有百姓成群结队阻拦我们的去路，叫嚣着叫我们离开，可一旦我们稍微靠近他们，他们又会一哄而散。后来有人告诉我们，在附近几个县城里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是从青县城外的灾民区里逃离了几个染病的灾民，甚至还有人拿着画像到处给百姓看，说是画像里的人就是那几个染病的灾民。”
“画像中人就是你们几个？”听到这里郁书若有所思。
“没错。”张鹤龄点点头。
“那告诉你们谣言的那个人是谁？”
“大姐问得好。”张鹤龄与弟弟相视一笑，“说起这个人，他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此人名叫莫再缘，在德州城里是有名的富商，举凡布庄、酒楼、钱庄均有所涉猎，生意据说遍布大半个大明朝，真正算得上是富可敌国。”
“难得的是，他还是个造福乡里、人人称颂的大善人。这次要不是有他，我们就没米拿回来交差了。”
“怎么？他愿意把米卖给你们？可他不是没在做大米生意吗？”
“所以他并没有把米卖给我们，而是把米送给了我们。”
“送？多少？”郁书惊讶。
“七十担。”
“……”大厅一阵沉默，只听一片抽气声。
“莫公子还说倘若有需要，随时欢迎前去找他。”
“……那要是吃不完呢？”灾情上报朝廷已月余，朝廷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赈灾了。
“莫公子说了，灾民要是吃不完，就把剩余的都分给穷苦百姓。”
“可叹我青县竟无如此良商。”张峦感慨，“可他既不做米粮生意，又何来如此多的大米？”
“他一得知我们买米到处碰壁的事，便吩咐手下人去各处收购大米。我们进入德州城时，他的下属早在城门那边等着我们了。”
“原来如此。”众人点点头。
“他好厉害哦。”玉凌满脸惊叹。
“什么好厉害？”张峦问。
“这么短短几天，他就买齐了七十担米，还不够厉害吗？”
“……”果然够厉害！幸好此人是友非敌，众人心有戚戚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