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秋是思乡的季节,所有的离愁别绪在这里都显得格外的多愁善感。
青青的杨柳,微凉的溪水,熏暖的夕阳,在微斜的天光下伫立两岸,像是在催人启程,怕晚了路上的相会。
离桥上慢慢走来了两个少年,一个身形颀长,一个稍显敦厚,在余晖下,并肩言谈,说到兴处,会掐腰大笑,笑足之后再兴然赶路,少年人的忧愁便是无人闲谈的寂寥,没有成人世界的繁杂,更不会为后事烦忧,有着没心没肺的自在,有着不知珍贵的洒脱。
你说青莲真人为什么会让我和你去参加“玉华论道”啊?
敦厚少年想了想,最后颓然的摇头道:“不知道”。
颀长少年手摸着桥上的石栏,边摸边走,听到了土豆的回答后也不意外,接着就又问道:“‘玉华境’真的与天谕有关吗?”
天谕?
土豆挠了挠头,道:“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玉华境’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人说是在六界成型前就已经存在了,也有人说是在‘涿鹿之战’之后才出现的”
凤子瑜眼皮一跳,问道:“涿鹿之战?”
土豆师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回答道:“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凤子瑜稍稍平息了一下,接着又问道:“有什么原因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玉华谷就是在“涿鹿之战”之后创立的,而且,相较于其他宗派以修仙为第一要义而言,他们倒是以守护“玉华境”为首要,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常年封谷,只有在每一甲子的腊日才开谷,举办一次“玉华论道”,其时,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前去观谷。
世上所有人?玉华谷莫不是存在于异元空间之中,不然怎么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土豆师兄抖了抖背上的行李,接着说道:“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谷,在‘玉华论道’开始的前一周,玉华谷的人会在谷外放上一面铜镜,只有当你看到的铜镜不再是铜镜时,你才有进去的资格,而且如果你进不去的话,就算你看到的不是铜镜,也是没用的,所以,每次真正进谷的人其实并不多。”
看到的不是铜镜,那看到的是什么?进去的资格,又是进去那里?子瑜疑惑的问道。
土豆师兄想了想,道:“嗯……就是别人眼前的铜镜还是铜镜,而你眼前的铜镜却已经不再是铜镜本身的形态了,可能会是一条路的形态亦或是其他东西的形态,总之你要通过这些形态来找到真正的通往玉华谷的入口,这样才算是拥有了参加‘玉华论道’的资格……呜,这些都是若明师兄告诉我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若明师兄,若明师兄是谁?我在老君观呆了快一年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若明师兄是无业师叔的弟子,十年前就已经出外游历去了。
那……无业师叔又是什么时候出去游历的?
嗯……大概是三十年前吧……我也不知道,毕竟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也是听师傅说的。
怪不得我在观内没看到多少人呐,敢情都是去游历了啊,凤子瑜睃了他一眼,笑嘻嘻的说道:“老君观的道士还真是舒服啊”。
土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服气的争辩道:“我们老君观讲究的是入世修行,深入红尘,淬炼道心与其他教派的深山苦修各有……各有……”土豆磕磕巴巴的抓耳挠腮,无奈不管怎样他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描绘出心中的感受,所以,他的脸在一瞬间就涨的通红了,像足了足月的咸鹅蛋,木讷的样子也显得更加的木讷了。
子瑜看着他的样子,只觉有趣,于是又逗弄道:“各有,各有什么呢?不会是各有……‘舒服’吧!”
土豆看着他那嬉皮笑脸的调侃样只觉得脑袋愈发的涨了,张了张嘴,又申辩不出,于是气鼓鼓的紧了紧行李,疾步当先走了。
子瑜看着憋气的土豆,好笑的摆了摆头,也快步的赶了上去。
“好好好……别生气了,入世有入世的好,行了吧”
……
“哦,对了,你为什么叫土豆啊?”
……
“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嘴里含着土豆吗?”
……
“不对?那不会是你母亲喜欢吃土豆吧?还是你的父亲喜欢吃?还是祖父?祖母?……诶,你别跑啊!等等我!”
……
夕阳向晚,太阳渐渐地没入了山头,两个小小少年仍在低头赶路,城镇在不知不觉中就由了荒郊替代,抬眼处,竟已全是荒山秃树,偶尔还会看见几只乌鸦立在坟茔,阴气沉沉,些许啼鸣在空中来回闯荡,时而清唳时而低沉,当前的敦实少年不由停住了脚步,看着另一个少年,说道:“将入夜了,我们还是快一点,好在天黑前到达炎刘镇。”
另一个稍显瘦弱的少年却是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日头,道:“已经快入夜了,距炎刘镇还有两百来里,怕是有些晚了,不如找一家农舍,或是在树上对付一晚好了。”
土豆张望了一下:“可去哪找农舍呢?”
凤子瑜也四处看了看,发现四处除了荒冢就是枯树,凄凄凉凉的不像是会有人家的样子,于是正准备提议找一颗粗壮的树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尖叫,于是和土豆对视了一眼,就赶紧的循着声音而去了。
入眼处却是一个女子被一条花蛇咬了一口,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场景,土豆忽然猛烈一动,想要过去,却是被子瑜当先拦住了,而后就看见子瑜找了一根树棍先将花蛇挑了开来,才来到了女子身旁,看了看伤口,自言自语的念道:“赤练?”又抬了抬女子的眼皮,对着土豆道:“毒已入髓,怕是没救了,我们还是接着赶路吧”
子瑜话音未落,女子就娇喘了一声,抖动了一下身子,不觉中小臂就已经放在了子瑜的大腿之上,眼皮却是闭得紧紧的,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只是弯弯的峨眉紧紧的凑着,似是在说:“她还活着。”
子瑜看着近在眼前的美艳妇人,却是犹豫了,脸上显出了挣扎的表情,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似是在对土豆说,又像在说服自己一般:“毕竟是一条生命是吧……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于是将头对准了妇人被咬的地方,想要将毒血吸出来,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猛地一口咬了上去,只看见美艳的娇娘猛烈的抖动了一下,却还是双眸紧闭,子瑜看着她的伤口因为牙齿的挤压而溢出了一股黑血,以为有用,脸色有些欣喜,将毒血擦了擦,又一口咬了上去,于是娇娘又猛烈的抖动了一下,没醒,所以,子瑜又擦了擦,又咬了一口,娇娘也相应的又抖动了一下……擦——咬——抖,擦——咬——抖,擦——咬——抖……………
终于,“嘶嘶嘶”的声音从女子的口中发了出来,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睁眼处却看见了一个满嘴是血的恶鬼,不由吓得蜷缩成了一团,又猛然感到了小腿的疼痛,于是用小手敷在了上面,一副惊慌失措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子瑜被她突然的动作也吓了一跳,本来正准备再咬的动作也僵持了下来,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连手带脚的比划解释了起来,好一阵后,女子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过来,想要站起来答谢,却又站不起来,于是只好娇羞的低下了头,道:“多谢公子了。”
声音轻轻糯糯,像是狗尾巴草在心间瘙痒,配上女子那一副欲说还休又楚楚可怜的神情,当真是娇艳的绝世尤物。
子瑜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所以,心中燥热难耐,脑袋也昏昏沉沉了,只能傻乎乎的重复的念叨着:“不谢,不谢,不谢……”全然没有了平时机灵的样子。
女子看着面前傻乎乎的有了几分可爱的少年,不禁掩嘴笑了起来,于是那娇艳的笑容让面前的痴呆少年变得更加的痴痴呆呆了……
“公子是在赶路?”
土豆看着痴痴傻傻的凤子瑜无奈的摇了摇头,替他答道:“想去炎刘镇。”
炎刘镇?这时的天色怕是晚了。
土豆接着回答道:“我们本来正准备找一处农舍栖息的,不想遇到了……遇到了……姑娘……”
美艳夫人听着土豆叫她姑娘,就显得有些高兴,又想着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人家的行程,不免又有些内疚,低下了头,咬着下嘴唇,思忖了好一会,才娇羞的开口道:“奴家……奴家的家离此不远,二位公子若是……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到寒舍暂住一宿吧”
土豆看着面前含羞带怯,娇娇滴滴的妇人,一下子脑袋也轰鸣了起来,脸也肿胀成了猪肝的色调,张嘴“那”了半天,却是说不话来了。
“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知何时,凤子瑜已经缓了过来,笔直的站立在了女子面前,手理鬓角,已然是一副潇洒从容的姿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