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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重生

引子

1992年深秋,一艘普通客轮行驶在中国东海岸,尾舵搅起的水花,在湛蓝的海面上留下长长的匹练。

傍晚的天空中飘着淡淡的云丝,冰轮般的初月升起,将千古不变的清辉撒向了浩瀚的海面。

洪兴伏在甲板的护栏上,全部身心沉浸在海天当中,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大自然的广阔和宁静,第一次能够回望身后的坎坷路途。

1979年,年仅十九岁的洪兴就凭着在大比武中的优异成绩成为解放军某部的侦察排长,随同部队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在战役中,他先后击毙了十三名越南士兵,并抓获了两名俘虏。

但在撤退的途中,他遇到一个越南小姑娘得了疟疾,他正从挎包里给小姑娘找药时,被旁边一个越南老翁用手榴弹偷袭了。

从此,洪兴在后方医院躺了十二年,成为了标准的植物人,在这期间,他唯一的亲人——母亲,也因为忧伤过度去世了。但在医护人员的不断努力和现代医学的进步下,他竟于去年奇迹般地苏醒了,经过一年的康复治疗,他的肌体基本恢复了正常。

洪兴眯着眼望着海天相连处,心中涌起了比海面更大的波澜,因为他在战场上的突出功绩,他身体复原后,被组织上任命为北方某市体育局的副局长,据说还是分管武术和搏击项目,虽说青春已逝,但在有生之年还能发挥自己曾经的特长,为国家做一点事情,他不禁对未来的事业和生活充满了憧憬。

起海风了,甲板上的人群渐渐稀少,只有船尾的甲板上,还有一对老两口在聊着什么,船尾的另一侧,有两个孩子在玩纸飞机。

洪兴紧了紧外衣,刚想迈脚走回船仓,却听到中部甲板上的老太太大声喊道:“孩子,别往上爬了”,“快下来,危险”。

洪兴循声看去,只见船尾方向,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沿着甲板护栏向上爬,另一个稍小的女孩在下面看着,小手连连比划着,护栏上不知谁用铁丝绑了几根晾衣服的竹竿,此刻两根竹竿的枝桠处正卡着一个金色铂纸折成的飞机。

男孩已经爬上了护栏,用一只手扶着竹竿,另一只手试着去够纸飞机,而两只小脚只站在数寸宽的护栏上,下面就是黑沉沉、波涛翻滚的海面。

洪兴心里一紧,他迅速向船尾跑去,边跑边喊到:“别动孩子,停在那别动”,但孩子的手依旧在向前伸,只差一点就够着纸飞机了,孩子不忍放弃。

突然,孩子扶着的竹竿断裂了,孩子从护栏上向海中掉去,洪兴一个箭步蹿到护栏边,急速伸手抓去,但匆忙间只抓住了孩子的一片衣角,而下坠的重量撕裂了衣服,孩子依旧向海面坠去。

同洪兴的陆上功夫相比,他的水性只能算中等,况且是在这深秋夜晚的海上,但作为曾经的军中精英,使他此刻羞于犹豫,他用眼睛盯住孩子落入海面的位置,也不及脱掉外衣,便纵身跳入波涛起伏的大海。

虽然有清冷的月光,但海面上依然黑沉沉的,汹涌的浪头让人感觉整个海面像是一块无比巨大的岩石,随时都有竖起来,压过来的可能。

洪兴奋力划开冰冷的海水,向着不远处刚刚露出一只小手的地方游去,很快他抓住了已经昏迷的孩子,把孩子的头托出了水面。

远去的客轮上隐隐抛下了两个黑点,洪兴猜想那应该是救生圈之类的东西,他们是在船尾落入海面的,粗略地计算,看着他们落水的老两口从船尾跑到驾驶室报信,再到船长发令客轮掉头,至少也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们要尽量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不被洋流飘走。

洪兴只找到一个救生圈,另一只不知飘到哪去了,他解下自己的腰带,又把裤子撕成布条,将依然昏迷的孩子牢牢地绑在救生圈上。

洪兴推着救生圈向客轮的方向游去,突然,洪兴感到水下的脚裸像是针刺一样一痛,一种麻痒的感觉从腿上传来,洪兴感到心里一紧,他想起侦查课曾学过的内容,一个可怕的阴影笼罩上他的脑海——海蛇。

麻痹的感觉迅速向全身扩散着,心跳也开始明显加速,洪兴知道,海蛇是海洋里最危险的动物之一,它一般体形不大,但毒性超过了陆上的绝大多数剧毒蛇类,被海蛇咬伤后,如果短时间内得不到特效蛇毒血清的救治,很快就会心脏衰竭而死。

洪兴的意识开始模糊,可怕的判断逐渐被身体的感觉印证了,悲怆绝望的感觉充满了洪兴的胸臆,他摸了摸胸口处揣着的,本可以使他获得新生的组织调令,将无限留恋的目光投向了大陆的方向,心里默默念道:对不起母亲,以后不能给您坟上除草了。

远处的海面上汽笛鸣响,客轮上的探照灯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看着开始掉头的客轮,洪兴用尽最后的力气摸了一下救生圈上孩子的头发,带着一丝淡淡的安慰,闭上了不甘的眼睛。

第一章重生

几个小时后,返回的客轮救起了救生圈上的孩子,但经反复搜索却没有发现洪兴的踪迹,最后无奈地离开了。

一天后,距离事发地点几十里的海面上,洪兴的尸体浮了上来,随着波峰浪谷起伏着,黑沉沉的海面上,海风轻声呜咽。

突然,远处的夜空中,一束淡蓝色的光芒闪了几闪,眨眼间,一艘椭圆形的飞船就来到此处海面的上空,硕大的飞船寂静无声,像一片云一样轻轻地悬浮着,海面上丝毫没产生异常的波动。

飞船控制室里,淡红色的信号灯有节律地闪烁着,一块巨大的浅绿色的光幕前,一个身材矮小,后脑奇异地凸起的外星人正用水蓝色的大眼睛盯着光幕上的画面,洪兴的尸体正呈现在光幕的中央,一道道各种颜色的光谱正在尸体上反复扫描,一组组关于洪兴身体各部位的数据,快速地出现在光幕上。

外星人浅褐色的嘴唇动了动,他的话便清晰地出现在光幕左上角:“各舱室注意,下方人类心脏细胞坏死,已失去抢救价值,但其脑电磁异常活跃,灵魂素质优异,请将其收入三号实验室,提取灵魂信息制作生物芯片,作为异地生物灵魂嫁接的父本”。

几分钟后,洪兴的尸体摆在了飞船的真空实验室里,一刻钟后,他的全部灵魂信息被制成了一块微小的生物灵魂芯片。

这只有一微米大的芯片,不仅储存了洪兴的全部个性灵魂信息,甚至连小时候拉裤子的记忆也丝毫没有遗弃。随即一道黄色的光谱将洪兴的尸体化为了青烟。然后飞船光芒一闪,以数倍于光电的速度消失在宇宙空间。

数年后,长途旅行的飞船停留在一颗硕大的行星上空,这里与地球的空间气候环境很相似,只不过有两颗卫星。飞船无声地盘旋着,各种无形的光谱频繁地向探向地面,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目标。

控制室中,一排文字呈现在光幕上:“这里是紫环星,体积比地球大二十一点八倍,文明进程比地球晚六百二十年。光谱扫描在西半球一个岛屿上,发现了适合灵魂芯片移植的母体目标,此处人类与芯片主人原生理结构近似,移植后可最大限度避免排异反应”。

片刻后,飞船悬停在目标岛屿高空,光谱快速扫描,周围数十亿平方哩的地形图呈现在光幕上,地图左侧是面积为三亿六千万平方哩的金厦大陆,是紫环星上最大的几片陆地之一。

与金厦大陆隔着三百多里的海峡东部,是一片由数百个大小岛屿组成的海神群岛,其中两个最大岛屿在光幕上分别标明是海王岛和铁木岛,光谱扫描的目标就位于铁木岛上。

铁木岛有上百万平方哩,几乎相当于地球上一个中等国家的面积,光幕上,一座城市被逐渐放大,这是铁木岛上的中心城市铁木城。

文字显示,此时是金厦历7786年初春,光幕中心对准了铁木城东三里的一个小山包,只见地势和缓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新坟,从坟前的花环和纸灰来看,送葬的人刚刚离去不久。

光谱扫描的信息出现光幕上:“坟冢的孩童刚死去不久,肌体组织可恢复,适合做灵魂移植母体,但此时飞船降落恐惊扰地面人群,是否等到晚上?”

蓝眼睛外星人略一思索,指示便出现在光幕上:“返航时间紧迫,不宜等待,立即进行气象干预完成移植,注意在移植体内留下信号,以便一百二十年后我们再次经过时评估移植效果”。

随着外星人指令的发出,周围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仿佛突兀出现的云层从四面八方向小山包上空涌来,只消片刻,小山包上空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罕见的倾盆大雨瞬间笼罩了这一片区域。

在交叉闪烁,撕裂天际的电弧中,放出屏蔽光幕的飞船无声地降落,它悬停在新坟上方五米处,两只软管一样的机械手垂下,在浓云和雨幕的遮蔽下,小小的坟冢被打开,一个孩子的尸体被收入了飞船中。

二十分钟后,已被植入了洪兴的灵魂芯片的孩子身体重新被放回小小的坟冢中,飞船随即快速的消失了。满天的云雨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突兀,几个呼吸之间就云散雨齊,只留下一座巨大的虹桥架在天边。

不知是不是这场云雨的滋润,山坡上几簇刚刚打包的花蕾,骤然开放起来,旁边一片数千年的古松,也奇异地长出了一层嫩绿色的新叶,几个在田间干活的农夫,被这奇异的天象惊呆了,众人一起向着虹桥的方向跪下,虔诚地祷告着。

坟冢中孩子的大脑里,洪兴的意识渐渐恢复,他感到自己慢慢地醒过来了,但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摸去,但四周似乎全是木板,而且自己的手好像也小了不少。

半个小时后,洪兴才气喘吁吁,满身泥土地从小坟里爬了出来,他惊异地看看刚刚爬出的坟冢,又紧张地看着自己只有六七岁孩童的瘦小躯干,像一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一条小溪潺潺流淌着,洪兴蹲在一个水洼旁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新面容,虽然只是张孩子的脸,但已经能看出基本的模样,蓝灰色的头发,线条清晰的脸庞微黑偏瘦,额头中间隆起好像又扣了一个小额头,呈方形的下颚很大,长大了一定会出棱角,高挺的鼻梁两边是下凹的眼眶,深蓝色的眸子十分清澈而纯净。

洪兴摸着小脸还算满意,这副面容虽然算不上漂亮,但是很有特点,比自己前世的面容要强,只是为什么眼眸和头发不是黑色的了呢,难道自己已变成了外国人了?

把前后发生的事连起来一想,洪兴逐渐反应过来,重生——穿越,这只是自己以前偶尔听说过的词汇,现在看来已经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现在的问题是,这到底是那里,是什么年代?

而且洪兴意识到这副小身体还不能说完全就是他的,准确地说身体里还存留着原来孩子的记忆,连同秉性,习惯和喜好,而且孩子原有的灵魂信息特别顽强,有时突然作出捉青蛙,爬树摘果子等动作,这些都不是洪兴的意识能控制得了的,而自己的想法和孩子固有的想法产生矛盾的时候,还会感到后脑勺特别地痛。

后脑勺痛了几回以后洪兴明白了,自己的灵魂信息虽已进入了孩子的头脑里,但孩子原有的灵魂并没有彻底死亡,也可能是被自己的进入给唤醒了,以后这个小脑袋将同时拥有两个灵魂。

每当自己想驱除孩子原有灵魂的时候,就会遭到自然的激烈反抗,头便会痛,看来是自己心急了,这身体还小,一切慢慢来,假以时日,凭自己前世的丰富阅历,还斗不过你个小孩牙子。

又或许自己这种强盗的想法本身就不对,尤其是现在,这孩子只有六七岁,有些孩子的想法喜好不是更好吗?非要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变成自己原先三十多岁的半老头?

自己原有的人生阅历固然是宝贵,但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怎知道他的灵魂性格里没有自己原先不具备的闪光点?仅就是这一会的功夫,洪兴就感到孩子的性格极为倔强,似乎有着罕见的意志力素质,这可是人的灵魂的核心宝贝,一个人未来的前途作为都跟这东西有密切的关系。

因此洪兴决定了,既然赶不走或者不应该赶,那就先不赶,过几年看看它长成什么样再说,这几年应该像大人管孩子一样,小事上可以让孩子原有的灵魂自由放牧,自己只要在大事上别让他惹祸,在旁边当好参谋和军师就行。

跟孩子原有灵魂作斗争的大政方针已定,洪兴开始偷窥孩子的记忆:这孩子今年七岁,名叫龙星,家住在三里外的铁木城中,孩子平时身体极好,却不知为什麽从小有个脑袋痛的怪病,每几个月就发作一次,发病时疼的死去活来。

这次就是因为孩子刚发完病,却又意外地连续发病,发病时他正跟父亲在离家千里外的港口,因为他刚发过病,父亲便没把治病的特效药带在身上,等赶回到家里,早已错过了有效的服药时间,今日上午,极度悲伤的父母和亲戚才把他埋在了这小山坡上。

在龙星的记忆中,还有几条是准备报答和报复邻居孩子的,

洪兴既感到有趣,又有些心惊,这孩子很重义气,但胆子很大,还有几分狠辣,引导好了将来会很有出息,否则,也说不定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时传来了咕噜噜的叫声,洪兴摸了摸瘪瘪的小肚皮,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填肚子的方法,孩子已经指挥着躯体跳起来,向小山包后面跑去。

孩子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几分钟就跑到一个水塘边上,一纵身扎入水里,用比鱼更迅速更灵活的身法游动起来,只几分钟便从水里抓上来三条一斤多重的青鱼。

这一串动作又让洪兴吃了一惊,这孩子虽然瘦小,但四肢的肌肉像是钢条一样,极有韧性和弹力,远不应该是这么大的孩子应有的力量,而且他的水性好的惊人,怪不得他心里总合计打这个打那个的呢。

孩子很有办法,他拿了一条鱼,飞快地跑到了山脚下一个小窝棚里,用鱼跟窝棚里的农夫换了一块火石和盐,然后回到水塘边,点火烤起鱼来。

看着孩子熟练的动作洪兴很满意,自己以后可省心了,他舒坦地享受着孩子吃到嘴里的鱼,感到味道还可以,比自己前世当侦察兵时的手艺差点不多。便一边品着鱼,一边又开始翻阅孩子的记忆。

孩子家里共有四口人,他的父亲叫龙海,是一个船运队下属的一艘船的船长,母亲叫水洁兰,是一个吃苦耐劳的贤妻良母,他还有一个叫龙珊的小妹妹,今年才二岁。

最让洪兴感兴趣的是孩子的名字,龙星——洪兴,洪兴将两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数遍,难道冥冥之中真有掌控着命运的神的存在吗?他前世所受的是无神论教育,但一生所见的无数超出自然力的现象,又使他不得不对无神论产生怀疑。

不管怎么说他相信这次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龙星,似乎就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新生命,在这个新的世界里自己将和这个名字完全融合在一起,至于洪兴,已经消失在前一个世界中了。

吃完鱼,龙星一会儿围着几棵树转圈圈,一会儿坐在石头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城里的方向,借着两个灵魂同处一体的便利,洪兴能看到孩子的心思,孩子有些踌躇,在父母和众人眼里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怎么回到家去,人们会相信自己活过来了吗?

但家是必须要回的,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选择,在洪兴意识的催促下,龙星站起身,慢吞吞地向城里走去。

城里的主要路上都铺着青石板,普通平民的宅院大多是用深青色的灰砖和木料搭建的,记忆中,拐过前面的街口就是自己的家了。

青灰色的院墙,三米多宽的两扇院门虚掩着,门两边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在傍晚的暮色中透出一种阴郁的气氛,龙星知道这白灯笼就是为自己的丧事挂的,他握住陈旧的门板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把门轻轻推开。

院子里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旁边坐着几个人,龙星认识他们都是自家的亲友和邻居,其中有个四十多岁蜡黄脸色的中年人还是爸爸的一个远房表哥,龙星小步向前挪动着,对桌子旁的一个三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龙海正在给客人倒茶,听到叫声他如遭雷击一样愣在那里,深凹的眼睛瞬间凝固了,厚厚的嘴唇微张着,手中的茶壶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桌旁的几个人都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惊惧,诧异,呆愣等不同的神态从每个人脸上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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