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深这话一出,顾太太的脸色就缓了下来,心想:此人到还算识趣。有心将人赶走,免得他三番两次来招惹自家女儿,却又念及乔深出生,怕这么做会给自家老爷树敌。顾太太心里纠结,脸上去不显。她先请乔深坐下,又做出上下打量的模样,说道:“我看侯爷脸色苍白,怕是要得风寒。我这船上简陋,也没什么药材,不如我派人将侯爷送到岸上,也好找大夫把个平安脉。”
顾太太这番驱客的话说的不软不硬,字字句句都在为乔深考虑,竟是让人找不出一点错误。乔深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想再留下来怕是不成了,他站起身子,拱了拱手:“夫人说的是,不过这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来日再来拜谢。”
来日再来拜谢?这是贼心不死啊!顾太太老于世故,乔深这话一出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竟然还在想着自家女儿!想到这里,顾太太真是恨不能直接上前一巴掌将人拍出去,嘴上却还要客气:“随手之劳,不敢当侯爷的谢。再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积德了。这样说来,到是我顾家占了侯爷的便宜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好几句话,看着乔深还是没有告辞的意思,顾太太急了。好在这个时候,顾维之来了。
见自家老爷过来,顾太太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到他身侧,小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顾维之安抚的拍了拍顾太太的肩膀,示意她去看女儿,这里就交给他了。顾太太点头,和乔深告辞之后,便离开。
“顾大人!”乔深拱手见礼,神色严肃。
顾维之冷哼一声,直视乔深。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邃,这一看仿佛就要看到人心底最深处。乔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刚才落水的缘故,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收起之前面对顾太太时的胡搅蛮缠,乔深客客气气的再次开口:“总算又见到大人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今日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日后大人但有吩咐,必赴汤蹈火。”说着,再次弯腰拱手。
顾维之微微挑眉,一股子风流之气扑面而来。他嘴角含笑,眼神冰冷:“侯爷实在太客气了。既然如此,我这里正好有件事要托福给侯爷。”他乔深不是要赴汤蹈火嘛,那就去赴汤蹈火吧。
乔深一愣,实在没想到他不过是随口客气一句,对方就当真了。比起顾太太,这位顾大人更不好对付。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这时要是在反悔那也太难看了。乔深再怎样也还要要脸,只能开口道:“但请顾大人开口。”
“我有一至交好友,一直云游四海,前不久收到他来信,说现在正在岭南。”顾维之说道岭南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心里挂念,有心前去一聚吧,又身负皇恩。既然侯爷开口说要为我赴汤蹈火,想必侯爷必愿意代我去岭南和好友一聚吧?”
姜还是老的辣。
乔深知道自己失算了,岭南蛮荒之地,离泉州有万里之远,自己若是过去,没个半年别想回京。顾维之打的好主意。自己不答应就是言而无信;要是答应了,来回就是半年,到时候顾小姐早就进宫了!
深吸一口气,乔深压下心里的郁闷,风度飘飘的说道:“固所愿,不敢辞。”现在答应就答应了,之后他有的是办法不去。这一回落水,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好在有了救命之恩这一说,以后上门也算有了借口了。
顾维之哈哈大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乔深:“贤侄,一路好走,老夫就不送了!”
乔深接口信封,只觉自己被顾维之玩弄于鼓掌之上,想翻脸,又顾忌对方身份,只能憋屈的拿着信弯腰告辞。
乔深一走,顾维之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他看着桌上的姜茶,冷笑一声:好个皇帝!好个乔深!竟欺我顾家姑娘到此!此仇不报枉为人父!
顾太太对自家丈夫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见他要出面打发乔深,便放下心往女儿所在处走去。还没到就看到几个丫鬟婆子都守在门口处,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可是姑娘有什么不适?”顾太太一见她们这幅样子,关心则乱,也不听她们回话,一边说一边忙不迭推门进去。一进门,就见自家女儿坐在窗口时,一张小脸苍白似雪,正手拿手帕拭泪呢。
顾太太顿时心里一揪,快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心肝肉的乱叫一通:“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吓到了?我的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忆趴在顾太太的怀里,看似哭得伤心,脸上却一片默然,嘴里哽咽地说道:“太太,皇帝和那安亭侯都欺人太甚!庙里那次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找上门了!女儿今儿个一时气愤出了船舱,却不想见了他的身子!女儿……女儿如今也算不得清清白白了……”说着,哭声更大。
顾太太一听这话,心都碎了。她千辛万苦求神拜佛才得来的独女,自小便捧在手心,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为了家族要送进宫已然是在挖她的心了,如今竟还被人欺到面上了。真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巴掌拍在桌上,顾太太怒道:“我的儿啊,今儿的事我已经压下了。皇帝不过一黄口小儿,心肠竟如此歹毒!若不是太后,他弑父杀亲,又如何能稳坐皇位!如今翅膀还没硬呢,就敢这样对待我儿了,此事我必要告诉太后,求她老人家做主!”
阿忆见顾太太这般说,心里松了一口气。成了!她本不想利用顾太太那片慈母心肠,毕竟顾太太夫妇对她是真好,可为了复仇,她不得不挑拨。
这几日,她一直在绣花,可也一直在思考。渐渐地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不得不进宫了。
很显然,顾家和太后之间并不是一块铁板。顾家这一代最出色的人——顾维之和太后并非一母同胞,有如今这般地位也未曾依靠过太后一分一毫!明面上这顾七姑娘进宫是太后为了稳固地位的举措,实际上也是顾家的一次试探,看是否要将宝压在太后身上。
想到这里,阿忆便什么都明白了。顾家这是要重新选择自己的立场了!当今圣上弑亲的举动果然震慑了不少人!她不是真正的顾家七小姐,对外面的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据她前世从乔深口中所知的零碎消息来看当今圣上早就开始对太后不满了。毕竟不是亲生的,皇帝又娶了皇后,哪里还能容忍后宫的权柄落在太后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