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宁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又特么闯祸了。
怎么办，会被李峥抽筋扒皮么？黎宁伸手挠了挠头，掀开被子起身。
“李峥呢？”黎宁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卡其色的窗户被外面的风吹得微微翻动，天已经黑了。对黎宁来说，总觉得黑夜那么漫长，就像活着的时候觉得白天的时间过得很慢一样。
他走出房间，叫了一声，没人答应。走到他房间门前刚打算敲门门就被打开了。出来却不是意料之中的李峥，居然是个老头。
“额……你是？”黎宁有些僵硬地收回快砸到人家脸上的手，贴近大腿处抓了抓。
那老人抬眼打量了黎宁一阵，突然笑起来：“你醒啦！老爷子我记性不太好，现在才想起来，你就是我孙子捡回来的那个小鬼吧！长得可真不错啊！”
李老爷子笑得很慈祥很友好，黎宁心底里感觉这人绿色安全无公害，也笑着回答：“您是李峥的爷爷吧，您可真年轻，叫我黎宁就可以了！”
“哈哈哈，你个小鬼真懂得讨人喜欢！进来吧，想看看你朋友吧！”李老爷子让开身子，黎宁走进去的时候其实很想解释：我要找李峥看看这家伙有没有生气，才不是找徐小三。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黎宁进去了之后却直勾勾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徐子安，别扭却又忍不住开口问现在一旁的李峥：“他……他没死吧？”
黎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着实把李峥震惊了：“你这家伙，说话得有良心啊！子安帮你挡了那么狠的一下，你这话也问的太好笑了。”
“喂！说的好像我没有保护他一样！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他好好的我会撕破脸吗？！”
“就算子安有错，人家现在都这样了，你说话别这么不过脑子行不行？”李峥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对黎宁表示无奈。
黎宁的性格李峥是明白的，嘴毒心不毒，斤斤计较却又容易后悔。就是这样的性格让人觉得可恨，可有时想想又能够完全理解。
无奈啊，无奈。
李老爷子像是认识黎宁很多年的样子，熟络地揽过他的肩膀：“年轻人脾气就是这样，孙儿你过了这个年纪了。”
“呵呵！”李峥对自家爷爷多年来的护人看长相的行径已经极为不屑了，说的好像满头白发的人是他李峥，“爷爷，你能保证你几个小时后还记得他是谁吗？”
李老爷子明显不服气，搂着黎宁的手掌握了握：“这么漂亮的孩子，多少年我都认得！”
得！不跟你争，三个小时后见分晓李峥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个，徐子安的情况倒底怎么样了。”黎宁尽可能无视李老头子赤裸裸的打量自己的目光和那只搭在自己已经渐渐枯黄却任十分有劲的手，抬头看着李峥企图分散注意力。
“我是没什么办法，但是我爷爷有。我家里世代从医，却只有我跟着我爷爷学了点法术。这次子安被怨灵的多年来积攒的阴气打中，我帮他驱除不了多少，还得让我爷爷出马。刚才我爷爷施了法，只要子安醒过来一切就没事了。”
“意思就是他不行了，回家来找我搬救兵了。”李峥的话音刚落，李老爷子就插嘴进来，这让李峥心里有气却不敢说什么。
黎宁也感觉到了身旁这个老人不像平时那些上了年纪就古板不化的老人。这个老爷子，还是非常喜欢新鲜事物的，还喜欢跟他孙子作对。
果然神棍家里，脑回路正常的人没几个。黎宁暗暗想。
“……意思就是我不会死了对吧。”徐子安的声音此时透着几分软弱无力，黎宁看他，脸上的确没什么血色，看来真是元气大伤。
李峥赶紧凑上前去，李老爷子也松开了一直紧搂着黎宁的手，一下子的落差让黎宁心里居然有些不是滋味。
李老爷子从一旁桌子上拿出一张符，符已经被折叠好了还有一条细红绳穿过：“你要从现在就开始戴着它，片刻不离身。两个月之后才可以摘下来，不然你小命就不保了年轻人。”
徐子安虽然接过了符，却皱着眉头，很不满意的样子：“李峥，我能换个好看点的么？玉也行啊！”
“听小子的干什么！”李老爷子将红绳子愣是套在了徐子安的脖子上，“我老爷子救了你！”
“洗澡的时候不会弄湿么？”黎宁忍不住问了句，李老爷子回头看着他，眼神里尽是宠溺：“如果是我孙儿做得就会，我做的，保证你搓都不烂！”
“那不就是说李峥你的功夫不到家咯？”徐子安捏起那道符，虽然心里还是满满的嫌弃，但是，被骂迷信总比丢小命好。他乖乖把符从领口放进去，用衣服遮挡住的符咒。
“不是我功夫不到家，而是我功力不够。我可不想以后老了变成像我爷爷一样，三小时记忆保持的悲催。”李峥毫不客气地假装借着跟徐子安调侃的机会，“无意”中伤李老爷子。
徐子安笑笑，黎宁却疑问了：“什么三小时记忆？”
李峥耐心给他解释，李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对法术的着迷程度非常深，以至于到处搜寻古籍，追求更深奥的法术。
一次在偶然中发现一个方法可以使法力大增，但却要承担相应的副作用，即对大脑有所损害。
大脑是人体非常重要的器官，所以这个办法虽然有很多人知道却不敢乱用。李老爷子也是艺高人胆大，果断尝试了这个办法。
虽然的确所说，自己法力大增，一般的小鬼根本不敢近身，收拾怨气深重的怨灵也绰绰有余。但是李老爷子的大脑的确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这一点在李老爷子过了60岁之后特别明显，之前记得的人全部忘了，就算重新认识记忆也不过几个小时，可幸运的是，李老爷子学过的法术一点不会忘，还有一个不会忘得，就是他那从小缠着自己学法术的孙子李峥。
徐子安早在之前就对这个故事耳熟能详，现在再次重温不免烦躁，李峥一说完就马上转移了话题：“爷爷，你这症状能消除骂？要不也让李峥翻翻什么古籍。”
“我去，那不就跟小说里写的似的！欲练此功，挥刀自宫？”黎宁笑了，“李峥，你也快去翻翻古籍吧，说不定真有收获！”
“我自宫对你有什么好处！”李峥也干了一次不经大脑的事，很快他就收到了徐子安发来的贺电：“艾玛！那次你爽我约是不是因为发生了点什么！我早就知道你俩不对劲！”
“说什么呢！”黎宁使眼色，担心李老爷子在，让他说话注意分寸。
徐子安却让黎宁别担心。自己早就是全世界出柜的人了，跟张腾那几千万字的账目，跟他亲近的人都知道。
虽说李老爷子现在肯定不知道徐子安是哪根葱，但是李老爷子潜意识里并没有对这番开放言论做出质疑。
黎宁自嘲，倒是自己想多了。
李老爷子见徐子安也没事了，便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徐子安哧笑一声对黎宁说：“你家李峥多能耐，自己家爷爷那也是司机送的。”
李峥送李老爷子上车后回来就听见徐子安的话：“笑话，心疼你来送？我爷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黎宁倒不是太在意那句“你家李峥”，我家李峥，我家狗狗也可以叫我家么。黎宁并未发现自己这种极具阿Q精神的想法有什么不妥。
徐子安今晚被安排住在李峥家，黎宁说跟李峥睡一屋，徐子安独守空闺。
这一安排在徐子安听起来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安排，信息量略大呀：“为什么黎宁跟你睡，跟我睡不行么？”
“行，可问题是黎宁晚上不用睡呀。”李峥指着黎宁，“而且这家伙每天晚上都缠着我要我跟他一个屋。”
那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让黎宁略微不爽，他转身将李峥推出房间并恶狠狠地说到：“你可以滚了！今晚我不跟你睡！”
“哟呵~李峥别怪我抢了你暖床的宝贝啊。”徐子安在床上阴阳怪气，黎宁回头瞪了他一眼：“别多嘴！”
“子安，他跟你呆久了可是会撕破脸的！”李峥在外面好心提醒了句，果然不出多久，就见徐子安拖着黎宁过来开门：“那什么，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愿意看到那种神奇的生物了。其实我是有话跟黎宁讲，不然你以为我能忍住看他这副鬼样子么？”
黎宁和李峥都清楚徐子安说的黎宁的鬼样子是什么，李峥伸手将黎宁拉过来：“有话明天再说吧，今天先休息吧，晚安了。”
门“嘭”地一声关上了，算是回应李峥的那句晚安，李峥笑笑对黎宁说：“你可能不知道，子安以前可是很胆小的。这次他能挺身救你就证明，他肯定不会是害你的那个人。”
“单凭这个来判断，不科学吧？”
两人回到房间，李峥躺下，用力伸了个懒腰并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黎宁看着躺在床上呈大字状的李峥，伸手抓起一个枕头就按在他脸上：“看来我不跟你说点事情你是只会偏袒你的兄弟徐小三了！”
“是徐子安！”李峥被枕头盖住，勉强发出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我一见到他就撕破脸，怎么解释？”
“明天再解释，”李峥用力扯开捂在自己脸上的枕头，“我今天费了不少力气，很累了。”
听出李峥的声音里的疲倦，黎宁也不再说什么：“你睡吧，我自己玩。”
“晚安。”李峥说了这句话后立即入睡，黎宁觉得也是麻烦李峥了，明明不相干，却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这边下班回家的张腾发现徐子安出去以后大半天都没回来非常担心，但由于徐子安跟他说过，不可以擅自干涉他的事情，张腾也只能干等。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直到夜里快10点了，他才接到徐子安打开的电话。
“喂，张腾啊。”徐子安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的那一刻，张腾这颗心才算是落在了地上。
“子安，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张腾着急地问。
徐子安在那边轻笑了一声：“我去哪里还要你汇报么？当年怎么没见你这么担心我？”
张腾在这头尴尬了好一阵，才慢慢憋出一句话来：“那……那你今晚还回来睡么？”
“不回了。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今晚在外面睡了。不会有事所以不用担心。”徐子安说要顿了一下，“明天我会告诉你我在哪里，然后你再过来吧。”说要就把电话挂断了。
张腾听着手机里“嘟”地一声，电话挂断了。张腾看着手机桌面上自己跟徐子安的合照，又想起刚才徐子安的话，心里总不是滋味。酸，太酸了。
张腾突然能够理解当年徐子安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出走的原因了。
挂断电话后徐子安这边也是心头上布满愁绪。
许久，徐子安对着乳白色的天花板喃喃地说。“徐子安，那是他张腾应得的。”这么安慰自己，徐子安翻了个身，缓缓睡去。
第二天一早，张腾就跑来李峥家管李峥要人。徐子安已经起床在客厅等候了，但听见门铃响了半天，他并没有起身去开门。
黎宁以为徐子安会去开门就没有理会，继续洗漱。结果听见门铃越响越密，李峥也从睡梦中被吵醒。
“谁啊，黎宁，怎么不开门？”李峥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撑着额头，对于被吵醒这件事情明显不爽。
“徐小三不是在外面么？我刚刚还看见呢……”嘴里不挺叨叨着，黎宁跑去开门。
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张腾这个混蛋，黎宁迎客的热情笑容瞬间垮掉：“哟呵，来啦。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大方啊，可以把情人随便丢在外面过夜你也不计较。”
徐子安从沙发上起来，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张腾说了句：“速度挺快啊，进来吧。”
“喂！”黎宁看着张腾拖鞋进门，不满地喊了声，“怎么搞得这里像是你家啊？”
“啊，张腾你来的正好，把子安带回去吧，他没事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李峥还在穿衣服，慢悠悠地扣着胸前的几颗扣子，眼睛也没完全睁开。
张腾听见他说的话，连忙问了句：“昨天子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爷昨天害他被怨灵打伤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怎么？有意见？”黎宁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紧贴着坐在沙发上，画面简直太美。
“怨灵？”张腾听起来了这种事情并了解，也并不相信。李峥听见黎宁这话一出，只能将关于黎宁现在的情况跟事情的始末全部跟张腾说一遍。
张腾听完可谓是目瞪口呆，对黎宁的心情，除了歉疚还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恐惧。
黎宁像是了然张腾对自己的恐惧，说：“别担心，如果我想要把你吃了拆了，我也不会等到现在。”
“黎宁，那个，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会找时间跟你解释，但是，的确是对不起你了。”张腾低着头，时不时躲闪着看看黎宁。这副样子让徐子安看得真切，冷嘲热讽随之即来：“不愧是渣攻，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现在对不起早干嘛去了？”
连徐子安也并没有现在自己的立场上，张腾在心里深深受挫。
一时间气氛尴尬到的极点，李峥嘴里叼着刚从冰箱里面拿出的吐司，假装无意地说出一句：“子安，你和张腾的早餐我是没办法准备了，黎宁，你就跟子安道个谢，张腾你就带子安回去吧。”
“道谢？”黎宁对李峥的这个安排提出反对意见，“我又没有让他救我！而且我昨天想起来了，徐子安在我出事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不定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内心对我愧疚才救的我呢！”
“子安不是这样的人！”张腾回答地倒是迅速，黎宁不自觉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场四个人里身高优势最不明显的他居然上去揪住了张腾的衣领。
“你混蛋！你家养的人当然这么说！”黎宁冲动的情绪也让他立即撕破脸，李峥在一旁看见事态一下子转变的紧张了，一箭步闪到黎宁身边，嘴里驱动法咒，场面才得以控制住。
徐子安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李峥的眼神警告下，黎宁竟下意识地服从。等到黎宁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他很想拿抱枕狠狠地抽打自己，为何这么没出息。
和事老李峥看了几眼眼前的三个人，徐子安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张腾紧贴着徐子安，一脸有话不敢说的憋屈的样子，黎宁则被自己安在身边，防止这家伙的随时暴走。
“好了，黎宁，昨天我说今天给你解释的，现在我告诉你，你见到子安容易撕破脸，那的确是因为子安跟你的死有关。但是我在之前已经问过子安，他当时是并没有在场的。所以，可以证明的是，他并没有任何的直接行动来杀死你。你也清楚，你是出车祸的。”
“那他为什么那么心虚？”黎宁不服气，却不敢大声说话。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李峥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他不是心虚。”
“好吧我承认。”徐子安突然发声，“我当时的确给你打了电话。”
这句话让黎宁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看着李峥，仿佛在说着：看吧！我没有说谎。就想小孩说的话突然得到了大人的证明和认可，眼里还闪着些光。
“但是我不会杀你。”徐子安补充，“我没有杀你的心情，虽然当我知道我出国这段时间张腾又找了别人我心里很难受，但是不至于要去杀你。我不是说那么不理智的人。”
“子安……”张腾一瞬间颇为感触，可徐子安明显不买账，不想理会他此时的感触。
“黎宁有句话我想和你说，已经好久了。”
黎宁看着徐子安，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不想听！”
“难怪张腾在我回国之后马上就选择了我而不是你，从某方面来说，你也是个人渣。我救你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圣母的想法，只觉得你可怜而已。我们都还活着，而你却连死了都不明白。”
黎宁咬着嘴唇，一时语塞了。
“你不相信别人，只想着你自己坚持的想法，哪怕别人为你做了什么。固执，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