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乌湖是高原冰川融水和雪山融水汇集而成的湖泊。
每年的十月份至第二年的五月份,由于冰川融水缓慢,湖水暗流不大,湖面便呈现出宁静致远的神秘面目。
夕阳斜下,湖面波光粼粼,赏心悦目。走进然乌湖,如同走进了一个神秘的世界,如海水般湛蓝的湖水被连绵起伏的群山拥入怀中,湖边古老的村庄、朴实的村民让人想起遥远的原始社会。
每年的四五月份至九十月份,冰川融水加剧,湖中暗流多而急,风一吹来,湖畔便形成惊涛拍岸的壮观景象,朝阳初升,湖面一浪逐一浪,俨然形成金色浪涌的景观,加之层峦叠嶂的山脉为之背景,山水相连、相得益彰,其壮美、其激荡人心的壮美,只可心领神会,不可用言语文字来描摹,煞是令人流连忘返。
我们所住的房间不算大,两张床、两把木椅、一个茶几构成房间里的布置。但那窗外有自然风光构成的层次和看点,使整个房间顿时通透感盎然。站在房间的窗户边,就可以看到美丽的然乌湖,还有湖那边的远山和雪峰。
“快!快把椅子搬到这儿来!”摄像夏瑞激动得有些失声,行李还在背上,就趴在窗子上朝远处眺望,“杨大哥,快来看哪!”
夏瑞是学摄像的,美感必不可少。无论什么景致,让他给那么一框,比例呀、层次呀、焦点呀、构图呀全搞定了!
我切切实实感到夏瑞的声音在空气中打着滚儿的兴奋,好像如果不回应他,那回声就不会散去。
“来了、来了,来了!”
我赶紧把背包朝地上一扔,把木椅搬到窗下。
这时,窗外阳光正好,斜斜地照下来,半露半隐的雪山、山峦、云彩、青稞田、然乌湖,不断地使你的目光充满情趣,使你的目光不是强直的而是自然地柔和起来,延伸几十米、几百米,甚至更远的地方。我知道这儿不是我们的家园,外面的景致也是带不走的,可仍然觉得是那样地赏心悦目,可以让自己的心幸福起来。虽然说不出更深入的原因,抑或是骨子里爱美的基因在作祟,因此一旦看到了,便沉醉其中。
我们坐在窗边,开始说得热闹,后来话语稀落。月光透过窗子,清清冷冷洒落一地。
傍晚,茂密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映射到窗棂上,绰绰浮浮,像无数的精灵水怪在跳舞。夜间,风大了起来,窗外的青稞和树枝被风催动,互相摩擦着,发出“咔咔嚓嚓”的动响。风再大一些的时候,窗帘被掀动,飘飞起来,像是精灵的带队闯进房内。猛然间,又一阵更大的风袭来,窗扇子被掀动,铁制插销激烈互撞,发出“劈劈啪啪”的扑动声。
少顷,风止了,气温凉了起来。好像是飘雪了。
在清平世界里,也就是出家人所指的俗世里,人们把雪花比喻成轻盈的舞者、美丽的精灵、冰凉的童话等等,而在藏地这个与生存短兵相接的高原上,猛然的一场雪,深山藏寨的人和牲畜都会被冰封在家里,与外界完全断绝联系。如果老天长久地落雪,不开天日,藏寨里的人们只能念经、祷告,再念经、再祷告……日复一日。
木楼之外彻夜响着风声林声的合奏,我不希望今夜这场雪下大。
这一夜,人是彻底没睡,但是,充分领略了高原天气阴柔多变的极端情感。
早上,我睁开眼睛,轻轻起身,突然发现夏瑞竟然连背包都没卸下,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睡了一夜。他是被美熏昏了!
我没有惊动他,蹑手蹑脚走到另一扇窗边。
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宁静。夜里落下的雪花已不知去向。
晨光是橙色的,湖的另一侧的山体被金色染成魔幻般的色泽,倒映在然乌湖水之中,摇曳着,连同那蓝天白云,这是多么不真实的绚烂呀!那好像童话般的雪山、森林、青稞田、晒草架、经塔、沼泽地和鸟的鸣叫,瞬间里令我如此的迷离恍惚。
山峦和湖面又长又宽,壮观而且静谧,拉伸成一个和谐美丽的画面。倘若冰川也在这里,冰瀑倒映着阳光,一定会更加冷艳、凄美。
然乌湖畔的山突兀有致,蜿蜒不紊,隐约的墨绿中渗透着少许雪山冰峰的威严,层层的嫩绿中又幻着几分少女的妖娆。人在绵山连峰与湖水间徜徉,于是山峰令你看来与蓝天仅毫厘之隔,与川藏线亦只一步之遥,而绝无悬空的惊吓,倒平添了厚重与凝练。再把头仰一点的话,你会看到飘浮于苍穹丝丝缕缕的云彩,因为有了丝丝缕缕的云哪,丝丝缕缕就够了,镶嵌在山峰与湖水之间,仙姿绰约,流转婀娜。
夏瑞醒了,活动活动脖子,扭扭腰,慢吞吞地把背包卸下。
“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夏瑞说,“瞧这构图、这层次,还有这色彩……仙境、仙境啊!”
“这就叫沉眠其中嘛!”我说,“快去洗洗吧,洗完了到外面走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等我一下啊!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然乌镇一端有然乌村。
然乌镇因然乌村而得名。
然乌村背后,河道拐了一个大弯,冲积出了盆地,盆地又与更低的山谷连接,所以,出现了绿洲和高原平湖。然乌村的背后,应该是然乌湖的顶端——它是由狭长的绿洲构成的。
这块绿洲处在原始状态。
每年的这个季节,暖湿气流在这里交汇,气温升高,海拔高度相对低一些的雪山冰峰开始融化,雪融水流淌下来,汇集于此。雪融水到达这里算是第一站。故而这里河水清澈,水凉刺骨,不会有污染。湖水散淡地倒映着起伏的山峦和天光云影,叫我们这几个从城市中挣脱出来的人走不多远就有美景可赏、有舟楫可作闲云野鹤的逍遥之游。
尤其是在夏季里,能够在清晨时分沿着川藏线几步走到美丽的然乌湖,就算是旅途再多艰辛,也心甘情愿了。绿洲里,乔木灌木丛生;湖泊四周是青稞田,然乌村的藏族百姓世世代代在湖边垦田种青稞。与湖水接壤的地方,四周是草甸子,长着大片的芦苇、芨芨草……沿着川藏线再向前走,就是美丽宁静的然乌湖了。
这里一是有水浸润,二是无人干扰,绿洲生态便这么自然而然地存在着,并且充满着生机。这里高原平湖,田畴舒展,山峦起伏,平静柔和,即便是江南美景,也只能望其项背而兴叹。
然乌湖,一湖两岸,一边为川藏线,另一边为山脚。
经常出现的野生动物有雪鸡、山鸡、秃鹫以及各种鸟类,它们光顾这块绿洲和湖泊,是这里的常客。大自然就是如此,有山有水就有草木,有草木就会引来食草动物,有食草动物就会引来食肉动物。大自然的生物链就是这么神奇而又必然地存在并延续下去。
然乌湖畔还有一个不为人发觉的现象。这里不像别的生态环境,凡绿洲、湖泊的周围,无不竖有“保护自然生态,禁猎野生动物”诸如此类的标语或警示牌,令人扫兴。然乌湖畔没有如此这般的标语或警示牌。因为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的藏族同胞视山为神,视野生动物为神的仆人。然乌镇和然乌村没有以打猎为生的人,也没有以偷猎为乐子的人。然乌的生态环境如此顺其自然,是和藏族同胞善良朴素的生态保护意识分不开的。
“哎,我说在快节奏的紧张生活中,能像我们这样,抽出些时间来然乌湖畔小坐片刻,欣赏高原平湖宁静祥瑞的原生态风光,可以说是对我们最大的奖赏了。”我对夏瑞说。
夏瑞回答道:“是啊,想想在我们生活的都市里,随着各类基础建设的速度加快,几乎每座城市里的水景都已渐渐失去了灵气,少了斯文。到了现代青年再度兴起登山临水的逸兴时,放眼望去,城市周围除了几片人工湖外,残留在城市里的河道大都成了水泥垫底的排污管道,漾着一摊子浓黑腥臭的废水仓皇流去。甚至连曾经咆哮泛滥的长江、黄河们都已奄奄一息,既不见当年秋来水色无光的秀美,也不复曾经奔流到海的澎湃之气势。”
“少了水意滋润的城市如一位血脉干涸的老者,尘满面、鬓如霜,无语地期盼着春潮的复归啊!”我感慨道。
夏瑞拍完一张照片,把相机放好。说:“那是因为水是无法复制的。要知道,连人都是水造就的呢!”
夏瑞说的没错。
就在我和夏瑞言说水的时候,“水源”这个词汇闪电般出现在脑海中——没有什么比在青藏高原更容易认识到水源的存在及其深重的含意。
夏瑞接着说:“看到有消息说,冰川在消退,雪山积雪逐年减少,江河断流,正在消失的森林,正在死亡的珊瑚礁,干旱造成亿万农民生活窘困……每当想起这些,我心里总有一种被水荒牵扯心的痛。我不知道是否随着今天重复昨天的日子周而复始,岁月沧桑,水荒严重,而是我们的心失去了滋润,而生成出对水源的思虑与保护。”
……
在来古冰川和周围雪山的作用下,然乌湖常年丰水盈盈,水景观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