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历第十一绕回水鸡年(1693年),红宫竣工。工程耗时三年零三个月。
布达拉宫建成后,空前隆重的庆典在西藏举行。
只有少数上层人士心里才清楚,这个活动实际上是为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开光,同时也是为他举行姗姗来迟的追悼大会。
次仁老师换了一种口吻,深沉地讲下去。似乎他是在阅读一部记忆犹新的历史,那里面弥漫着现代文明所浸染不到的特殊气息。
五世达赖为藏传佛教的发展作出了不朽的贡献,被人誉为“伟大的五世”。
五世达赖名叫阿旺·罗桑嘉措,生于明万历四十五年(公元1617年,藏历火蛇年),出生地为山南地区琼结的清瓦达孜。明万历四十四年,第四世达赖云丹嘉措于哲蚌寺圆寂。总揽西藏政务的第巴·索南若登四处寻找转世灵童,发现了他。紧接着,便确认他为五世达赖。
十五岁时,阿旺·罗桑嘉措被迎到哲蚌寺供养,十八岁时由班禅受沙弥戒,二十五岁时正式做了西藏的政教领袖。
五世达赖执政的四十多年里,他下令扩建布达拉宫,使其他教派改信佛教,到北京觐见顺治皇帝,为许多寺院主持开光仪式,制定了财政制度,颁布了藏族自己的民族服装样式,巡视各地整顿僧俗纪律,撰写《学习珍珠蔓》等多种著作;在他的统领下,藏传佛教寺院发展到1800座之多,信仰藏传佛教的僧人达10万之众……
到了五世达赖执政时期,在拉萨的藏传佛教黄教一派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是,仍然面临着三面威胁。
北面是信奉黑帽派的青海的却图汗,东面是信奉苯教的甘孜的白利土司顿月多吉,西面是支持红教派的日喀则的第悉藏巴政权。
当时,一些黄教大寺的领导集团就想借用固始汗的力量来消灭对手。但是他们并不了解固始汗的目的却是要用自己手中的大兵消灭他们,之后统治整个西藏。
而在另一方面,五世达赖极力劝说固始汗不要一意孤行,避免众生流血。但是,固始汗把五世的话当成耳旁风,在六年当中,把这三派势力全部消灭。
为了避免战事、减少伤亡,并能保护自己,在高高的红山上建造宫殿的话,四周看得很清楚。因为当时的战争也只限于长矛和弓箭之类的兵器进攻,屯兵于高处,不但利于防守,还可以居高临下发起冲锋。
五世达赖决定在原红山宫的基础上,扩建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就这样成了今天我们见到的规模。
正如刚才诗人李维对我说的那样,布达拉宫就是这样一个名词,让所有的旅程因为它而坚韧和伟大,让所有付出的艰辛与磨难而升华。
几乎和其他所有的游客一样,迈上西边广场进入布达拉宫的台阶,我马上抬头张望,布达拉宫那巨大的穹窿,仿佛就要在我的头顶撒下一张大网。红色的柱子宛如擎天神针,一根根地向高处延伸,直至消失在与天花板衔接处。这些立柱,在令人晕眩的高空构成优雅的弓形,然后直落而下,嵌入地面。一架旋转的木梯连接着西大殿,在它的面前向东边伸展开去,就像深不可测的太空隧道,直至消失在阴影里。
这座巨大的建筑以它高傲的身姿彰显着它的主题——藏传佛教宫殿及其文化。
佛祖或佛祖的化身、转世选母,静谧、祥和、庄严,被供奉在高高的祭坛上,他们代表着宗教和神权。布达拉宫的一切都是神秘的、崇高的,建筑里的一切一切,无不和佛教相关,因而成为藏传佛教信徒心中伟大的神祗之一。布达拉宫不是来自天外,而是历年历代能工巧匠的手工杰作。他们以非凡的想象力和熟练的工艺打造着宫殿的一石一木、角角落落,并赋予它们绚丽多彩的大美,使之具有超时空的神奇魅力。千百年以来,智者们和各位高僧大德们的思想席地而坐如同夜空中冰凌锻打的星辰;千百年以来,鎏金的镀银的黄铜打造在祭器上的祥和已幻化成羽羽登仙的神圣场景。
在布达拉宫里徜徉,一些疑问的破解往往会带来更多的疑问。“外面看是险峻山崖,里面看是黄金珠宝”(《西藏通史》)。布达拉宫里的黄金珠宝数不胜数,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布达拉宫的文物主要是来自历史上西藏的积累以及藏传佛教信徒的捐赠;其次是历代中央政府的赐赠;再次是佛教邻国赠送的。
在布达拉宫,只要我们打开了那扇进入历史的大门,就无法读完那一本本厚重的史册,无论是法王洞还是西大殿;无论是帕巴拉康还是萨松朗杰。布达拉宫里每一座殿堂、灵塔,每一座金质或银质的佛像,都有着回肠荡气或深沉凝炼的情韵,实在是让我们难以割舍,难以忘怀。
白宫正中的半山腰上,有一块楼阁环抱的广场,长、宽各40米,是专供达赖喇嘛娱乐的平台,在这里举行藏戏、跳神、民乐演奏等艺术表演。从平台正中的楼梯扶摇而上,便进入布达拉宫。上一层楼梯后,就有一座宏伟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早晨的阳光流泻在绛红色的雕花门楣之上,从宫殿外面露空处照射进来的光线在绛红色的背景下弥漫着神秘的光芒,使整个宫殿的主色调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红。静止的声音是深宫里黄铜祭器上漾出的祥和。
在殿的南墙上,前有一个玻璃罩保护的手印,是五世达赖喇嘛极力推荐桑结嘉措担任第巴的文告上留下的。桑结嘉措在扩建红宫这个伟业上,没有辜负五世达赖对他的期望。
白宫最大的宫殿措钦厦,即东大殿。
措钦厦是白宫中最大的宫殿,殿内共立有44根高大的木柱,进入其中,如进入一片森林。
措钦厦是达赖举行坐床、亲政大典的地方。
大殿的神龛上,供奉着顺治皇帝亲赐的金册、封诰,封五世达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
达赖喇嘛这一封号就是从那时留传下来的。
大殿的四壁绘有精美的壁画,其中有一幅讲述的是“猴子变人”的典故: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有个女妖,和一只通人性的猕猴结成了夫妇,生了6个猴仔,这些猴仔很快又繁衍到500多个子孙。老猕猴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粮食,饲养后代,结果这些猕猴逐渐进化成人形,并能说人话。于是人们就认为这只老猕猴是观音的化身。
宽阔的措钦厦可容纳500名僧人诵经。
从措钦厦登上白宫的最高处,便是东日光殿,它是十三世达赖喇嘛晚年时,在西日光殿的东面扩建的。它是达赖喇嘛的寝宫,新的达赖喇嘛就住在这里。跨出寝宫,是一个平台,周围设有栏杆,凭栏远望,美丽的拉萨出现在眼前。
布达拉宫先后住过十位达赖喇嘛,,虽然都是达赖喇嘛,他们的命运也各不相同。十位达赖喇嘛之中有七位在布达拉宫圆寂,十三世在罗布林卡圆寂。七世达赖在世的时候,修建了罗布林卡作为夏宫,布达拉宫就成为了冬宫。每年藏历三月十八日,达赖喇嘛从布达拉宫移居罗布林卡,到藏历九月底十月初回到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西大殿是宫内最大的殿堂。西大殿是西藏地方政府政教活动中心,东西南北的梁柱接合处,用红珊瑚、绿松石、蓝宝石和珍珠镶成红、绿、蓝、白四色,这四种色彩分别象征着政治、经济、军事、宗教的统治权力。
西日光殿常年摆放着最精致的酥油花,象征着尊贵的供奉。白宫建成以后,五世达赖喇嘛就从蜇蚌寺的甘丹颇章迁居这里。
白宫的最西边是僧舍,也就是僧人居住的地方。
僧人的戒律是非常严格的。有这样的说法:“僧俗之间如隔山隔水”。在宫里,僧人除了学经还是学经,忙碌一天回到自己的僧舍,便抱头大睡游历梦乡。睡觉的时候好像到处都是梦,有时也会做很奇怪的梦。比如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擦身而过,甚至与她寻欢作乐。可梦毕竟是梦。佛经里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有噩梦也有美梦。在西藏民间里,流传有这样的谚语:“诵经的大堂里没有烦恼,但坐得膝盖痛;世俗的生活里虽没有快乐,但玩得开心。”
经过历史的起起伏伏,藏传佛教形成了庞大的僧伽集团,这个集团同世俗社会集团一样,因其内部分工不同,形成了不同职业的僧侣。因管理的需要,僧侣又有了明显的僧阶,进而形成等级的不同与等级制度。
习惯上,人们对藏传佛教僧人统称为喇嘛,这一点不够准确。实际上,藏传佛教内部对僧人的称呼是因人而异的。
“喇嘛”一词是藏语译音,意思是上师或者教师,属于学问高深、指导人们进行修习、有资历和学位的高级僧人。藏传佛教的一般僧人应该称为“扎巴”;对于那些经常在寺外为群众生老病死、吉凶婚丧诵经、占卜、祈祷禳灾的僧人称为“阿巴”、“却吉”、“钝桑巴”、“盖桑巴”等;专门在寺院从事体力劳动和差役的僧人,称为“杂役扎巴”。
藏传佛教提倡五明,其中工巧明和医学明颇受重视,故有工艺扎巴,专门为寺院从事雕塑、铸像、绘画、刻板和印刷;有医药扎巴、历算扎巴以及专门从事商贸活动的“商巴”等。扎巴可以逐级升为管理的执事僧,到寺院的各级行政、司法、财务、商务、宗教等不同级别的管理部门任职。另外,寺院还设有“尕秃”,专门学习武术,充当卫队或僧兵,对于在扎仓读书学经的扎巴,则称为“贝恰哇”,意思是学僧或读书的僧人,在雪景的阶梯上可以得到学位,然后到各职能部门任职。
在布达拉宫里,僧人们所学习的专业也不尽相同,有的僧人以学习诵经为主;有的学习法号、唢呐等乐器的演奏;有的僧人以学习仪轨为主。无论是谁,只要专心学习,掌握到所学习的内容要义之后,就可以成为各专业的领头人物。
第巴是西藏地区达官贵人的首领;虽是地方官,但却相当于达赖喇嘛的秘书长,左右着西藏地方的政教权力。
曲热堪布是达赖喇嘛的随从,没有比这更高的层次了。
在西藏,第巴这个职位由学问广博、著作有影响、佛学造诣高深的人担当。比如桑结嘉措,就写过有关于历算方面的《白琉璃》、《白琉璃释疑答疑》、关于医药方面的《蓝琉璃》和《五世达赖诗笺》、《五世达赖灵塔记》等著作,是一位学者。传世著作是他头上的花环。
本来,桑结嘉措可以成为一位有显著成就的大德高僧,遗憾的是,个人的专权成为颈上的枷锁,权欲这个东东毁了他。
一般的喇嘛到了曲热堪布这一阶层,头发也就熬白了。
在布达拉宫里,制定有很多规矩。
尤其是对小扎巴和杂役扎巴等级的,要求更为严格。比如走路不准摇摇晃晃、踩楼梯的声音不能太大等等。宫里几乎天天要开法会,念经。有些小扎巴在诵经的时候打瞌睡,一旦打瞌睡,就要挨棍棒打。
一天的法会开完了,经文背诵完了,考核也顺利通过了,之后的时间是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候。
每到过藏历新年的时候,俗人是跳舞唱歌,饮酒作乐,热闹非凡。但僧人们却不一样,不准玩牌,也不准跳舞。最多是到布达拉宫顶层围墙边上看看别人过年的热闹劲儿,就算自己过年了。
生活在深宫大院里,无论什么等级的僧人,每天都有念不完的经,有做不完的仪式、有干不完的活路。
每每回想起当年在家的感觉,心里总会产生莫名的怅惘。
红宫是布达拉宫的中心。
它由达赖喇嘛的灵塔、佛殿和经堂组成。
红宫则是存放五世达赖喇嘛、七至十三世达赖喇嘛遗体的灵塔殿,灵塔共计八座。
人之所以异于其他动物,在于他能够护卫死者而不将其交给疏忽的大地之母。于是当石头还没有被用来建造生者的栖居之所时,它已经被用来建筑死者安息的墓冢。正是这种对于不朽的渴求,产生并且保存了宗教。圆寂的大德高僧则居住在红宫的灵塔里,在另一个世界里修行。他们的真身法体,用藏药包裹浸泡着,据说可以几百年保存完好。
在藏传佛教里,在布达拉宫乃至整个藏传佛教信徒的心里,生与死的界限不是很明晰的。活着的喇嘛在修行,圆寂的喇嘛也在修行。他们是永生的。肉体已去但精神活着。
古语说,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冥冥之中自有天遣。1696年,红宫竣工三年之后,康熙皇帝得知五世达赖喇嘛已辞世多年的消息,乃致书第巴·桑结嘉措,予以严厉指责。
大意如下:
……
你这个当第巴的,本来只不过是在达赖喇嘛的领导下管些事物的,现在朕发现你明里尊奉宗喀巴的教义,暗中却与葛尔丹结为密友,欺骗达赖喇嘛和班禅呼图克图,败坏宗喀巴的教旨。早些时候,你诈称久已去世的达赖喇嘛依然活着,把济隆呼图克图派到葛尔丹那里,战不战和不和的,延误了我的追兵,使得葛尔丹获得逃跑的机会。
朕为了众生,曾派人去召班禅呼图克图,你又哄骗吓唬班禅说葛尔丹要杀他,不让他来见朕。
还有青海的博硕克图济农,偷偷地和葛尔丹结为亲家,互相派人往来勾结,你也不揭发。如葛尔丹、博硕克图济农这两个人,不是你在中间穿针引线,会扯上婚姻关系吗?
直到济农派到葛尔丹那里的使者罗垒厄木齐等人被擒之后,都说达赖喇嘛已经圆寂9年了!
达赖喇嘛乃是大普慧喇嘛,大清王朝作为护法之王朝,已经和他交往了60余年之久,你理当将他圆寂的消息立即向朕报告,而你却暗中保密,欺骗众生,并依仗葛尔丹的势力谋划军事行动。你的罪过已经是不可饶恕的!
……
为此特派使臣前来晓谕于你,并带去朕歼灭准葛尔部时的佩刀一把以及他妻子阿弩的佛像一尊,佩符一个,作为告捷之物,送给你们做纪念。……
康熙三十五年八月甲午。
其时,第巴·桑结嘉措并没见过康熙皇帝,也从未料到现实中的皇帝比他想象中的皇帝高深得多也严厉得多,想骗是骗不过去的。
他擦了擦一身冷汗,在冷静了几个月之后,在限令之前,斟字酌句,给皇帝写了一封密奏,大意是:
皇上明鉴,第五世达赖喇嘛已于壬戌年圆寂,达赖的转世净体今年已经15岁。
由于当时担心西藏的民众由此发生动乱,所以未敢发丧。眼下应当请新达赖坐床了。经与西藏各高僧大德、各贵族首领、蒙古汗王商议,时间放在藏历十月二十五日宗喀巴圆寂的纪念日。恳请大皇帝暂时不要宣布或者泄露出去。
至于班禅,确实因为还没有出过天花,所以才没敢应诏去京。
……
最终,康熙皇帝出于对西部地区维稳的考虑,没有治罪于桑结嘉措,令他逃过一劫。最后在与蒙古拉藏汉争夺西藏政教权力的战争中被俘,桑结嘉措死于堆龙德庆那孜的牢中。
除开对佛学的贡献,桑结嘉措对西藏政教的主要贡献,一是继承五世的遗愿,在白宫的基础上,扩建了红宫;二是寻找并培养了六世达赖喇嘛,同时也毁掉了他。正如藏族谚语所说的那样:一棵大树还未长成,砍树的斧头已经下手。
红宫的顶层,曾经是七世达赖喇嘛的寝宫。
长寿尊胜殿曾经是达赖喇嘛学经研佛的地方,陪伴他的除了几位年长的经师和殿里精美的佛像,还有一个巨大的收音机。
三界殊胜殿(萨松朗杰)里,供奉着乾隆皇帝身着僧服的画像,画像前是皇帝的牌位,牌位上用金字书写着:“当今皇上万岁、万万岁!”每逢藏历初三,达赖喇嘛要率僧俗官员叩拜皇帝牌位。
宫殿西侧设有七世达赖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