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藏在一层一层的蚕茧里，我想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还是在脑海里勾勒着每一个张子铭诉说的场景。当他倾诉的时候，最后，埋在心里的毒药还是打翻了。
特别是知道他自己被欺骗的时候，他说。他站在人头攒动的步行街怒喊：
“郭尧！你站住！”
我想象着，他双眼满是伤痕的神色，望着径直走远的那对男女，他的声音引得不少人侧目，看着他，就像根木头一样杵着，在人流中像个癫子一样，被人笑着带着刺耳的字眼耻笑着。直到人海把他注视的身影给淹没，他也没动，只是一遍遍重复他们离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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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们明天出去约会吧？七夕！”
“哦……你有事啊，不会不会，我怎么会生气？
“你自己好好的，嗯。”
“……那个是……”
“郭尧！你怎么和他在一块？！”
“站住郭尧！”
“郭尧！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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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个被无数电视剧无数电影刻画过的故事，烙到了张子铭的身上，短暂的却又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郭尧她和我在一个小区长大。”张子铭说着，“小时候我觉得她长得很好看，就去逗她玩，后来也越来越好了。”他嘴角不自觉地带着笑容。儿时的回忆都是浅浅的，就像一笔水墨，即使淡的可以让人无视掉，却永久地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地回味。
“陆感是我初中刚进来的时候的同桌，他人不错，就和他成了兄弟。”
他说得很轻，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睫毛在颤抖。
为了陪郭尧，一起进这所学校，为此本来不爱学习的张子铭在毕业的那几个月努力地不像自己，这也是教育制度的缺陷，义务教育，小升初依旧需要考试。
所以以几分的劣势伴着身旁馨香走进了一中的大门。满是欢笑和愉悦，郭尧和他一定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那年盛夏阳光没他们耀眼，也没他们炽烈。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连恋爱都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就这么说出口了，从小到大的憋在心里的话。
郭尧笑了，眼睛弯弯的很干净，握住了张子铭的手掌，那时候正是蓝花楹盛开的季节，浅紫色的花瓣铺满了地，学校模糊的轮廓化成淡淡的紫色，为这场幼稚的恋情渲染了几分意境。
我想象着，真的好美。美得让人无地自容。
张子铭说：“那是初中最开心的时候了。”
郭尧一样保持着学霸的风范，也一样两眼弯弯喜欢对着张子铭笑。张子铭比较喜欢玩，但他也不担心学习成绩下降，因为有郭尧每天放学后在小区花园里给他补课，认认真真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张子铭从来都不会担心那些。
“郭尧，这是我兄弟，陆感。”总有一天美好的回忆会碎掉。被撕得烂成碎片。
“我当时就注意到，陆感的眼神……”张子铭说。他又傻笑着，说着，他才没那么敏感，从来都没有想过郭尧和陆感能有什么，直到自己亲眼看到他俩肩并肩，挽着手在街头亲昵的嬉戏打闹，他才发觉一切都有源头。
上帝如此的偏爱他，给了他那么多明显的预兆，却都被他以所谓的信任抛置耳后。
呵呵，信任。
“我就像什么，”张子铭说着，他看不见，他的眉头已经紧紧的蹙在一起。
他的嘴角已经拧成了奇怪的弧度。
“配角，路人甲还是小丑？”
“呵呵，信任。”
我还记得那天很冷，却没有下雪，只有白色的冷雾团团钻出我们的口鼻。还能依稀听见篮球场上传来的声响，显得尖利且刺耳，而我和他就像被冻僵了一样站在栏杆前面，楼道很空荡回响着我和他的呼吸声。
我们望着蓝花楹木光秃秃的皮，乱糟糟的一堆腐烂如土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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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铭这几天老是走神，我也不想告诉他这个事实，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他没有被他们影响，至少没有太深的影响。
我只是笑，对，你没有，你不过是常常对着篮球场呆呆地都忘了往前走，不过是常常在蓝花楹下面失神的凝视树下的一两朵已经褪了色的碎花，不过是常常在听见仿佛熟悉的声音时转身四处张望。
你在找什么？
你在紧张什么？
我在紧张什么？
我在烦恼什么？
我怎么了……
我不禁感到吃惊，感到压抑。
我突然想起来一本书，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成了我最真实的写照：我不希望看见你的眼里永远只是另一个人，我不希望你暖的咖啡永远只端给另一个人，我不希望你的书签上永远只写上另一个人的名字，我不希望你开口闭口永远只是另一个人的故事-----即使你并不属于我。
那么另一个人，就是郭尧了吗，就像凌晨放的慢歌隐隐约约可近可离，渴求触及。
圣诞节快到了。
水果商们坐地起价，普普通通的苹果身价翻了好几倍却还是抵挡不住学生们涌进店中的浪潮，店主赚得盆满钵满，脸都笑烂了。谁又会去注意呢。
学生的心里永远装的是我该送平安果给谁呢？想着想着就会脸红，应该是在意淫自己送苹果给自己的梦中情人吧。
我倒是没期待能有多少人送苹果给我，就做了6个，两个玩得比较好的小伙伴，叶子，芸姨，老爸还有张子铭。
“把苹果包的像个粽子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你这是要送谁啊？”我转头问着新月，她还在一脸幸福仔细包着：“啊……你说他会喜欢吗？”
我无奈的扁了扁嘴：“问题是，他是谁呢？”
“李柯……呃！我什么也没说！”她脸红得就像是打满了腮红，紧张地手足无措。我笑着拍她的肩膀：“我懂，我什么也没听到~”
她狂点头，发丝跟随动作起伏不定。
我懂，我真的懂，可是新月你知道吗，好累，真的累。
我在平安夜那天收到了3个苹果，其实还是挺开心的。小伙伴给的，学生会给的，都很甜，包的也很好看。
晚上放学，张子铭抱着一大袋苹果边走边吃，边走边扔，一面还不停嘀咕着：“我今天早上一来就看见我桌上放了一大堆苹果，花花绿绿的还以是什么呢。也不知道谁送的，管他呢，吃了再说。”然后又拆开一个递给我。
他说：“你也帮帮我嘛，吃一个，这么多扔了也可惜。”
我说：“你把我当作什么，垃圾桶吗？”
他说：“对啊，高级垃圾桶，一踩就开的那种……还包了花！”他笑得没心没肺，我也无奈地跟着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寒风在路灯下也显得暖呼呼的，穿过树叉，飞过河边。
第二天一早，街上早就布置好的圣诞装饰终于亮了，我和他在小区门口就遇上了，笑着把藏不住的篮球送给了他，张子铭很是兴奋，又从一个黑色的纸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长长的灰色羊绒围巾。我们就像闺蜜一样，满是期待的看着彼此的表情，没有太多话却藏不住挂在脸上的笑意。
走向车站的时候感觉地面都是软的，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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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上帝，给了我们可悲的思考能力。
每件事情，每个举动，就如同蒙太奇一般可以剪接在一起，就好像白雪公主已经接近美好的结局，却突然开始思考王子最终的目的，在怀疑与猜忌中结束了两人的故事。
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在快乐来临的时候。
小区外面修路，公交车改了道，只有走另一条路，去另一个不远的站，坐另一辆车，我自己从没想过，我和他也会因为这样有了另一种繁琐的联系。
本来我和张子铭笑容满面地走向车站，我却发现他的笑声断了，抬眸，看见一对男女站在那里，他们背对着我们，背着一样的书包。
我好奇地朝张子铭望去，他表情僵硬着，又立马笑了出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我正想开口问却听见那个男的说了句：“送你的。”
女的笑了出来，笑声很好听就像风铃点点从耳廓飘走。“陆感，你猜我送的什么。”她说。
我只感觉神经一震，陆感……那她就是郭尧了吧。真的感觉很美，背影中流露着淡淡的气质。虽然没有正面，却足够我们留恋。
张子铭转了个身，正对着我，背对着他们。然后冲着我微笑了一下，我有点诧异地望着他。
“车来了，陆感。”郭尧的声音响起。
我本想上车的，却被张子铭拉住了，他的眼神里有点复杂的东西。太过复杂，以至于让我捉摸不透，只能无奈地站着看着车子尾气从车站飘走。
“杨李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把我拉到了站牌后面，清晨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清洁工装束的人带着扫把轻刷过这宽广的街道，婆娑的树影，与他们佝偻的身躯相映，融进迷雾般的远方，店铺几乎都紧锁着积着厚灰的卷帘门，冰冷的铁栏矗立在那里，像是冻僵的人。
“你……说，你说。”这近乎诡异的画面，静默的色彩，使我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他的嘴唇有点干，用牙齿轻咬一下后，缓缓张合着说：“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只感觉耳边轰的一声，再也没有了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