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笺是一条小鱼饵,目的是为了诱出玉玲珑,玉玲珑是一条大鱼饵,目的是为了钓出旭王这一条大鱼。
一环扣一环,终归算准了他们的心意,诱得他们步步入局。
玉玲珑想及此处,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被设计被欺骗的感觉,却都在他在危难关头流落出来的情意中化为乌有。
反手搂紧他的腰,玉玲珑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肩膀,若不是因为这一场陷阱,她还不知道,天底下竟然会有情深如此的男子,为了救她,放弃了所有预先的安排;为了救她,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静;为了救她,他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额头死死抵住他的肩窝,玉玲珑只觉得嗓子渐渐哽咽,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自己:“傻瓜。”
从未感受过她如此的亲近,旭王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拥着她,坚毅的下巴磨蹭着她的发丝,感受着这从不曾有的温存和甜蜜:“玲珑……”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忽然传出几声不和谐地咕咕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玉玲珑忍不住一笑,抬起头来看着他:“你饿了?”
旭王俊脸没来由地微微一红,道:“没有。”
可是他的肚子却仿佛抗议一般,又咕咕叫了两声,显示着他在撒谎。
玉玲珑笑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拢了拢鬓边的发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算你运气好,拿去。”
旭王有些奇怪,接过纸包打开一开,不由得更是大奇:“这是——”
纸包里,竟然是几片压得变了形的云片糕。
玉玲珑脸上一红,别过脸去,假装看向火堆里的火苗,不去搭理旭王。
旭王手中托着云片糕,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这是我带给你的云片糕?你不是拿去喂狗了吗?”
玉玲珑面带轻嗔:“喂给你,你吃不吃?”
旭王俊脸笑逐颜开,仿佛忘记了身上的伤痛,笑得像小孩子一样开心:“你喂,我就吃,就算是毒药,我也吃。”
玉玲珑啐了一口,忍不住笑道:“油嘴滑舌,又要讨打吗?”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想起曾经那些你追我打的日子,小小的山洞顿时充满了温馨。
旭王靠近火堆,将糕点烤了烤,递给玉玲珑:“还不知多久能出去,你吃吧。”
玉玲珑摇摇头:“我不饿,你受了伤,你先吃。”
两人正你推我让之际,山洞里忽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爬了出来。
互相看了一眼,玉玲珑抄起手中的匕首,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黑暗的山洞缝隙里,竟然爬出几条儿臂粗细的蛇,正缓缓地向外爬动着,显然是被火堆的热量烤醒,还以为到了春天,提前苏醒了。
旭王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山洞里响起嗖嗖地几声轻响,几条蛇应声而倒,显然是被击中了七寸,只蠕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从玉玲珑手中接过匕首,旭王唰唰几刀,将蛇头斩落了下来,用树枝挑到了洞外,这才将蛇皮剥落,用树枝穿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如此娴熟,玉玲珑有些惊异:“你以前吃过蛇吗?”
前生,她也是吃过蛇的,龙凤斗,蛇羹,她都曾经尝过,味道还算不错,只是她无法想象,养尊处优的旭王,竟然也会吃起蛇来。
火光下,他的脸庞显得有些沉郁,低声道:“从前在上元国的时候,别说蛇,就连蜥蜴,老鼠,也是吃过的。”
玉玲珑心底微微一震,看着他的脸,心里不知不觉,涌起一阵淡淡的心痛。
她曾经猜测过,他在上元国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可是她没想到,堂堂东楚皇子,竟然会受到这样苛刻的待遇。
他是怎么在上元国生活下来的?他又是怎样度过了整整九年的光阴?
仿佛是感受到她心痛的目光,旭王伸手揽过她的纤腰,手指温柔地抚过她微蹙的眉心,轻声说道:“人人都知道我是最受宠的皇子,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受宠吗?”
玉玲珑深深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痛惜,却是一言不发。
她只能隐隐约约想象,却无法确定,或者,她不愿意去想,年幼的他是怎样在上元国度过那些艰辛的岁月。
幼年失母,七岁便被送到敌国做质子,谁会相信他竟然还能活下来,谁又知道,其中到底经历了多少困苦与磨难?
将她肩上的大氅向上拉了拉,旭王的薄唇泛起一抹冷淡的笑,声音深沉又遥远,仿佛在说起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我到上元国的时候,只有七岁,很多事情都不懂。在我从东楚出发之前,父皇对我说,我是东楚的皇子,所以我要维护东楚的声誉,我要保护东楚的百姓,我要卫护东楚的国土,所以我要承担起这个责任,那时我懵懵懂懂,心里只记得这些大道理,却从未想过其他的缘由。”
火堆里的枯柴在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在山洞内壁上,不但并不明亮,反而还显得黑魆魆的十分阴沉。
“我带了十八个侍从,从东楚出发,去了上元,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到了上元国的皇宫,上元国的皇帝指着我得意的大笑,向他的皇子们说道:你们看,这就是那个废物的儿子。”
玉玲珑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可是旭王此刻说起来,语气仍然充满了压抑的悲愤。
对那时年仅七岁养尊处优的旭王来说,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显而易见。
旭王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我冲他们大嚷大叫,可是他们只是看着我轻蔑的笑,那笑容仿佛是在看一只耍把戏的猴子,到最后他们看腻了,便将我打了一顿,关进了一处僻静的宫室。”
“……我的侍从想要救我出来,却被人发现,结果被皇帝下令一律处死,只留下两个年纪最小的服侍我。王景很聪明,总是从御膳房偷东西给我吃,宗川性格沉稳,身手却很好,一直背着人教我武功,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父皇派人出使上元国,使者请求见我一面,皇帝才命人给我梳洗打扮,穿上新衣裳,出来见东楚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