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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冰雨回忆(吊桥惊魂)

一早,小磊和冰雨去上学,油菜花间,小路蜿蜒曲折,两兄妹就像追逐的蝴蝶在花丛中时隐时现。

“哥,你等等我啊!”冰雨一路追一路喊着,前面的小磊走得好快,转眼就淹没在花丛中。

前面山与山之间是深深的山涧,望下去,只见怪石突兀,阴深恐怖。连接两山的是一座吊桥。那吊桥是由碗口般粗的铁链子铺上木板组成的,木板两边各拉着两条链子就成了护栏。这样的吊桥,人走上去摇摇晃晃的,就像荡秋千。

小冰雨最怕过吊桥,每次过吊桥都是紧抓了外公的手,让外公带着过去的。外公摔伤了,带冰雨过吊桥的任务就落在了小磊头上。

小磊停在吊桥边等了半晌,冰雨才冒出头来,她带着几分得意而自信的笑冲他喊:“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等我的。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她像个胜利者,骄傲的把手伸向小磊。

小磊皱眉看了她一眼,慢腾腾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嘻的一笑像只小鸟紧紧的依偎在他身边,闭上眼睛,一路跟着他走上吊桥。

吊桥在摇摇晃晃,冰雨的心都提到嗓子上来了。还好,小磊一直有力的握住她的手,给她无比的力量,让她还不是太害怕。

过了半天,只听得小磊说了声可以了,便放开了冰雨。小冰雨还以为到了,于是便笑盈盈的睁开眼睛,哪里想到自己仍然还在吊桥上,小磊已经到了对面山头,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刻趴在了吊桥上,朝小磊大声呼救。小磊站得远远的,并没有要过来带她走的意思。

冰雨抓住铁链,闭上眼睛,试着挪动脚步,吊桥摇得厉害,吓得她马上又蹲了下去。她紧张的抓紧护栏,闭上眼睛尖叫。可是小磊就像铁了心,一直不过来接她。等急了,干脆一反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不顾吊桥上的她可怜巴巴的呼喊。

“哥,你快回来把,我好害怕。”冰雨叫得嗓子都哑了,小磊也不回头。忽然,林子里传来小磊焦急喊声:“快跑啊,有野狗追来了——”“快跑啊,野狗就在你后面——”可把冰雨吓得魂都没有了,站起来,拔腿就逃命般的跑,哪里还顾得上吊桥摇不摇。一时冲下了吊桥,不料跑得太急,狠狠的跌了一跤,爬起来时,手也破了,膝盖也伤了,眼镜碎片把脸蛋也划出血来。冰雨那个气啊,恼啊,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小磊见摔重了,回过身来瞧她,她气呼呼的扭过头去不理。

“小气鬼。”小磊轻轻的说了声,他的嘴角微微扬了扬,露出几丝嘲弄的神色。

冰雨不服气,冲他大嚷着:“我不是小气鬼!”

小磊也不吭声,上前抓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路猛跑。两兄妹踏着上课铃来到了学校。

这是乡里唯一的一所小学,叫「朝阳小学」,十里八村的孩子都到这里来上学。

老师在讲课,下面小冰雨呆呆的望着黑板走了回神,她立志要建一座书上般美丽的大桥。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彩虹桥就在眼前,不禁偷偷笑出声来。

“萧冰雨,请你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好吗?”老师轻轻的走过来,大声的说着,唬得冰雨神经质的站起来,脱口喊了声:“好大的彩虹桥!”全班的同学都望住她,满堂大笑。老师笑着说:“请坐下,记得以后要专心听课,别开小差。”

坐下来的冰雨早给羞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下午放学,老师和同学三三两两的走了,冰雨是值日长,得给每个班级的卫生打分,因此她走得最晚。

待她离开学校时,天下起了雨。那细细的雨丝随风飘飘扬扬,就像从天上挂下来的细线。冰雨挎着自己的小书包快快的跑上回家的路。吊桥就像一只拦路虎,生生挡在了前面。冰雨在周围寻了一圈,怎么都见不到小磊的影。“臭小磊,说好等我的,你跑到哪里去了?”她抓住铁链护栏冲对面大喊。

山里寂静,她的喊声惊起了几只乌鸦呱呱的叫。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来越密,小冰雨心里慌得紧,思来想去,最后,她一咬牙,决定绕道回家。要不过吊桥,得从后山去,还要穿过茂密的森林。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路飞奔到后山,钻进林子里。

傍晚的森林,雾气腾腾斑斑点点,地上积满了落叶,枯败的叶子蜷缩着,如一张张满是皱纹的脸疲倦的向上张着。雨雾中,小草如漂洗过的白银,浅黄浅黄的,迎着风簌簌发抖。

再往前走,光线越来越暗,冰雨的背心透着凉意。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大声的唱起了歌,只听她唱的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她那里知道自己的声音在不停的在抖。渐渐的,她的脚步放慢了,她又紧张又害怕,忽然,林子深处传来几声长长的“咕咕”怪叫声,吓得她犹如惊弓之鸟,一路尖叫一路往回奔,出了森林,奔上吊桥。吊桥就像荡秋千般剧烈摇晃起来。她凄惨的叫着“哥,哥,你在哪?”在吊桥上举步维艰。

越往中间走,吊桥晃得越厉害,小冰雨一不小心便扑倒在桥上,骨碌碌的滚了几下,就落了下去。待悄悄跟在后面的小磊追过来时,桥上那里还有她的影。

其实小磊一直不曾离开,他一直暗暗的跟在冰雨身后……小磊扑倒在桥上,向那深深的山涧失声力竭的呼唤:“冰儿——冰儿——冰儿——”他的泪水汹涌澎湃,可是他又该去哪里找回冰儿?

“嗨,你是在叫我吗?”突然,冰雨从桥下冒出头来,她调皮的冲小磊扮了个鬼脸。

好个小冰雨,双手牢牢的抓住铁链,整个身子悬在空中,就像表演杂技一般。“嗨,哥,你再不拉我上去,我啊可真的要掉下去喂鱼了。”

小磊猛地扑过去使足了劲把她拉了上来。

兄妹两个趴在桥上直喘气。很快,冰雨后怕的哭了,她哽咽地说:“哥,你为什么不等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很害怕吗?”她是越哭越厉害,雨也下得越来越密,湿透了他俩的衣服,湿透了他俩的心。

小磊一直抓住冰雨的手,唯恐一松手,她便又掉了下去。

兄妹两个在桥上呆了好半天,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忽然,小磊站起来说:“冰儿,我背你回家。”说罢他便弓着背,强强的把冰雨拉到自己背上。小冰雨搂住他的脖子又哭了一回。

走过吊桥,前面的山路又黑又滑,小磊背着妹妹一步三滑的像只蜗牛慢慢的往家的方向挪动。冰雨挣扎着要下来,但是小磊坚决不许。小磊是执拗的人,凡是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冰雨不再说话而是安心让他背着,心里可比吃了糖还甜。

突然,小磊脚下一滑,扑嗵,两兄妹滚到稀泥巴里面,爬起来时,两个完全是泥人。冰雨忍不住笑着摸把小类的脸,还开心的抓了稀泥巴糊了他一脸一身。小磊闭上眼睛,用力的甩了甩头,泥点子飞溅。天黑透了,钟素秋和钟大爷从县城医院回来,家里黑漆漆一片,孩子们都不在,心里很是不安,便去了隔壁小马家问。飞儿正和马英在玩,小马妈妈说:“冰冰和小磊还没回家来,小马已经去接了。”

钟素秋心里暗暗一沉,不由得想到了吊桥,叫了声不好!扭头回到家,抓了电筒。雨伞。斗篷,三脚并两脚顺着小路找出去了。雨早已经停了,旷野里一片寂静。山路很滑,钟素秋走得急,路上滑到无数次,她也顾不得痛,爬起来又继续急走。心啊揪得痛。走哇,走哇,夜色中,突然射过来一束电筒光,钟素秋心中陡的一动,冲那束光失声力竭的喊:“冰冰,小磊,是你们吗?答应妈妈——”

那边,电筒光晃了晃,随即传来冰雨的回应声。

母亲的一颗心咚的一声回落胸腔。她并不停下来,仍深一脚浅一脚迎上去。只看见小磊背着冰雨走在前,小马打着电筒在后,三个孩子一身一脸全是泥,就像刚从泥塘爬出来。“冰冰,你怎么了?”

冰雨仰着头答:“妈妈,我的眼镜又碎掉了。”

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厨房里,妈妈已经做好了鸡蛋面,两小早已饿狠了,爬上凳子就风卷残叶般吃起来。没吃几口,小磊停了下来,低下头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饭还没吃完院子里便响起了悠扬的二胡声,冰雨知道那是老外公在拉二胡。她也坐不住了,抱了自己的小二胡来到了院中。那古树下,围了一堆人,老的小的都拿着二胡。笛子。快板什么的乐器在吹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小磊本是随冰雨一块儿出来的,到了院子里,他又迟疑的顿住了。冰雨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哥,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告诉妈妈,不要告诉外公。”小磊木然的没动,飞儿却上来拉了冰雨去外公那里。钟大爷坐在躺椅上拉二胡,见到冰雨来了,忙叫旁边的小马让了位子。冰雨也不客气,坐下来便转轴调音,手轻轻一挥,一曲美妙的「梁祝」水一样流淌出来,让人如痴如醉。

这边,小磊把放学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钟素秋。当妈妈的听了真是心惊肉跳,胆颤心寒啊,不由得说:“小磊,我不是告诉过你,过吊桥的时候千万要抓牢冰冰的手吗?你是哥哥,做哥哥有保护和照顾妹妹的义务,我说的话,你全都忘了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万一,冰冰没有了,你叫妈妈该怎么活下去?”

小磊低垂着头,像块石头。钟素秋忽然又极为不忍心,她一把拉过小磊,扶住他的肩说:“小磊,不是妈妈要责怪你,只是我好害怕失去你们。你,冰冰,飞儿,都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是爸爸妈妈的命根啊。若是少了一个,妈妈都活不下去的,磊儿,你懂吗?”

小磊在她怀里泪流满面,最后哽咽着说:“冰儿她不敢一个人过吊桥,我上中学后,谁带她过桥呢?以后,飞儿还要上学,冰儿是姐姐……”他的话没完,他的整个人已被钟素秋紧紧的拥在怀里。

在钟素秋的怀中,小磊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妈妈”一声呼唤,喊出了钟素秋心中的泪花。

“我可怜的孩子,妈妈两个字,也许只是在你的梦中喊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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