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我整整腻在家里快一个寒假!没有出去玩儿,我很享受家的温馨,年的气息!但好景不长,在我和哥哥过完正月十五,正准备跟着父母回老家访亲窜门儿时,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的表叔公,一位九十八岁高龄的老人,在刚过完正月十五,就去世了。
表叔公是个老好人,一辈子务农为生,勤勤恳恳,身下有三子二女,都孝顺非常,在老伴去世几年后,表叔公就中风瘫痪了,在床上都是儿女们轮流照顾,老人家四世同堂,我的小侄女儿,他的曾孙女,也有八岁了!年前时,父亲曾经去看过一次表叔公,给老人号过脉,是“真脏绝脉”,这种脉像,按中医的标准,就是要不久于人世的脉像,当时父亲就偷偷的跟表叔和表姑说过了,准备准备吧,老人恐怕过了年儿就要不行了,果然,正月十五才刚过,表叔公在正月十六的早上,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家里得到消息后,虽然父亲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伤心,表叔公在父亲年青时,很是帮助过父亲,老人是父亲极敬重的几位还在世的长辈之一。
父亲带着母亲和哥哥,还有我,一早接到消息后,就马上驱车回了老家,近中午才到达大表叔家,表叔公一直是在大表叔家生活的。
一进村子,老远儿就看到大表叔家的门口都是白孝布,两边儿竖着白花花的招魂幡,人人腰间围着孝布子,进进出出的,在我们这儿,“丧事”两个字是忌讳不能说的,只能说“白事”,因为办丧事时,大家都要带白孝布,看着哪儿都有白色!
而且还有习俗,老人若是过了七十岁去世时,被称为“高损”,出殡时来宾可以不哭,作“沉默”状,没人说你什么,若八十岁去世,称为“寿平”,出殡时来宾可以不泣,作“不语”状,也不会有人怪你不敬逝者,而且在“白事儿”过后,可以将腰上围着的“孝带”带回家,因为是长寿者的孝布,是吉物!若九十岁去世时,称为“喜归”,意寓“寿尽者,喜归天”,而且九十岁时,肯定都子孙一大堆了,儿子辈的带白布重孝,不得大声哀号哭叫,以免惊了天灵,孙儿辈的带也带白布重孝,只不过比儿子辈的孝带围的短一些,但我表哥他们都有女朋友,虽然有的还没过门儿,但也要算做是半个孙媳妇的,就得在白孝带的边儿上镶一圈儿红布,表示未过门先戴孝,“白事”过后,我表婶还得给个大红包才行!而我那年方八岁的小侄女,是我大表哥的孩子,她的孝带最特别,虽然比我表哥他们的孝带都要短一些,但她的孝带上,却要用蓝色的布镶一圈儿才行,那是重孙重孝的标志。这些孝带,“白事儿”过后,来宾们可以在征得主家同意后,带回家,这种孝带称为“天孝布”,是一种非常吉利的东西。
我们一下车,大表叔就迎了上来:“大哥,来了。”我父亲比大表叔大四岁。
“老爷子的料子都备好了吗?”父亲很是落寞的接过了大表叔给他的孝布,披在了身上,腰间一紧,就系上了孝带,同时,我妈妈也分到了一个,我和我哥哥也人手一个,都披挂上了,才跟着大表叔往院儿里去。(料子:棺材的意思)
“年前在天乐园订做了,两天后送来,正好出殡的时候用。”
“那就好,老爷子最后都说什么了?”父亲的声音很低,有明显的哭音儿在里面。
“没有,老爷子十五晚上还吃了两个汤圆儿,然后就待候着睡下了,早上我来给老爷子翻身,发现老爷子身子都僵了,才知道老爷子去了!”大表叔也很哀伤的说,他是我表叔公的长子,表叔公在老年时,都是和大表叔一块儿过的。
“唉!走吧,老爷子停在哪儿了?我带家小给他老人家上柱清香!”父亲用手摸了一下脸,我跟在父亲后面,没看到父亲的正脸儿,但我们都知道,父亲肯定是哭了,妈妈半扶着父亲一下,父亲没有做声。
“停放在西厢房前面的灵蓬里,走吧!”大表叔带着我们,走进了一个小跨院儿,一座三间的厢房前,搭起了一个由防雨布蒙起来的大蓬子,四边儿都是白布带系成的花儿,这就是停尸体的地方了,我们这儿叫“灵蓬”。
灵蓬里面有三个道士在料理,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道长和两个很年轻的道童,道童在料理供果香案,道长在备香烛和烧盆,我们一进来,一个道童就双手递来一柱清香给父亲,父亲接过后,在香烛上点燃,插在香鼎上,退后一步,跪下嗑了三个响头,我妈妈和哥哥一看,也跟着跪下嗑头了,而我在跪下嗑头时,随意的一描表叔公的手,发现老人的手指甲似乎有些长,还有点儿发绿?我以为是我坐车晕车所致,再加上灵蓬里没有光,只有一排香烛在照亮,所以也没太在意,只是心里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出了灵蓬,大表叔就叫来了他的长子,我的大表哥,让他来陪着我们一家,还有大表哥家的女儿,我的小侄女小雪,小丫头虽然穿着重孙重孝的大服,但她年纪太小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一个劲儿的缠着大表哥要去玩儿,正好大表哥也烦了,就把小丫头带在身边,看到我和我哥,就干脆丢我们哥俩儿身边,自己带着我父亲和妈妈去别处了!
我和哥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再说“白事”也不可能像婚宴那样儿可以到处走动交流说话的,我们就陪着小雪这个小丫头玩儿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大表哥才来接小雪回家,我父亲和妈妈去了二表叔家休息,而我则是陪着小雪去大表哥家住一夜,哥哥因为是男孩子,又年轻气盛,被大表叔留下来,和几个同样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们,住在西厢,因为西厢前面就是灵蓬,按风俗,守灵人要么是同族年纪相仿的老人,要么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们,因为这两种人,一种是不怕鬼,一种是自己都快当鬼了!自然更不怕了!
可我哥不行啊!那家伙天生胆子比别的男孩子小了一半儿!一听说我大表叔让他住灵蓬所在的西厢,那是一万个不肯!没办法,我父母也知道我哥哥那胆子,只比指甲盖大那么一点点儿!就和我大表叔说了,让我哥和我一起住我大表哥家,呵呵,就这样,我们一起,住在了大表哥家,赶巧我大表嫂也是个鼠胆美人,这下我哥和我表嫂可算是对付了,两个人把我大表哥家的所有窗户全关上,门也全关上,家里的灯全开着,就连床前的台灯也开着,结果就是,我抱着小雪侄女在床上睡的倍儿香,我哥哥上了一夜的网,光看周星驰的片子,那样他就忘记害怕了!汗!我表嫂有亮光就睡不着,可是没亮光她还害怕,她一晚上光盯着我和小雪睡觉了!
早上我醒来一看,表嫂双眼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我的老哥则窝在客厅沙发上,耳朵里听着周XX的歌儿,那是他以前最不爱听的歌儿了,怀里抱着一本书,睡着了!我轻手轻脚的过去一看书名:《安徙生童话全集》!------
表嫂在阳光明媚的大白天,终于熬不住的睡着了,我哥哥在沙发上睡的正香,我没叫他,自己给我和我滴可爱小侄女,做了一点儿粥,也带了表嫂和哥哥的,他们俩可真是难过啊!估计这几天,他们俩睡眠时间少的可怜了!
等表嫂和我哥哥都醒过来,并吃完东西后,我们一行四人又去了大表叔家,按习俗,今天和明天都要给逝者上香,烧纸,嗑头,直系儿孙要哭丧,绕灵(就是绕着灵蓬走三圈儿,边走边念叨着逝者的名字,谓之不舍怀念之意)。并要烧三壶开水泡茶洒在灵蓬四周,表示请牛头马面喝茶歇息片刻,让生者与逝者能再相聚一会儿!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上香了,幸好我们的辈份很小,排在末尾上香,跟着人群逐一上前上香嗑头,大表叔、二表叔和三表叔在一边递香,烧纸,大表姑和小表姑在一另一边给来宾们回礼,那位表叔们请来的道长和道童没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里,但来宾们都是冲老爷子生前的人望和表叔表姑们才来的,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人一多,这时间就长了些,到哭丧绕灵时,都快天黑了!
但今天我嗑头时,心里还是想着昨天看到的手,这回我特意抬头时看了一眼,那手指甲还是那么长,感觉还是绿了些?可是人太多了,走马灯似的,我也没怎么细心观看,就又退了出来!
当我们都绕完灵并准备了晚饭来给来奔丧的来客们吃时,那位道长带着两个道童回来了,身后跟着我三表叔家的四表哥,一个很朴实的青年!
原来,他们是去看后天表叔公下葬的墓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