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廉？
常建摩挲着手中那块令牌，在记忆里搜索关于这个名字仅有的一段回忆——
那个和他通宵斗琴的少年。沉默寡言却有绝高的琴技。他相信那一夜的斗琴影响了他们相互的一生。而在那之后，却关山杳杳，再也没有遇见过。
他轻轻回头，问站在身侧的宫越琳道：“你可曾听过忘忧谷谷主方乐天弹琴？”
“方乐天……”宫越琳想了片刻，道：“是曾有人在谷中弹琴，且是在我停驻的清心小筑。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怎么？”
常建长叹一口气，道：“他便是我常与你提及的龙飞廉。当初我只道教王派人剿灭东象王一支，他也难逃劫难，未想他早已经被王东庭派到忘忧谷，作为岐教内应，安插在当时的忘忧谷谷主方无忧身边！”
一旁长身而立的常凌云与方小邪二人听到这些话皆是震惊，但静默不语，听常建继续说下文。
常建背起双手，仿佛想起遥远的回忆：“论音律修为，龙飞廉绝对是我见到的第一人。当初他被王东庭带回东海的时候，只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孤儿。所有的丝竹乐器都几乎是无师自通。他对武功亦有非凡的接受能力。当初的岐教，我和他，加上西象王座下的聂无伤，是教王最器中的三个弟子。岂料他……”他突然顿下，眉关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宫越琳见他不语，想了想，缓缓道：“此刻想来，忘忧谷中弹琴之人，定是他无疑了。琴韵款款皆为天音，注柔思，添冥念，曲谱天天呈新，技法娴熟兼有内力操及。实为这世上数一数二。但细细回味，他的乐音中始终绕着一丝忧苦，仿佛胸中从不曾畅快淋漓般……”
常建点点头，道：“我能理解他这番愁苦。心里念着东象王王东庭的养育之恩，却要作为一颗棋子违背本意到忘忧谷作内应。这些，都跟我扯不开干系！”于是，把当年在昆仑山顶自己在南象王大弟子燕晨露的招亲大会上公然调戏柳承云以激怒聂无伤，却未料得罪燕晨露，龙飞廉为了弥补自愿接受教王的任务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他长吁一口气，道：“我本以为，教王交代他的事情是接受教王之位，岂料最终却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他拿起那块令牌，念道：“……念旧恩，感新义。世间岂有两全？终日熬煎！”
方小邪这才道：“当初细读上面的刻字，大意明白，可这最后几句，却如何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常凌云见父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道：“莫非龙飞廉……大侠到了忘忧谷，受到老谷主恩惠，久之亦对忘忧谷众人产生了不可割舍的情义，这才觉得没有两全的办法，自己也郁郁而终？”
常凌云猜测的十有八九，但方乐天却不是自己郁郁而终，而是在一场大火中丧身，忘忧谷也是在那把火中一蹶不振。
常建点点头，道：“大抵逃不过如此。哎！想我当初年轻气盛，做事全不顾后果，却害得他如此抑郁，在两难中度过一生！”
宫越琳挽起他的手，没有说话，只回头看着陷入沉思的方小邪。
良久后方小邪抬起头来，话语中带着坚定，道：“常大叔，我虽然不知当初我……龙……他是否是被迫，但如若换作是我，也同样愿意为朋友担这样的事情。况且，为了报东象王的养育之恩，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常建看了他半响，突然仰头大笑几声，拍着他和常凌云的胳膊，笑道：“好，世事几番愁，上一代的缘分结到你们身上，干云了很多！让那些怨愁都散去，你们好好的做兄弟！”
宫越琳在他们的笑声中淡淡的微笑，看着三个孩子般的男人。忽而敛了笑容，换了严肃的神色。因想起了刚刚丧女的府连山。也纠结于她如何完成对府连山的承诺，甚至想起了走失在峨眉山的女儿，如何寻回？
她的忧愁却没有被三个男人看到。常凌云沉浸在方才父亲亲切的拥抱和话语中，突然心念一动，问道：“爹，你说东象王被教王派人剿灭，那现在哪里是怎样的情景？忘忧谷呢？还有人在吗？”
常建一愣，答道：“据我所知，东象王在那一役中身死，所有弟子除了投降的都被杀死了。而逃出来的就东象王唯一的儿子。”说起这个人，他停顿了片刻，接着道：“至于忘忧谷则毁于一把大火。现在怕是一片荒芜了罢！”
常凌云惊疑问道：“怎么回事？难道方乐天是岐教内应的事情被周知？”
常建摇摇头，道：“内应这件事倒是被隐藏得滴水不漏。现在想来，当初武林人逼迫忘忧谷交出一个人来，岐教利用这次机会，想把各大门派成名人士一网打尽。方乐天，也就是龙飞廉却念着忘忧谷的情义，宁愿自己纵火烧毁忘忧谷，不让他们入谷，从而把这个阴谋破灭，没让岐教得逞！也保得各大门派的根基。可笑那些捡回命的人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得惠于忘忧谷！”
常凌云追问道：“他们到忘忧谷要什么人？”
常建不语，宫越琳上前一步道：“我。”
看着常凌云和方小邪惊讶的表情，她淡笑道：“只因他们知道我手中有一本绝世的武功秘籍，得此书者，修习后能天下无敌。所以，他们不远千里，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它。”
“天下无敌！”常凌云念了几遍这四个字，笑道：“在我看来，这几个字一文不值。如果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快乐的待在一起，比起那什么天下无敌，好得太多了！”
方小邪亦是点了点头。
常建和宫越琳看着稚气未脱的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