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江湖百晓生
绕过霖山一直往东，便是煌辰国都燕都的方向。离开流月已有八天，本要赶上半个月余的路程，对月落一行轻功皆是上乘的人来说，八天已是慢的了。
倘若说流月的民风是爽朗热情如春日艳阳，煌辰则像是一幅名家笔下的优美画卷，一路走来美景无数，连叶寒都不禁赞叹出声。于是某女子一路上就像是出笼的野鸡，到处走走停停观山玩水，待远远可以隐约望见燕都的高大城门时，已是第八天的傍晚。
靠近燕都，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嶙峋怪石已不多见，地势逐渐平坦，时值春季，草长莺飞，偶尔一两块高大如小山般的大石矗立在草地上，如坚忍守卫的巨人。月落跳下马，迎风跃上一块大石上，眺望远处的燕都。夕阳正西下，铺洒了一地橘黄的温暖。
月落坐在大石上，看着西方正徐徐落下的夕阳，皇极烈与叶寒抬头看她，风吹起她宽大的青衣，仿似一只欲翔的青燕。叶寒嘴边勾起一抹难得温和的笑，看着月落淡淡地对皇极烈道：“这个时候，她看起来倒像个正常的女子了。”
皇极烈笑而不语，与叶寒一道轻跃下马，星缘和星夜上前牵住马，带到路旁小憩。皇极烈纵身跃上大石，站在月落身旁，月落清美的面容上，一抹笑靥绽放，不知为何，在皇极烈眼里，这抹绝美的笑容却带着不属于她年纪的苍凉。
“这里很美，在皇宫内怎么可能能看得到这么美的夕阳？你说对不对，元承烈？”
“在七国大陆的边缘，四面环水，离洲便是那水中央的一国，待空暇时我与你一同去，那里的夕阳才是最美的景色。”
皇极烈的声音带着惑人心神的致命磁性，月落侧首看他，皇极烈高站在大石上，远眺远处的夕阳，俊逸的脸庞温润如玉，风鼓起他宽大的月白衣袍，王者气势倾泻而出。
“这七国大陆，不管多美的风景，终究还是会没落，人的一生匆匆不过数十载，有多少人又能永生记住这些景色？大多数时候，不过都是黄粱一梦罢了。”
“就如此时，我与你共同看着这夕阳这景，曾有过，便已足够，背负太多，只会徒添遗憾。”
“是吗？”月落喃喃。
皇极烈不再说话，两人在大石上，一坐一立，夕阳的余晖为两人滚上一轮橘黄的金边，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叶寒抬头看他们，向来闲淡的神情牵扯出一丝难解的情绪。
月落解下身后的青木琴，端放在膝上，芊芊十指轻抚。悠扬的琴声流泻，轻柔祥和，融进那橘黄的日光，风吹过草地发出轻轻的呼呼声，一切显得静谧，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都在静静地聆听。
一只蝶不知从何处飞来，轻轻落在青木琴上，不多久，另一只蝶也飞了过来，绕着飞了两圈，落在月落肩上。渐渐地，三只、四只、五只……待到众人回过神来，七彩斑斓的蝶群已将月落与琴包围着，无数彩蝶飞舞、停顿，不远处的草地上，几只白兔不知是从哪里跳出来，静静伏在草地上，宝石般彤红的眼睛半眯着，像是沉醉在着犹如仙音叮铃脱俗的琴音中，一身青衣男子装扮的月落闭着双眸静坐其中，清丽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中泛出凝脂般的光泽。
众人不由看痴了，叶寒轻声喃喃：“早已听说音能驭兽，没想到竟是真的。”
星缘震惊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那被彩蝶层层包围着的青衣女子，愕然出声：“此景……竟是在凡间？”
煌辰，嘉华十一年，燕都。
夜幕有点深沉，夜空犹如一张墨蓝的绒布，包裹住人间点点闪烁的万家灯火。武林大会举行在即，燕都城内的客栈几乎都已住满了客人，还有空房的也已早被人预订一空。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牵着马匹停在一间客栈门前，偌大的牌匾上几个龙凤凤舞的大字：承满客栈。几人俊秀的脸庞和高大身姿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不少少女红着脸颊从众人身旁走过，地上留下数不清绣着各种花样的手绢。
月落嘴角勾起一抹揶揄，把地上的手绢一把全捡起来，拧成一团往皇极烈怀里一塞。“这么多芳心丢地上可不好，元承公子可要小心收好了，免得辜负人家姑娘家一番心意。”说完还不忘往叶寒怀里也塞上几条。
皇极烈看着被强硬塞进自己怀里的一堆手绢，好看的眉一挑，转身把手绢全放进身后星缘的怀里。“星缘，姑娘家的芳心，你可要小心收好了。”
皇极烈说话的语气明明一派正经，却顽劣得让星缘的眉皱成一团，哭笑不得。主子真是好吩咐，什么时候竟也像某人一样就会拿他开涮了？
星痕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叶寒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地道：“星夜，别嫉妒，这些芳心是你的，小心拿好可别摔碎了。”说完潇洒地把自己手里的手绢一把塞给他。月落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管星缘星夜两人黑着一张愁苦的脸，跟着皇极烈和叶寒走进客栈内。
众人走进店内，立刻有眼尖的小二迎上来，一见来人个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便知来者非富即贵，脸上笑得绽开了花。“不知诸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星缘上前应道：“住店，要四间上房。”
“哎哟，各位大爷来得真不凑巧，小店的客房早已住满了，各位大爷要是住店的话只能另外找地方了。”小二一脸好不遗憾的表情，小心地向星缘陪着笑脸。
皇极烈淡淡一笑，冲那店小二道：“找你们掌柜来。”
“这……”店小二为难起来，皇极烈又说：“你只管去请就好，不会怪到你头上。”
店小二点头哈腰着就去了，片刻，一个掌柜模样的微胖男子跟着店小二出来，一边出来一边训斥着店小二。皇极烈依然一脸淡淡的笑，却不带任何情绪，只撑开纸扇轻摇。店小二苦着一张脸带着掌柜来到皇极烈一行人面前，掌柜这才把目光落在眼前几人身上，方一看见皇极烈的脸，脸色突地一变，一反方才的势利嘴脸，迅速一脸恭谨地垂下头去，声音也变得肃穆起来。
“不知是公子大驾光临，是小的不对，还望公子恕罪。”掌柜恭毕敬的模样让一旁目瞪口呆的店小二也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眼前几人一眼，心里嘀咕着，这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竟让掌柜如此尊敬？月落看着眼前一幕不禁好笑，她从没有怀疑过皇极烈的势力，只是看这掌柜的模样，这堂堂流月太子殿下与这承满客栈的关系可真是耐人寻味。
皇极烈纸扇一摇。“是我没有事先通知你，卢掌柜不必自责，我会在这里多停留几天，你只需把天字号打扫出来便可。”
“是，小的这就去。”没有再多废话，掌柜利落的声音如训练有素的兵士，冲着店小二一挥手，就亲自带人去打扫了。
片刻过后，四间布置华丽的宽敞房间被打扫出来。所谓“天字号”，是这承满客栈后院中的一处独院，共有三厅五房，布置简单却丝毫不掩尊贵，四处干净不染一丝尘埃，一望便知常年有人打扫。
星缘与星夜与掌柜前去打点，叶寒在桌旁品一口香茗道：“承满客栈店面布及七国，没想到这幕后老板竟是堂堂流月太子殿下。”
“堂堂太子竟也与市井百姓抢生意，这让我们如何生存是好？”月落也惬意地端着一杯热茶，对着窗口大叹某人的“恶势力”。
一记纸扇在月落头上一敲，皇极烈与月落并肩而立。“生意大可不做，只是七国之中，人人心机叵测，若想立得一地之地，关系网则不可缺。不求天下一统，但若能助我流月立于不败，这生意又如何不能做？”
“叶寒说承满客栈布及七国，岂不都是在你掌控范围之内？”
“方才的掌柜并不姓卢，实则姓陆名忍，是江湖上有名的百晓生，只取消息不取人，是他的规矩。没想到竟也是太子殿下的人。”叶寒品一口茗接过话，皇极烈笑笑不说话。
陆忍？月落暗暗吃了一惊。早在碧落谷中，便时常听如歌如墨说起这江湖百晓生，这世上没有百晓生得不到的消息，一条消息可抵万金，竟屈身在此做一名小小的掌柜。她抬头看皇极烈一眼，眉头轻锁。身旁的男子悠然自得地捧着檀木茶杯，白玉发冠下，窗外的灯火倒映在他幽深的眸中，宁静而悠长。身旁的这个男子，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传来掌柜的声音。“公子。”
“进来吧。”皇极烈淡淡应声，转身在桌旁坐下，悠然自得地品起茗来。
掌柜推门进来，走到皇极烈前，警惕地看了叶寒与月落一眼，皇极烈道：“不必拘谨，叶公子与岳公子都是我的朋友。”月落闻言一笑，与叶寒对视一眼，也大大方方地坐下。
“是。”掌柜这才放松下来，依旧垂着首。“缘护卫方才已与我说，公子此次前来是为武林大会。五日后便是武林大会举行之期，我已提早谋得四个位子，一切打点妥当，只等公子前来。”
皇极烈笑着点点头。“陆忍，知我者莫若汝也。”
“谢公子。另外，听说此次武林大会，煌辰国主也会到场观看。”陆忍继续说着。月落诧异。“堂堂煌辰一国之主，竟也对这武林中事感兴趣吗？”
“并非。”陆忍抬头看月落。“姑娘有所不知，听说煌辰国主是为寻人而来，去年此时的武林大会上，煌辰国主也曾到场。”
姑娘？月落翻了个白眼，真不愧是江湖百晓生，她空大小姐一身风度翩翩男子装扮从流月走过来，这一路上不知踩碎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到这就被陆忍一眼就看穿了。叶寒则瞥了月落一脸，含笑不语，一脸“你别以为你装得很像”的表情。
“寻人？可知道寻的是何人？”皇极烈半眯起眼，眉间轻皱。
“这尚不知，不过我已派人出去查探，不消几日便可得知。”
皇极烈点点头不再说话，陆忍才又接着道：“天色已晚，公子可准备用膳？”
这怎么可以？没等皇极烈答话，月落就噌地一声站起来，眯起眼睛一笑，小手一挥：“不必了，我们出去逛逛，就不麻烦陆大哥了。”脸上一阵谄媚的笑。
皇极烈含笑抿茶，无奈地摇摇头，幽深的眸中波光流动。这个女人，算准了是耐不住性子的。
已是酉时末，街上人潮汹涌，卖艺小摊、食肆酒楼正是宾客满座的时候，燕都城内最大的红楼醉香居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从官宦子弟、江湖侠客到市井小民，酒足饭饱的各路来客在醉香居喧哗笑闹，熏香的大堂，面若桃花姿态撩人的女子温言软语，靡靡之音极为撩人。
一辆马车停在醉香居门口，一行人下得马车来，个个面容俊美，一个气质尊贵淡雅，一个谦和不染，一个俊朗不羁，冲着身旁一个媚眼，颠倒了一票姑娘家。唯一有点不同的是，三人身后站着的护卫模样的男子竟然胆大包天地俊朗少年此番不羁行为翻了个大白眼，一个鄙视一个偷笑。俊朗少年倒不以为意地一笑，一挥衣摆便向醉香居走去。
自五人从马车上下来后，醉香居的老鸨就盯上了他们，个个仪容不凡，一看便知非富即贵，一见一行人走进来，忙堆起一脸谄媚的笑迎上前来。
“哎哟，几位贵客看着面生啊，准时从外地来的吧，这可真来对了，我们这醉香居可是整个煌辰最有名的！”老鸨的声音像故意掐起了喉尖，声音尖细做嗲，嗲得月落瞬间觉得头发开始发麻。
在风尘中打滚多年，老鸨眼见五人中数皇极烈气质最为尊贵，暗想这必定是大主子了，笑得嘴巴都快裂到了耳朵，凑上前去，翘起兰花指的手往皇极烈胸口一摸，星缘和星夜在身后眉头紧皱。
“各位爷可真会选地方，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温柔美丽出了名的，不知道各位爷想要些什么样的姑娘？”
皇极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避开老鸨还要继续揩油的手，退到月落身后一笑，俊美的笑容顿时让老鸨看傻了眼，只听皇极烈说道：“这位才是爷。”
月儿最近都很忙，工作上活儿多，有时间一定会勤快更新的，谢谢大家支持~~<ToT>~~
